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变冷，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一下一下拍打着教室的窗户。
五中的学生们纷纷换上了冬季校服，厚厚的外套里穿着毛衣，有些怕冷的学生还会在里面再加一件保暖秋衣，脖子上围着厚重的围巾，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随着铃声作响，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喊了一声：“收卷。”
前排的学生便开始挨个往后面收。
坐在倒数第二的周雨瞳手插在外套兜里，站起来在原地蹦蹦跳跳，想以此让身体发热：“妈呀，终于考完了，冷死了。”
周雨瞳的眼神在教室里扫了一遍，看到乔安琳收完试卷交给老师，殷紫柔拿着保温瓶过来问她：“我等会和你一起回去吧？”
乔安琳没作声，放完试卷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周雨瞳在这时凑上来：“隔壁班的xxx在外面开了个包厢，你陪我一起去呗。”
乔安琳收拾着东西，下意识想拒绝，但抬起头看了一眼殷紫柔，女生正看着自己，一双杏眼楚楚可怜。
她在祈求着乔安琳不要抛下自己。
乔安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往教室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张倩那伙人正虎视眈眈望着她们这边。
准确来说，是死死盯着殷紫柔。
乔安琳突然想起周雨瞳前段时间和她说过，张倩最近谈了个男朋友，是社会上混的。
仗着这个男朋友，张倩在班里比起以往高调了许多。
乔安琳本就对那时出手救了殷紫柔这事有些许后悔，她想起弟弟，想起自己一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欺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出来帮过她们。
大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火上身。
在她需要帮助时，周围的人只是冷眼旁观着，而她又何必去做他人的救世主。
她本就自身难保了，不想再惹一身的骚。
“行。”
乔安琳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收拾东西。
殷紫柔听到她的回答后，双手紧紧捏着衣角，语调听着充满了恳求：“我，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啊？”
周雨瞳给了殷紫柔一个眼神，仿佛无形之中在说：“你跟着去干嘛？”
东西都收拾完后，乔安琳和周雨瞳一起出了教室，殷紫柔则跟在身后。
周雨瞳不太乐意，挽着乔安琳的胳膊，有意无意地加快着脚下的步伐。
楼梯间，张倩那伙人喊住了殷紫柔，然后被那三人拉扯着堵在了楼梯间的拐角处。
考试结束，整栋楼的学生都是以光的速度离开教室，这会子，学生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四周安静，衬得张倩那伙人的声音尤其之大。
乔安琳都到楼下了，还是能听到二楼的声音。
女生们的嬉笑声，叫骂声，甩耳光的声音，以及殷紫柔哭泣着求饶的声音。
周雨瞳拽着乔安琳：“哎呦，别管了，走啦。”
乔安琳脚步顿住：“你先走吧。”
“什么？你不去啦？”
—
乔安琳来到一楼班主任的办公室，随便编了个理由让班主任去了趟教室。
听到有人上楼梯，张倩警惕地往下面看了一眼，看到是班主任，立马停止了暴行。
“干什么呢，你们在这里？”
班主任看到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其中一个还哭哭啼啼的，停下了脚步，板着张脸问她们。
张倩走到殷紫柔身旁，假惺惺地挽着她的胳膊：“老师，殷紫柔考试没考好，我们在这安慰她呢。”
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将信将疑地：“考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在学校里耗着。”
“知道啦，老师。”
“知道了还不快走，还待在这干吗，等着天黑？”
几个人撇撇嘴，挽着手嘻嘻笑笑地离开。
等那伙人走远了，知道她们不会再重新过来找自己麻烦后，殷紫柔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沿着楼梯扶手往下走。
等走到一楼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薄荷的烟草味。
她回眸，看到乔安琳靠在楼梯口的墙上，指尖夹着细长的烟。
她反应过来，刚刚班主任是乔安琳叫上去的，于是她用那还略带哭腔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乔安琳吸了口烟，嘴里似有若无地回应了一个“嗯”字。
……
乔安琳早就自身难保，从白皮出逃至今，她并没有攀上新的关系，现在她的日子看似还算风平浪静，但保不齐这所谓的平静之下又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她知道暗处藏着太多双眼睛了，她漂亮，一张脸过分艳丽，不管是嫉妒她的，还是看不惯她的，都在等着一个机会，等着摸清楚她背后是不是真的一点势力都没有了，然后伺机而动。
她只希望这样平静地日子能够一直延续到高考，因此她不愿去插手管殷紫柔的事。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圣母，她救了殷紫柔，那么下次她被围的时候呢？又有谁能救她？
可她还是心软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
乔安琳同殷紫柔住的地方在同一个方向，两个人坐上了同一班公交车。
一路上，乔安琳没有说话，靠着坐椅，眼睛望着窗外。
殷紫柔见她这样，也识趣地没有开口。
很快殷紫柔到站了，下车前，她跟乔安琳道别。
乔安琳没看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
乔安琳没去周雨瞳说的那个酒局，因此回来得比较早。
下午五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四面八方不断灌着刺骨的冷风。
乔安琳快步来到出租房，上了楼梯，只听见楼上传来几个男的咒骂的声音。
“操他妈的，别躲啊，有本事开门。”
接着是脚重重踹到门上的声音。
乔安琳走到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抬起头往上看，看到三楼自家的门口，站着几个街溜子。
