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曦——”

    ……谁？

    木曦睁眼的那一瞬间，刹那的白光抢夺了全部视野。

    短暂的失明结束后，她在自己急促的咳嗽声中，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阳光和煦，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溺水般的濒死感消失，少女停止了咳嗽，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手中捏着的东西。

    那是一节新鲜的桂花枝，上面的桂花还未完全开放。

    伴随着指尖捻过桂花，身体同时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触，仿佛她触摸的不是桂花，而是自己的心脏。

    桂花枝飘起来，脱离手心，浮在空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

    木曦的目光追随着它抬头，见到从一开始就在身边、也正是刚刚呼唤自己的，一位戴着白色兜帽——

    青年身后的衣摆被风吹起来，金色的眼睛微微发亮。

    他的手臂是一种纯黑色的类似岩石的质感，黑色的肌肤直到肩膀处，上面有着漂亮金色纹路。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那一瞬间，木曦清醒了——被痛的。

    头痛而昏沉，身体仿佛裂开了巨大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呼吸的空气变得灼热，难以汲取。

    桂花枝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灼痛而从空中掉下来，木曦闭上眼，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少女抓了个空。

    在痛苦中，她再次听到了梦中沉稳、让人安心的声音。

    “致虚极，守静笃。”

    掉在地上的桂花枝再次飘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

    疼痛几乎在对方说话的瞬间消失，可昏睡感依旧存在。

    思绪模糊间，她又听他说：“专气致柔，载营魄抱一。”

    失去意识前，她想到。

    ……听不懂。

    *

    夜幕里挂着一轮残月，星星被云遮挡大半。

    木曦透过半开的窗户听见虫鸣，意识到现在离天亮还早。

    少女叹口气，认命地躺回床上，向周公祈祷给自己换个美梦。

    她真的不想闭上眼后，眼前全是自己前世死亡前的那副景象。

    一刻钟过去，木曦睁开眼，决定从床上爬起来去外面走走。

    她失眠了。究其原因，木曦觉得是水土不服。

    木曦穿越到提瓦特大陆已经三天了。

    三天，是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已经足够把王妃挂城墙的王爷在侍卫口中得知王妃已经死了。

    高考完出门旅游碰上地震，濒死时遇到系统，系统承诺能让她活下来，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系统的条件。

