83.
意外地和红玉殿下相处了大半天，勾起了我伤感的情绪。
我对殿下们并没有什么迁怒情绪（大的两个除外），再也不见也只怕是相见于战场。
***组织****的煌帝国。
总有一天统统打爆。
我愤恨地锤了下床沿。
“克拉拉，有时间吗？辛找你。”
门外传来了贾法尔的声音。
这可都快要到入睡时间了，辛巴德找我干什么？
“我不接受潜规则，也不想要升职。”
“……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贾法尔当然也知道我是在开玩笑，所以只是吐槽一句就轻轻带过，但却又在将我带到紫狮塔之后，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看到我有些惊讶的脸，他解释道：“辛想要单独见你。”
然后又顿了一下，才补充：“大概是私事。”
我*辛巴德那家伙不会真的要潜规则我吧！
我故作害羞：“我有点害怕，要不贾法尔你还是陪我去吧。”
“是不是该叫斯帕尔多斯给你念念他们的教义。”
“对不起我错了。”
我飞速道歉，也歇了继续玩闹的心思：“连你也不在场，那确实是很私的私事。”
银发政务官那墨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染上了银，眼中似有多种情绪划过，但最后也只是叫了声我的名字。
“克拉拉……”
我的真名和身世，在辛德利亚的高层中并非秘密。
自那次护卫任务马斯鲁尔认出我并非法纳利斯，辛巴德便和我开诚布公地谈过，答应不会主动对煌帝国暴露我的存在。
……同时也向我发出邀请，加入辛德利亚。
“风险和回报是成正比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相信你会给我国带来该有的回报。”
七海霸主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搭起，神情闲适，脸上带着笑容：“所以要不要以辛德利亚的法纳利斯——也就是克拉拉的身份，重新开始？”
他像是在谈生意一样，和我分析利弊：“组织一直是我们的目标，和你的仇恨对象也一致。你的弟弟我们也会帮忙寻找，当然是在暗中。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确实很不错，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靠着利弊就能决定。
就像我叛出煌帝国这件事。
我永远都只是刘玄渊，也只会是刘玄渊。
不可能真正成为克拉拉。
“玄渊也可以。”
我摆了摆手，朝着辛巴德的办公区走去，把那个因为意想不到的回答而睁大双眼的友人留在原地。
贾法尔的眼睛……果然很好看啊。
84.
辛巴德作为国王，在紫狮塔自然有着巨大的私人领地，除了房间阳台等，为了配合王随心所欲的办公时间，私人办公区自然也是存在的。
现在并非规定的办公时间，我被召去的地方就是那私人办公区。
屋内点着灯，窗外的月光也同样明亮，明明是夜晚，却没有昏暗的感觉。
辛德利亚的王撑着头，皱眉看着手中的文件，似乎是有些难以处理，却又不得不在上面耗费时间。
七海霸王的故事，我在煌帝国并没有听过，还是到了辛德利亚之后，某个辛巴德狂热粉丝的同事把他的收藏借给我看，我才慢慢接触到它们。
他把东西塞给我的样子像极了在过去那个世界别人给我喂安利的样子，还怪怀念的。
在看完那些故事后，我一度认为，辛巴德更适合大海，而非桌案。
但因此他才适合做王。
“你来了，克拉拉。”
紫发男人见我来了，放下手中的笔，朝我示意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没错虽然不怎么用但有会客区而且该死的舒服——自己则是收拾好桌案上的文件，坐到我的身边。
——超过安全距离的那种。
我面无表情：“我现在大叫贾法尔会过来给你一拳。”
辛巴德笑得爽朗：“在贾法尔来之前你就会给我一拳了吧。”
我稍稍往旁边移动一些，辛巴德也没动，只是以这样一个比起上司和下属，更贴近朋友的位置开始了谈话。
“白龙皇子向我提出了联盟的请求。”
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道：“……为了毁灭煌帝国。”
我表情不变，但瞳孔地震。
若是手中有水杯，我一定会把里面的液体全部洒完吧。
如果说白瑛殿下只是因为母亲的疏远，因此被迫疏远皇（那）后（个）陛（魔）下（女），那白龙殿下就是深深地仇恨着她。
我最初认为他展现出的阴郁只是无法从父亲和兄长的死亡中走出来，但后来，我逐渐发现他在面对皇后的时候，虽然仍会乖巧行礼，但握紧的拳头总是微微颤抖着，甚至面对皇帝都没有如此表现。
那时我已经知道那位并非常人，也和白瑛殿下提过，作为姐姐的她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去问了白龙殿下却是不愿说。
……多是和那场火灾有关。
