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好处是什么？
于孟宴臣而言，没有。
工作带给他的，除了每天都要耗费巨大能量，应付外界环境所导致的忙碌和心累以外，还要时刻面对压力和肩上不得不挑起的责任。
但谁他是老板和唯一的儿子呢？
江市有个不大不小的项目要启动，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给自己安排了出差两天。
助理陈铭宇不理解，“这种项目完全没必要小孟总您特地过去呀？”
孟宴臣低头看着企划部交上来的方案，心里却在盘算下个季度要扣陈铭宇多少奖金合适？
一个人，端几个饭碗无所谓，但端不稳就是他的问题了。
花费了点功夫，江市那边所有环节完美开始推进。事情办完，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孟宴臣接到了一通母亲的电话。
“宴臣，回燕城了吗？”付闻樱女士首先开口，对孟宴臣柔声关心道。
“刚下高速，怎么了妈妈？有什么事？”
“明天周六，蒋裕和他妈妈会过来，你有时间就回来一起见见，跟人打个招呼。”
蒋裕和他妈妈？孟宴臣瞬间了然，是许沁和蒋裕相亲的事情。
提起相亲，孟宴臣只觉得被一股莫名袭来的无力感笼罩。他望着道路前方的指示牌，神色明显晦暗下来。
“宴臣？”付闻樱女士打破了听筒这边的沉默。
“我在听，妈妈。”他温声回应，一脚踩下油门，“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
后视镜中一辆黑色奥迪打着左转向灯，不耐烦地发出按喇叭的声音，像是在埋怨他忽快忽慢的车速。
“和你妹妹一样，都说忙。那再忙，沁沁还不是抽出时间了，你也别拿工作那套说辞来应付，听到了吗？”
母亲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使得孟宴臣轻叹了口气，“知道了，妈妈。”
他知道，这是付闻樱女士的敲打。
电话挂断后，孟宴臣方向盘一转，直奔肖亦骁的酒吧。
刚出差回来，连轴转的工作让孟宴臣身心俱疲，但空荡荡的单身公寓和孟家别墅竟然一个都不愿意回去，仔细想来，肖亦骁的地盘居然是还算符合他心意，首先想到的去处。
——
“怎么了？又谁欠你钱了？”
肖亦骁从吧台柜子里取出一瓶酒，抬头就看见孟宴臣一张没什么情绪，淡漠无比的脸。
现在时间点还早，大厅里卡座都没什么人。
“走吧，正好蒋裕也过来了，进房间喝一杯吧。”
“熟成十二年的威士忌，品鉴一下？”
孟宴臣不置可否，任由肖亦骁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拽进包厢。
“宴臣，好久没见了。”蒋裕等在包厢里，看见进门的孟宴臣，直起身和他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孟宴臣扯出一抹笑，礼貌又客套地回应。
肖亦骁把酒放在桌上，不满地啧了一声，“都哥们，客气啥呀。”
“蒋裕，最近忙啥呢，这么久不见人。”
“哦，前段时间刚调到十里台消防站，事情比较多。”
“十里台消防站？”肖亦骁和孟宴臣互相对视了一眼。
“做什么？”
“指导员。”
“听说十里台消防站的那个宋站长，不好搞啊。”肖亦骁给两人斟酒。
蒋裕：“怎么说？”
“他和……”
孟宴臣递给肖亦骁一个冷冷的眼色，肖亦骁瘪了瘪嘴，又把话咽回去。
“什么怎么说？就听说呗。”他打着哈哈，举起酒杯，“算了，不聊工作的事情，来，干一杯！”
蒋裕没动，“工作身份在这里，不方便喝酒。”
“我开车。”孟宴臣亦推辞。
“不是，你俩有病啊，不喝酒来我酒吧干嘛？亏我还特地拿好酒出来招待，爱喝不喝！”肖亦骁被这两人气笑了，嘴上嫌弃但还是让服务生端两杯水过来。
“我妈明天，让我过去见你爸妈。”蒋裕对着孟宴臣开口。
灯光幽暗，孟宴臣听后低垂眉眼，看不出表情，淡淡道：“是吗？那你好好表现，不用有压力。”
“压力倒不至于，可有件事儿搞得我特为难。”蒋裕露出纠结的神情，“说实在话，我和许沁……我俩不合适。就是母命难违，赶鸭子上架我也得去。”
孟宴臣蹙眉不解，“所以，你并不喜欢沁沁？”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许沁挺好的，但是我……”蒋裕欲言又止。
“都哥们，磨磨唧唧的，有啥不能说的，说啊。”肖亦骁回来横插一杠。
“行吧，不瞒你们说，我……可能……也许……遇到了个挺喜欢的姑娘。”
“真的假的？”
肖亦骁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喜欢就喜欢呗，还可能，也许。”他嗔道，脸上是一副洗耳恭听的八卦样，
“那女孩谁啊？”
“不知道。”
肖亦骁：“啊？”
蒋裕一言难尽：“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又接着补充，“只知道她是个警察。”
孟宴臣冷不丁开口，“警察？”
蒋裕实诚地点头，“对，雁北区公安分局的民警。”