    等自己清醒过来，系统已经把她绑进了异世界，并告诉她：想活命就谈恋爱。

    木曦在原来的世界还是看过一些小说、漫画作品的，对这种套路略有了解。

    一般来说，这种套路叫做攻略或者拯救反派，对方人物身份也可能是美强惨男主、男配，具体根据小说内容来定。

    而以上内容的开头，都是主角倒霉的死亡，睁开眼后穿越到了异世界。

    小说内容大致分为两种。

    攻略对象是灭世大反派，攻略他等于救世，两个人虐恋情深谈恋爱，最后男主被成功感化，但不灭世只是因为有女主在。

    另一种，攻略对象是人间之光，心中只有道义与天下，此生不负天下，但没长嘴。

    各种误会虐恋情深，然后追妻火葬场，运气好点的男女主结局皆大欢喜，运气不好的……挖眼、掏心、转世、失忆。

    在被系统扔进来后，木曦这么问候过它：找没有恋爱经验的母胎单身来谈恋爱会让你的任务指标完成得更加顺利吗？这年头难道流行高中生拯救世界？

    系统友好地和她讨论了高维空间、熵增与感情转化的关系。

    它的目的是研究人类与其他物种发生的荷尔蒙能否通过高维空间手段转化为“逆熵”，而选择木曦是因为木曦“想要活下去”的情绪过分强烈，不会拒绝它的交易。

    她吐槽到：你这样看起来很像是《魔法○○小圆》的白色畜生。

    系统只和她说了上面那些，然后就甩手掌柜一样说自己要去看其他“素材”、“任务执行者”的现状，扔下她跑了。

    总之，三天过去，木曦搞清楚了现状。

    提瓦特大陆，目前处于一个并不和平的“魔神战争”状态。

    简单理解的话，现在是群雄逐鹿的时代，只不过不是人在逐鹿，是魔神为了土地、信仰、人民各种目的所进行的魔神战争。

    木曦的攻略对象，契约之神，被璃月人尊称为岩王帝君的摩拉克斯。

    值得一提，他身边美女云集，美男环绕，还有两头鹿、两只鹤、一只龙，一只麒麟，四只夜叉。

    看上去好像什么迪○尼在逃公主对不对？

    而木曦穿成了这位神明的“眷属”。

    几千年前摩拉克斯降居到这片大陆时，随手在绝云间插了一节桂花枝。很巧，她现在就是那节桂花枝。

    她不仅穿越了，现在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木曦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和身份应该属于山野精怪，但绝云间许多和她一样本体非人的存在自称“仙人”。

    至于系统给的那个任务对象，也就是摩拉克斯，她其实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第一天见他时没看清脸，后来这两天她被留在名为绝云间的地方，被仙人教导着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常识，没见过他。

    这个世界有马猴烧酒……咳，这个世界存在类似魔法的东西。

    系统提瓦特的人将其称之为“元素力”，拥有“神之眼”的人类可以驱动这种元素能力。

    同样的，这片大陆上也会诞生各种各样驱使元素力的怪物，比如史莱姆。

    照理说，木曦身为一个很牛*的魔神的眷属，也是有不俗能力的。

    但目前为止，她是个自保都有点问题的菜鸡，只能拿着仙人给的一种符箓，“百无禁忌箓”当做保命手段。

    木曦打了个喷嚏。

    此处仙雾缭绕，山高水清，她记得山顶某位仙人的洞府前有个瀑布，应当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

    没错，穿进异世界了，木曦还记得前世高考结束后为自己准备的必备项目——爬山看日出。

    至于攻略摩拉克斯嘛……反正系统扔下她跑路了，她先咸鱼躺平几天。

    绝云间多仙人，听照顾自己的甘雨小姐说，自己如今住的这座山名叫琥牢山，常常有璃月的普通百姓来此撞仙缘，但多半都被山间的金色琥珀吞了去。

    费尽力气爬上山顶，天边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

    她抬头，对上一双非人的金色竖瞳。

    ……起猛了，撞鬼了。

    “唔哇啊啊！”

    被刚刚出现的人吓到，木曦撞鬼一样退后两步，左脚绊右脚，跌了个平地摔。

    躺在绝云间有些潮湿的土地上，她听到对方略有担忧地问：“可还好？”

    黑发青年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有着一双金色的竖瞳，面容俊秀，但气质冷冽，有些生人勿近。

    对方应该早在自己之前就到了这里，所以准确来说，是木曦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遥远的天际被太阳染成橘红色，云层慢悠悠地飘远，木曦意识到快要日出了。

    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同意自己留下来一起看日出，正纠结时，他递过来一只手。

    黑色的皮质手套将手指到手腕处裹得严实，木曦犹豫一瞬，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很自然地点头示意，意思是把手搭上去。

    被青年从地上拉起来，木曦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和他道谢，左右环顾也没找到什么其他能看日出风景的好地方，尝试着开口：“介意我留在这里看日出吗？”

    他面上神色淡然，点头：“请便。”

    得到对方允许，木曦也没扭捏，搬了块石头就在对方身边坐下了。

    她自认是爱说话又嘴贫的类型，但社牛也有自己的舒适区，很不巧，木曦唯独面对这种完全不熟、又并非沾亲带故的陌生人没办法很热情。

    她不怕尴尬，主要是担心对方尴尬。没有人开口找话题，两人间的氛围就一直很安静。

    直到木曦看着太阳爬上来，慵懒地打哈欠时，她听到对方问：“近来觉得如何？”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但木曦还是先确认了一下：“……问我吗？”

    青年“嗯”了一声。

    她回忆了穿越过来的这三天，第一反应是：“还好？”