如果白龙殿下的情绪能好转，那白瑛殿下也会更轻松些吧。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接近了那个男孩。
而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那时候，即使有着推测，我也仍是保持缄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毕竟这些和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告诉白瑛殿下也不过徒增烦恼，更别提表面上大家都在友好相处，皇后陛下也没有把煌帝国搞破烂的样子，甚至发展蒸蒸日上。
那关我这打工的啥事呢，皇室秘辛还是少打听为妙，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不喜欢归不喜欢，总不能不打工。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我闭了闭眼，稳定住情绪，反问辛巴德：“这不是可以告诉我的事吧，辛巴德？”
白龙有这想法，对我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有着正统的继承权，登基为帝不过是血亲夺位，对于煌、凯、吾这些国家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对着皇后（母亲），或者说组织有着仇恨，听起来比我想象中更为庞大，应当不会阻止我去一拳打爆那个魔女。
他和我认识，甚至关系还算不错，如果他能够登基，那我参与政治的可能性会很大，离我亲手治理（整治）这个国家的理想也很近。
对我来说，练白龙简直是理想的。
理想的合作伙伴。
寻求辛巴德的帮助，意味着愿意让他国干涉本国内政，不知道白龙是否考虑过这点，又或是觉得如果能除掉练玉艳，他国干涉内政也是可以接受的。
慢着，练红炎不会同意白龙登基吧。
夺位之战总是要流血的……希望我能让这血少留一点。
白系和红系，最后还是会有战争。
练红德身上的瘢痕在我出使煌帝国的时候就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看就是人为的，估计也活不了多久，看练玉艳让他活多久。
真是讽刺，夺来的皇位结果却要子孙争抢。
“理论上是的，但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说出口，”辛巴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在考虑这件事，但白龙身上缺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缺少同伴、缺少同行之人。
同时，他没有完全清楚为王的责任。
那份愤怒会将他置于某个很可怕的境地。
面前这位虽然也同样充满愤怒，却理性到了异常的地步。
紫发男人又抬起头看着已经完全恢复镇定，在思考些什么的女性。
克拉拉……不，刘玄渊很少在他们的面前谈起煌帝国。
他认为她对煌帝国是没有仇恨的，甚至对于练红炎练红明——这两个她曾在醉酒时说要打爆的人——也没有过多的恨意，更不用提其他的皇室成员。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组织，以及组织的那位“魔女”。
若非煌帝国和组织两者牵扯太深，他会欣然答应毁灭组织的合作邀请，但煌帝国不一样，那是拥有最多金属器使用者的大国。
一旦辛德利亚和煌帝国，两个大国开战，必然会引起世界震荡，将其余国家一同卷入战争，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不过刘玄渊也同样缺少某样特质。
她不够残酷。
若是和平时期，那也就罢了。
可这是需要战争才能夺得的位子。
“你是想说我也缺了什么，在过去才拒绝我的吗？”
……过于敏锐的直觉，做敌人真的很讨厌。
辛巴德耸耸肩：“我可从没拒绝过你，上次不是你差点折断我的手吗？”
我抵着下巴，还在权衡是否该和白龙联手：“那是你喝醉酒直接跟我到房间，还擅自摸了上来，不要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我不在说这个。”
既然辛巴德说在考虑中，那就是有答应的可能，估计这狡猾的家伙已经做了什么，帮他去寻找这个缺失的东西。
……至于自己的缺失，我当然再清楚不过。
我最讨厌的就是战争。
即使少了侵略二字，也不过是从第一讨厌变成第二讨厌。
火光、惨叫、废墟。
死亡。
但我也同样知道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是不可避免的。
我只能尽可能地去减少伤亡。
我不喜欢流血，但也不是害怕流血。