他回忆了一会，“当时，我好像听到她的同事喊她……小莫？”
“小莫？！”
肖亦骁嘴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囫囵咽下去后，不可置信地开口：“你确定吗？叫小莫？”
蒋裕看着肖亦骁的表现，奇怪道：“你们认识？”
两人都没说话。
肖亦骁看了眼不露声色的孟宴臣，又转头去看蒋裕，好奇地发问：“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
蒋裕说起这个，笑得有些腼腆，“其实我就见过她两回，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但是很有好感。”
“第一次见面是她报警，公安局同事的小孩被手铐拷住了解不开，我们消防过去帮忙。所有人都觉得好笑，小孩也太皮了，玩手铐把自己锁住，只有她在一直在安抚还给那小孩贴创可贴。
第二回是人民路有个半大的男孩掉进下水道，附近居民报警给110和119，我们到现场发现井口太窄施救人员不好下去。当时她主动请缨要下去救人，我也没想到，她一个女孩，瘦瘦小小的，但是力气却很大，下去之后直接把那孩子托起来，很顺利地就把人救了出来。”
蒋裕说着，提起小莫，眼里仿佛有光。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女孩子，看着漂亮文静，但是一点儿也不娇气，不怕脏不怕难，既温柔又勇敢。”
肖亦骁听完神情却有些复杂，“蒋裕，不是吧就那么两回，你就陷进去了？”
“关键是，我和许沁还在相亲，所以我才觉得为难啊。”蒋裕叹了口气，“对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她啊？怎么说起她一副很熟的语气？”
肖亦骁下意识转头去看孟宴臣的反应，但见他从头到尾，淡定像个局外人一般，突然起了点坏心思。
他语气随意地开口，“认识啊，宴臣学妹。”
孟宴臣眉头一跳，略显不满地斜睨肖亦骁。
“这么巧？！”蒋裕眼神一亮，“那她叫什么名字？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你要问宴臣啊。”肖亦骁笑得不怀好意。
“……”
“抱歉，没有本人同意，不方便给。”孟宴臣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正经做派，开口婉拒了蒋裕。
肖亦骁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怎么了？”蒋裕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没事儿，”肖亦骁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啧舌，“熟成十二年的威士忌，怎么还是酸的？”
“……”
孟宴臣看了眼手机，突然起身，“我还有事儿，先回了。”
“不是，就这么走了啊？”
肖亦骁没叫住孟宴臣，看他走出包厢离开后，对着蒋裕摇头嗤笑，“真是的……玩笑还不让开了。”
“宴臣对小莫，也有那种心思吧？”蒋裕突然发问。
肖亦骁措手不及，被问愣在原地。
“看得出来他们肯定很熟，那样的女孩我见两面都有好感，何况宴臣和她还是旧相识。大龄单身青年，男未婚女未嫁，发展什么关系都不意外。”
肖亦骁没想到蒋裕会这么说，“你倒是看的通透。”
他又抿了口酒，碰了蒋裕一把，随意又认真地问起来：“哎，你觉得，小莫和沁沁比较起来，谁更好？”
“这有什么好比的，两个都是好姑娘。”
肖亦骁不依不饶，“那你就说说她们俩在你心里的区别，我倒是想听听，沁沁你不喜欢，小莫你怎么就有好感了？”
“我和许沁，虽说相过亲，但没说上两句话，所以我也不太了解她……小莫……对了！小莫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得告诉我啊！”
“你先回答完，我再告诉你。”肖亦骁故作姿态地表示拒绝。
“说实在话，我感觉和许沁见面的时候，挺尴尬的，她不说话也不接话茬，我俩没话题聊啊。小莫就不一样，讲话又温柔又和气。救掉进下水道小孩的时候，从那么脏的井里出来大家都担心她，她反而一直笑眯眯地说没事儿。第一回见面，走的时候她还塞给我好几颗椰子糖呢。”
“几颗糖就让你神魂颠倒了？”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她待人处事真诚有亲和力，性格脾气也很好的感觉。”说着，蒋裕急道：“所以她叫什么名字啊？”
“莫意殊，草字头的莫，意思的意，特殊的殊。”
“……”
蒋裕突然沉默。
“怎么了？都告诉你名字了。”肖亦骁不明所以。
“我听过这个名字……”蒋裕顿了顿，“从我爸嘴里。”
肖亦骁一脸惊讶，蒋裕父亲是市政府的领导高级干部，手里的权力不小，他怎么会认识小莫？
“同名同姓？或者你听错了吧？”肖亦骁还是不相信。
蒋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