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好起床了，我们去你干爹家里拜个年。”
江丹在楼下唤着她。
向往翻个身，把头探出被子。
睡眼惺忪。
拿起电子钟，十点了。
凌乱着头发，她揉揉眼下床。
“可以不去吗，哪个干爹啊。”向往去卫生间，嘴里含着泡沫。
“是宋富叔叔。”江丹准备着礼品，“他们家有一个女娃娃，比你大好两岁嘞。”
向往不感兴趣，但还是妥协着去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向往趴在窗边，呆呆地看着一盏又一盏飞驰而过的路灯。
“死丫头，待会到了记得叫小宋叔叔。”
陈国章开车还不忘提醒她。
江丹双手环抱着陈邃。“岁宝，我们的岁岁宝宝。”
她用一根手指在陈邃面前逗弄着。陈邃举起双手咯咯笑着。
向往又想起向意玖了。
闭上眼，她打算睡觉。
昏昏沉沉着，猛然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
她睁开眼，却是撞上刺眼的阳光。
“往往快下车，我们到了。”
迎接他们的是宋富一家。
向往一向对亲友拜年这类事不感兴趣，局促坐在沙发上，看着陈国章江丹他们寒暄。
宋韵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眼看出向往的窘迫。
落落大方冲她招招手，向往冷不丁离开人群。
“韵韵姐好。”
宋韵点点头：“你也好，往往。”
“你要是不喜欢热闹，可以来我房间避避。”
向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所措扒拉着书包带子：“韵韵姐，我可以……”
“想写作业啊，”宋韵拍拍书桌，“写吧。”
随即她出去了。“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然后很亲切笑笑，门关上了。
向往立在原地，好半天才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书桌。
书桌是白色的，整洁干净。
没有什么手办公仔在上面，只是在角落刻着字，但模糊了。
不在意，向往打开书包。
没写几张卷，外面又传来江丹的声音：“吃饭了往往。”
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人群的复杂气息令她不适应。
饭桌上，江丹一个劲给她夹菜。
“哎呀，孩子高三，果然瘦了。”宋富打趣道，“我们宋韵，虽然高三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但回想起来还是挺怀念的。”
宋富滔滔不绝讲述着宋韵当年的努力，搞得宋韵怪不好意思的。
“听到没有，学着点韵韵姐姐。”陈国章低声小声对向往说。
向往很煎熬，时不时看看表。
陈国章皱眉，碰碰向往胳膊：“说话啊。”
向往微微点头，幅度小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陈国章猛地起身：“让你学个习怎么就这么难！”
宋富被打断，一桌人呆滞望着陈国章。
陈国章指着向往鼻子，向往一脸不可思议。
“你这是干嘛！”江丹拽拽他的衣角。
陈国章意识到什么，看着一桌人的目光。
干脆破罐子破摔：“哎呀，小宋啊，我闺女总是不听你们好的学习经验，我教育她呢。”
“她啊，皮的要死，天天半夜三更跑出去鬼混，我单纯想让她收收心。”
一桌人脸色更微妙了。
“你这也好拿来说？”江丹小声低吼着陈国章。
陈国章翻脸：“不是你和我说这死丫头总是很晚回来吗！”
“那你也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啊，孩子不要面子吗？！”江丹声音更小了。
“她还能有什么面子，都高三了还总凌晨回家，不知道在和哪个黄毛搞！”说这句时，陈国章分贝倒是小了许多。但还是被旁边的向往猜出了大概。
人们没听到，但窃窃私语声不小。
向往低下头，点开与沈煜川的聊天界面。
正巧少年发一张图片过来。
他，她，小狸花。
川：怎么样，当时偷偷拍的。
照片上的她逗着猫，笑容如此灿烂，仿佛是另一个人。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向往面无表情看着一桌的闲言碎语。
又面无表情看着照片上沈煜川温柔的眼眸。
看着照片上小狸花轻轻触碰她的爪。
又是一条消息：整理相簿时发现的。我还有好多呢。
忽然，陈国章转向她，一把夺过手机：“还看还看，没有手机你会死吗！”
众人安静。
向往很难堪地杵在舆论焦点，感觉快被烤焦了。
宋韵也为她感到深深不幸。欲起身替她解围，却被宋富拉住手臂：“韵儿，别去。”
宋韵给她使眼色：为什么！
宋富摇摇头。
“叔叔，这儿这么多人呢。”宋韵一把将向往护在身后，“您应该和她好好沟通才是。”