“哈哈，”七海的醉鬼干笑两声，越过了这个话题，“嗯……不管怎么说，我认为白龙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会考虑看看的。”沉默一会后，我对传递这消息的人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我就此……”
辛巴德非常突然的，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克拉拉，你认为辛德利亚怎么样？”
“我很喜欢辛德利亚，”虽然感到些奇怪，但我也没多做思考就回答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个很好的国家。风景优美、贸易繁盛、国力强大，思想多元却没有矛盾，统治者和领导层都很贤明，也不失野心。”
我顿了顿，给出自己心目中的最高评价：“……辛德利亚是我理想中的国家，你也是我理想中想要侍奉的王。”
……这也是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愿意回到辛德利亚暂留的原因。
辛德利亚对我来说已经成为第二故乡一类的存在。
“……这可真是。”
紫发男人看向我，面上是他最有代表性的笑容：“对于克拉拉来说，这该是最高评价了吧。”
辛巴德确实长了张好脸，再配上那声线和进退有度的举止，上到女王下到普通小姑娘，至少有一个瞬间，都会被他蛊惑。
“我本想着……能和你一起照看辛德利亚，为了她的繁荣而努力，也为了世界的和平而努力。”
“毕竟我们很相像，也能够互相理解。”
放在膝上的手被搭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低头看去，辛巴德那略深的肤色在我那布满符文的白色绷带上格外突出。
我感到自己的手被牵动着抬高，束缚着的绷带被小心解开，手指划过皮肤，绷带落在沙发上，他人的气息靠近。
与手肘上方正常颜色的肌肤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苍白的手，便显露了出来。
而后他就那样直视着我，将我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有些湿润的嘴唇接触到了指节，好像是中指。
蜜色的眼中就像存在着流动的黄金，放出微微的闪光。
……我也不例外。
“我可不是红玉那样的小姑娘，这对我不管用。”
我回望着他，十分平静：“……而且这次我真的会折断你的手。”
辛巴德闻言，叹了一口气，任由我抽回自己的手：“还真是冷淡啊，我是真心的。”
他仍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似乎也掺了几分真意：“我可是很喜欢克拉拉的。”
“无论是在武力上还是在文书上都很好用，思想上也相近……有点好感但不多，可以一试。”我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把绷带再缠回去，“无论是白龙还是我做皇帝，只要我们回国必然会卷入政治中心，和我们搞好关系自然是最佳选择。白龙还不清楚，但我的政治理念和你很相近，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
“如果我留下来，那就是辛德利亚确实地新增一员猛将。你说的，回报大于风险？”
“同时红玉对你的爱慕会成为很好的手段，恋爱的人会无意识地倾听爱慕之人的想法，更别提红玉还是第一次恋爱……应该是？”
说到这我便有些不确定了，也不知道她这几年有没有恋爱，如果不是还这副样子……那真的得接受一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理念教育。
“以上都只是撇去了所有情感，出于我自身的臆测。……佛洛士不能读心，我也不知道你是否那么想。”
我走到办公区的门口，转头朝着仍坐在沙发上的辛巴德看去，烛火将要燃尽，沙发后便是硕大的窗户。
今晚的月光很美。
“不过无论如何，我依然认为你是个很好的王，辛德利亚是个很好的国家。也认为我们之间的友情非常真挚。”
男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昏暗。
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有点好奇。
“啊，对了。”
我转过身去，背着手准备离开，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侧过脸回给他一个笑：“我是有点喜欢你的，辛巴德。”
“真心的。”
辛巴德坐在沙发上，直到并不属于克拉拉的脚步声微不可察地停留在不远处。
他抵着额角：“贾法尔，我有没有给人留下很会算计的印象。”
“不，”银发的政务官看着他这样，也猜到发生什么，“只是克拉拉……刘玄渊太过敏锐。”
……也有些太过理智了。
“克拉拉真的很适合留在辛德利亚。”
“……真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