这几个人看样子喝了点酒，嘴里胡乱骂着各种脏话。
就在这时，乔安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不动声色地退到出租房外面。
“喂。”
“小琳啊，”乔爸焦急地声音传了过来，“考试考完没有？”
“考完了，我刚回来，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人……”
乔安琳还没说完，乔爸立马打断她：“你先不要上来，到外面找个店子坐会，我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你再上来。”
“爸爸，怎么了？”
“唉，”乔爸压低了声音，“上回抓进去那些人，有几个已经出来了，现在在外面找麻烦。”
“你们报警了吗？”
“还没有，你别管了，先在外面躲躲。听话。”
乔安琳听从乔爸的话，在楼下附近找了个面馆，然后点了一碗面。
她的心一直揪着在，不知道那伙人什么时候走，也担心乔爸乔妈的安全。
等了半个小时，乔爸还是没有打电话过来，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报警。
虽然她知道报警没什么作用，这些混混都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拘留几天或者口头教育一下压根对他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到十分钟，警笛声响起。
在乔安琳的带领下，警察同她一起进了出租房。
面对警察，这几个街溜子嬉皮笑脸地，说自己住在这里，没带钥匙，就拼命拍门让自己老婆给自己开门。
结果警察要去问楼下房东他们是不是住这里的，这伙人又耍起了油头，说自己喝多了走错了地方。
没伤人，没犯法，警察警告了一下让他们别闹事之后就放他们走了。
几个混混嬉皮笑脸地给警察敬了个礼，就往楼下走。
乔安琳就站在警察身后，其中一个叫麻子的混混，也就是那天晚上拿着啤酒瓶指着乔安琳的，认出了她。
“又是你报的警是吧？”
当着警察的面，这些人依旧嚣张。
“我知道你哪个学校哪个班的，你给我小心点。”
有个女警察听到了，转过身：“小心什么小心，我们在这你还敢威胁，还想关几天是吧？”
混混们一脸无所谓，悻悻然离开了。
回到家里后，乔爸乔妈听到客厅的响动，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见是乔安琳，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
“那伙人，走了吗？”
乔安琳：“嗯，警察把他们赶走了。”
乔妈：“我就说要报警吧，你爸硬是不肯，说他们闹一会就会走。还不是喊警察来了他们才走。”
乔安琳倒了杯水，坐在了沙发上。
“妈，我们别住到下个月了，这两天就搬走吧。”
“报警对那些人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在门口闹，又没打人，又没放火的，警察来了也只是口头警告下。就算真抓进去了，也关不了几天就会出来。”
乔安琳：“这次还好，他们没怎么样你们，那下次呢，他要是随便找几个你们没见过的同伙过来伤害了你们，到时候警察抓不到人，他们逍遥法外。”
乔爸和乔妈四目相对了一会，兴许觉得乔安琳说的话有道理，“我觉得小琳说的对，下个月的房租没了就没了吧，钱还能比命重要？今天警察来了，他们应该会安分几天，我们趁早把东西收好了离开这吧。”
一家三口达成一致。
乔母换了个话题问：“考试考得怎么样？”
乔安琳：“挺好的。”
乔安琳的成绩一向出众，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十，乔母很放心她的学习，听了她的回答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吃没吃饭，乔安琳因为混混临走前的那句威胁，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我刚在外面等的时候吃了一碗面。”
晚上十点。
平常这个点，乔安琳已经习惯性进入睡眠了，可今天，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抬头，盯着头上的天花板，耳边不断回响着那个混混的威胁。
“我知道你哪个学校哪个班的，你给我小心点。”
这话就跟个魔咒一样，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挥散不去。
这话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这里的人都知道她在哪读书，再加上她在学校名声大，随便找个她们学校的问问就知道她在哪个班了。
她们学校的女生或多或少都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找人对付她，哪怕是做些不入流的小动作，都能让现在的她没法安稳渡过整个高三。
她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欺辱，咒骂，混暗，无助。
那种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尊严，却无能为力，无力反抗的时光。
她不敢去回忆，也不想再次经历。
—
床头的手机一下一下闪着微弱的光，乔安琳翻了个身，打开手机。
是周雨瞳给她发的q.q信息，这个软件上面她只加了几个人。
那边问她怎么没回信息，还说叫她看wx。
乔安琳点开wx，自从上次关了通知后，她的手机安静了好一阵，这会打开，不出意料，又是99+的信息。
她点进和周雨瞳的聊天页面，对方发了一张朋友圈截图过来。
估计转了好几手了，图片都有些不清晰。
她放大看了一会，内容大概是，周末有客户打高尔夫，要几个长得漂亮的学生妹当球童。
下面还特意注明，球技可以为零，但一定要漂亮，后面加个括则号，学妹妹。
在往上看，乔安琳发现这个头像很是眼熟，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最后退出聊天页面，搜出了彭垚的wx。
她点进彭垚的朋友圈，看到顶上第一条就是刚刚截图里的内容。
她之前听人八卦过，段斯逸和彭垚的圈子一般人没法进去，这个圈子的男生个个都是资产过千万过亿的少爷。
这些人和普通的街溜子不一样，他们有钱，站在阶层的顶层。
而他们的客户自然也是些有钱人，身份地位肯定也不会逊色于他们。
乔安琳盯着手机。
漂亮，学生妹，这两样她都符合。
她点开和彭垚的聊天页面，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接着把信息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