宋富赶忙站起来。“陈哥，韵儿还小瞎说的，别和她计较啊。”
接着宋韵被他按耐着坐下。
向往低头。她从眼角看见手机屏幕亮了。是沈煜川的消息弹窗。
隐隐约约写着几句话。
——二十七号一起去放孔明灯吗。
心里痒酥酥的，她皱眉，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爸，先吃饭吧。”
陈国章被一声爸使唤得冷静下来。
“对，对，大家先吃饭。”宋富招呼着大家。
宋韵时不时朝着向往那边瞥一眼。
向往也吃不下，随便在碗里拨弄着米饭。
午饭后，人群假意依依不舍，做着每年都会进行的推搡。散了。
向往早就独自上车，很平静望着窗外。
江丹和宋阿姨又是互相推送着礼品。
厌弃。她亮起手机屏幕，方诗芸发来消息：“姐妹！你看！两只小熊！哪只好看！”
上面是两张方诗芸的自拍照。
往：都好看。
顺手发了一个玫瑰表情包。
照片上的她扎着两只小丸子。
向往悄悄点了收藏。
芸：我在亲戚家。那边有个小妹妹，好可爱哦。
芸：亲戚给了我好多红包诶。我以为我十七就不能拿了！
接着是一张照片。上面四个红包。
芸：嘿嘿，一千六！
芸：又可以卖好多好多奶茶啦！
向往看着消息一条条弹出。
往：那你还蛮六的，我在我爸朋友家，他们都没准备红包。
罢了，不经意抬头看向窗外。陈邃身上是两块红色。
鲜艳刺眼。
两家人喜笑颜开，自己就像个局外人。
“无所谓，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喃喃自语，向往似是在自我安慰。
小公主。小王子。
那我是什么。向往心情有点低落。
手机又响了。点开一看，是沈煜川。
“向小姐，你已经十二个小时没理我了。”
忽然触动。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心脏最深处蔓延，传播至头皮，蔓延至指尖。
起码我还有你。向往笑了。
拨通沈煜川电话。
对面秒接。
“怎么，我们川少想我了？”
对面沉默。
许久，缓缓吐出一个字。
“想。”
“大小姐，不要装高冷不理人好嘛。”
向往忽然想到陈国章狰狞的面孔。
情绪又上来了。向往嗓子眼有点难受，说不出话。
车门突然响了。向往赶紧挂断电话。
上车后，一家人也是一言不发。
沉寂得可怕。
向往戴上耳机，听歌。
川：向家大小姐，理理妾好嘛。
向往笑了。
往：我爸妈在旁边。待会来见你。
对面发来一只癫狂的小猫。
川：（表达某人激动的心情）
向往关了手机，托腮看向窗外。
车内还是异常沉寂，只有陈邃拿着红包，什么也不懂的笑声。
又是大半个小时。两点半。
“妈，我出去见同学。”
不等她回答，向往就冲出门去。
向往疾走到柳下。摇铃，不一会身后被人拍拍肩膀。
向往转身，但一看到他的脸，搭建的所有伪装全部破灭。
“大小姐，终于肯下见妾身啦。”
她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沈煜川听出了不对劲。“好。”
拉着向往到花田。冬天，幸运花基本枯萎了。
“怎么了。”他蹲下，握着向往的小手。
向往颤颤抖抖把事情前因后果和他说了。
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沈煜川直直注视她。良久，他开口：“大小姐，你不用去和别人攀比。”
“你是我的小公主。”
向往掉下一滴眼泪。沈煜川笑了，抬手抹去她眼眶中的存留。
静了好一会。
向往冷静下来。“我爸好像发现你了。”
“他说我总是晚归，怀疑我在和黄毛浪。”
沈煜川挑眉：“原来我是黄毛？”
向往看向他褐色的发。“当然不是。”
“可是你都没告诉我你的身世。”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沈煜川叹了口气。随即他又摸摸向往脑袋：“大小姐，我是你的礼物。”
“不信。”
“你认真点。”
“哎呀以后再说啦。”沈煜川对她做了个鬼脸。
向往嘟起嘴巴。
“你这是要迷死谁。”沈煜川突然一把将她抱起，“走，回家！”
“你放我下来啊！”向往用手捶击他的后背。好像无济于事。
他逗弄着她。“力气这么小啊，以后怎么保护自己。”
“有你不就行了嘛，管它力气小不小！”向往坚持捶击，“再说，你先把我放下来！”
“混账玩意儿！”没有效果，向往只好斗嘴。
“我靠，待会要到街上了，被人看见不好！”
她急了，恨不得去咬他。
终于沈煜川还是把她放下来。
“那边有泥坑，你腿这么短，过不去。”
“胡扯，不就是到脚踝，怎么过不去！”
向往指着他的胸口。生气：“我来时不没有泥坑嘛。”
“来时不是这条路，傻瓜。”
向往白他一眼。
“无所谓，总之，你不能这样。”
“行，听大小姐的。”
忽然他想到什么：“你还没回复呢，去不去放孔明灯？”
“噢对，忘了。”向往一拍脑袋，“当然去！”
“行。二十七号，码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