    虽然提瓦特大陆没有手机也没有空调，但是这里有元素力和仙法，许多没见过的新奇东西。

    照顾自己的甘雨是擅长冰系术法的仙人，纵然现在是夏天，木曦也完全感觉不到炎热。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更严重的问题其实是“常识”，这些不是从零开始或完全相反，而是有些正确，有些错误。

    她难以辨别什么对什么错，并且有些认知也并不是“错误”。

    比如，提瓦特大陆上的时间，一周也是七天。

    她询问一周之所以有七天的原因时，得到了“因为世界上一共有七种元素”这样的回答。

    但对木曦来说，她所知道的一周七天的原因与宗教有关。

    不过即使告诉他以上那些东西，木曦猜测他也听不懂。

    因为世界上有七种元素，所以一周有七天。

    以此类推，因为某样东西，一个月有三十天，因为某种存在，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但木曦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时间与历法息息相关，历法的定制离不开千百年遥望星星、月亮、太阳。

    历法本身并非只是一种计时工具，它与农耕密不可分。

    绝云间的仙人们不知道星空之外存在着什么，更不要提月亮、太阳与海洋潮汐之间的关系。

    木曦挑了个对方能听懂也能接上话的话题，“比较苦恼身为一名仙人，却认为自己是普通人类。”

    青年思索片刻，提议道：“有时间可以去璃月港看看。”

    璃月港，木曦听甘雨提到过，那是自璃月这个国家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城市，建造它时，魔神战争尚未开始。

    除此之外，地势良好，多为平原的归离集也存在人类聚集的城市。

    木曦愉快地接受了对方的建议，既然他不是看上去那样难相处，她也就没有必要担心对方尴尬了。

    太阳已经升起，微弱的曦光透过云层照射到两人身边，木曦眯了眯眼，注意到某个特殊的存在。

    从她这里眺望，能看见很远的天空中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岛屿，把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无视得完完全全。

    木曦指着那座浮在空中无所依凭的岛屿，问身边的青年：“那边的是什么？”

    青年有问必答：“庆云顶的浮空岛。”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重力的，毕竟她目前脚踩土地甚至还能平地摔，木曦接着又问：“怎么做到不掉下来的？”

    他的声音很润，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用一种叫做浮生石的石头建造基底。浮生石会浮在空中，比较特殊。”

    “听起来是人造的，有主人吗？”

    他很有耐心：“是留云借风真君所造。如若没有记错，近来被仙众征用，拿来做求取道心的天地笼命测试。”

    “我可以上去吗？”

    察觉到木曦的提问有几分捉弄和试探意思，青年叹口气，依旧回答了她：“……三山叩首。有石碑记载方法。”

    “你去过吗？上面风景怎么样？”

    “……去过。云雾略多，但视野宽阔。”

    仙人洞府前有一段瀑布落水而成的水池，水面被阳光照射，粼粼闪着微光，上面飘着零星两三的荷叶与荷花。

    听到远处甘雨寻找自己的声音，她从地上站起来，感叹对方的好脾气，伸了个懒腰，“谢谢你回答我这些没营养的问题，我过几天就去璃月港看看。”

    他说：“小事。”

    和对方说了再见，她感觉自己手里拿着的百无禁忌箓有些发热。

    甘雨小姐再找不到自己就要着急了吧……这样想着，准备下山的木曦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问题。

    她也没回头，只当彩蛋添头一样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天空之外有什么吗？”

    身后片刻沉默。

    木曦不知道青年是被自己这么多问题无语到了，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听到身后的人回答她：“……宇宙。”

    木曦猛地停下脚步。

    天亮了，山间野鹤啼叫，瀑布流水哗啦啦地流下，空气清新又潮湿，树上的树叶被风吹动，簌簌地响。

    青年依旧站在他刚才的地方，安静而认真地注视她。

    她回头想再和他说两句话，可是手里的百无禁忌箓炽热得快要拿不住，甘雨小姐在远处喊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急躁。

    鹤被惊扰，从枝头飞起，山间飘荡的雾被光逸散部分，变得清晰许多。

    浅金色的光掠过云雾，停留在他身边。

    最后，少女朝他挥挥手，“有缘的话！下见面时，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