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日，暂作休整后，便匆匆启程。

    一人一妖以飞行术行了约莫两日，赶至清微观一带。

    赤羽珠原想一鼓作气，直逼道观，谁知刚运气欲想提速，却被纪白果一把拦住。

    “纪白果你又想作何？”

    “何必急于一时，离开这些年，贫道倒是总念着镇里那家面摊滋味，填了饱肚子才好赶路。”他语气似话家常般，不待赤羽珠有所反应，就自顾自往镇上而去。

    于此，赤羽珠颇有微词，施法赶上他，与他理论。

    谁料方落地，抬眸便见几位身穿靛蓝道袍的修士形色肃然，像是提防什么。

    未多做留意，纪白果压低斗笠径直往城内赶，看似随意寻了处摊子便落座，且没问随行的赤羽珠，就喊道：“老板，两碗素汤面，外加半斤酱牛肉切片。”

    摊贩一怔，回身蹙眉仔细瞧了眼，而后一面笑盈盈地掀起锅盖，将面抖落进去，一面打趣：“纪道长？还真是嘞！纪道长，咱可是有好些年没瞧见您了，不晓得您又到哪玩乐去喽？”

    小镇主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或挑担杂货沿街叫卖；或推车送水行色匆匆；或店前揽客笑脸相迎……云云。

    纪白果左右瞅一眼，原先瞧见的几位修士早已隐没于人海，虽心底起疑，面上却是哈哈笑道：“好些岁月未见，老板依旧这般欢喜说玩笑，要说玩乐哪有咱这金滩镇乐得清闲呐？”

    “那是滴，这十里八村啊就属咱金滩镇风水顶好，百来年都没闹过啥子灾祸。”摊贩将面捞进碗里，很是热情地端上桌，打算转身回摊前收拾。

    恰这时，兴致缺缺的赤羽珠亦是瞥见之前于人群之中穿梭修士，随即叫住摊贩，低声打探：“敢问老板最近镇上可有异常之事？”

    “这……”摊贩眸光闪烁，眼神不定，面露难色，略有防备地上下打量她。

    纪白果自顾自地吸溜了几口面，毫无帮衬之意，最终还是在花颜兮催促念叨之下，无奈放下筷子，替她解围：“老板啊，贫道方云游归来，这女施主乃是贫道途中所救，贫道瞧她孤苦无依甚是可怜，便想着带回观中收做弟子也是好的；她初来乍到，不晓得咱金滩镇的规矩，您啊莫要与她计较；不过贫道瞅见好几位观中弟子下山，不知咱这可是出了何事？”

    听这一席话，摊贩面上缓和些许，很是惋惜且畏惧地深深叹了口气，躬身压低嗓音道：“倒不是咱金滩镇，而是附近村子前不久夜里总是冒出许多妖物作怪，好些富户名家都被洗劫了。这不，还没被洗劫的富贵人家就去观中求那些长老师傅下山保佑自家平安。你们瞧见的那几位八成是为这事来的。”

    “妖物？”

    “是啊，听说像是傀儡……”

    “傀儡？”纪白果眉宇一拧，心头猛地一震，而后便想结账走人。

    “你作甚！”赤羽珠当即目光如炬地盯向他，伸手摁住他的肩。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有话咱好好说啊，别动气……”见此，为避免自己的摊子被波及，摊贩随即出言安抚。

    赤羽珠瞪他一眼：“劝你闲事莫管！”

    仅一眼，摊贩吓得一哆嗦，左右为难地瞧瞧俩人，终是选了护住自家摊子，恳求道：“纪道长，咱不计较您与这女子究竟是何关系，求您行行好，今日咱这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明个儿全家老小都得跟着吃西北风了……您俩要是动手，能不能请移步他处呀？咱一家还指望这摊子过活……”

    “好好好，放心，老板，贫道不与她动手。”纪白果瞪了眼赤羽珠，而后嬉笑着再次落座。

    “你最好别耍甚花招！”赤羽珠低声警告。

    见二人间没了剑拔弩张之势，摊贩才稍稍作罢，小心翼翼地擦擦桌子，干笑着小步挪回案板前：“酱牛肉还没上，咱这就去切来，这就去……”

    待摊贩忙于切肉时，花颜兮悄悄探出花瓣，此刻的花儿比之先前更是俏丽，言语娇俏：“羽珠姐姐，你莫与他置气，方才老板提及傀儡一事，他是赶着探明实情去。”

    “闲事勿管。”纪白果嗦两口面，些许不耐地欲想将她摁回怀中。

    花颜兮避过他的手：“休要动我，谁愿管你那些事！”

    “都消停些，我不管甚傀儡，眼下只管将我妹妹还来，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这道士下回发症还有命没。”话音刚落，就见在人群中盘问许久的几位修士急匆匆于他们身旁侧身而过。

    见此，纪白果当即又想起身，恰此时摊贩眼疾手快，端着吃食一转身挡住他的视线，笑盈盈喊道：“您的半斤酱牛肉来喽！纪道长，您的菜齐了，请慢用哈！”

    “你这老板……”

    “哟！水要漫出来了，呀呀呀，咱滴面啊……”

    不及他发作，摊贩赶紧跑回摊前照看。

    倒是赤羽珠一改往常风风火火的做派，面色沉静，将盘子推至纪白果面前：“食你的肉！”

    “纪道长，莫要追去，你反噬未解，匆匆跑去，若是被他们发觉，岂不是作法自毙？”花颜兮随即劝道。

    虽说纪白果法力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谁知跑去会落个怎样的下场，既知他是被逐出师门的，她才没傻到使他自投罗网，至于救白羽姝实在属无奈之举。

    她体谅赤羽珠救妹心切，亦是不愿纪白果因反噬丢了性命，之于自身更不想堪堪百年便英年早逝。

    盯着那几位修士消失的方位许久，纪白果拽紧手中竹筷，眸中满是于往事真相的执着，忽而冷笑：“呵！区区几位初出茅庐的修士怎会是贫道的对手，小花姑娘真真为贫道忧思啊？”

    蓦地，眼前人好似初识那般孤寂且生分，花颜兮僵了花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生怕触了霉头。

    倒是赤羽珠放下筷子，顺着他望向人群，默了默，道：“纪白果，论法术我们斗不过你，但事到如今我们仨同在一条船上，我不愿因你一人，我与颜兮姑娘皆受牵连。”

    “纪道长……我晓得你求知心切，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解咒要紧。”花颜兮再次开口，嗓音却是弱了几分。

    他勾了勾唇，轻嗤：“小花姑娘，不知谁说普渡世人的？如今怎就贪生怕死了？”

    一时间，花颜兮没了言语，周遭的人声鼎沸，与她的沉默不语格格不入。

    是啊，自始至终她便是来历练，普渡世人的，现今怎就只想保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