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早知结果,何必问我?

    曾几何时,一向视妖如仇的他,而今见眼前危在旦夕的孱弱小妖竟心生怜悯。

    洞外寒风呼呼作响,无数雪花落入洞内,似在为即将消散的生息悲泣。

    一时间,花颜兮指尖微颤,倏地潸然泪下,僵硬着步子,缓缓挪近那仗义无邪却生命垂危的小妖。

    沉重步伐之下,昔日彼此间的欢声笑语于眼前乍现。

    多好的妖啊!他化形还未有百日,世间之美还未来得及阅尽尝遍,还有欠我的恩还未还尽,他怎能辞世而去呢……

    花颜兮蹲下身子,伸手将他微凉的手握紧,张了张唇,几番郁结之后,顿时声泪俱下:“五雷,你瞧,你的大恩人如今出息了,将那无良道士赶去了别处,占了他的躯壳,他再也没法欺你了……待出去了,我、你以及羽珠姐姐一起回昆仑山,管他世道轮回、天地变换,我不管了……什么妖不妖、仙不仙,活得舒心如意不就好了,我管那些作甚……不渡世人,回不去天上又何妨呢?凡间照样潇洒快活……”

    “恩、恩人……别哭……五雷会、会……没、没事,羽、羽珠会救我、我……到时、时……我、我们一起、起……回、回……昆仑……”五雷笑着使劲回握她的手,眸中依旧若初遇时那般纯粹无洁,满怀希冀。

    昆仑,那个生养他的地方,他多想回去再瞧上一瞧。

    “好……我们一起回昆仑……”赤羽珠将他抱紧,轻柔说道。

    “羽、羽珠……”

    “别说、别说了,我会护好颜兮姑娘……”

    “不……”他轻摇头,“羽珠……我、我想你、你保、保重……自己,活着……出、出去……别、别做、傻事……别、冲、冲动……”

    “好……”

    赤羽珠何尝不解他此刻心之所想,他不过是想要她放下成见、平安归去。

    一番话说完,五雷喘了许久,气息才稍稍平稳,垂眸望向那朵花儿,心底不知为何坚信那便是纪白果。

    他笑道:“道、道……长,你、你能带、带她俩……出、出去,对、对……不对?”

    纪白果缄默片刻,沉重回道:“我会带她们出去。”

    霎时,那诚挚虚浮的目光渐渐沉稳,五雷笑得愈发天真:“好……道、道……长……你、你说……说的,我、我……替、替你解……解除禁、禁……锢……”

    说完,他拼尽全力抬手,艰难地掐指念诀,费劲心力才有些成效。

    “不!我不出去了,五雷……别念、别再念了……我不出去……我就这样守着你就好……”

    怀里越发轻盈的身躯,令赤羽珠心生惶恐,更加揉紧他,试图打断他的施法。

    然而,五雷双眸恳求地望尽她眼底,轻摇头,嘴里还在艰难地念着口决。

    当最后一“解”字音落,他便化作无数烟尘离散,徒留鲜红似血的妖丹熠熠生辉。

    没了强大法力,他只能以命相搏。

    妖丹落回赤羽珠掌心,瞬间收敛光芒:“师傅曾说非不得已之时,不可以妖丹救人,现今我献此丹救你,却仍旧是徒劳。”

    如此良善的你上天究竟安排了何种命数?连我的妖丹都救你不得。

    而纪白果察觉此刻自己体内气聚丹田、通体舒畅,大有厚积薄发之感。

    恰此时,洞外传来咆哮般的风声,随之洞口处堆积的雪纷纷盘旋而出。

    他们彼此心下明了,外面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所剩机会不多了。

    瞧着悲痛不已的花颜兮,纪白果劝言:小花姑娘,世间万物自有它的归宿,这世他虽未修成正果,却亦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来世所投之胎定不会再生做妖胎。节哀。

    花颜兮怔然:妖胎……就因生为妖,便令世间所不容吗?可我亦是妖啊……

    小花姑娘,我并非此意……

    纪道长,还能有何深意,不过替天行道、降妖除魔罢了。

    你怕是魔怔了,我视妖如仇不假,此前见妖就收也不假,可如今我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乱收妖。就如你所说人有善恶之分,妖亦是,小花姑娘好生歇着吧!

    说着,纪白果趁她恍惚之际,与之换了身躯,随后给她施了昏睡决。

    他小心地将她放入怀里,眼底透出几分担忧。

    “纪白果,你如愿了。”

    赤羽珠瞧他轻柔之举,便知眼前已非花颜兮,抬眸冷眼盯着他,眸中冷意森然。

    纪白果掩衣襟的手一顿,蓦然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似往日的玩世不恭模样:“是啊。”

    心底却仿若压着千斤巨石般沉重,他会带她们出去。

    心善的妖怪啊,临死还牵挂着他人的安危。

    “你欠他的,出去后我会与你清算。”赤羽珠握紧手中尚有余温的妖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看她一眼,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叹了叹,看似轻松道:“好啊,贫道等你来清算。”

    语毕,他便提步走至洞口,提气就要飞身而去。

    就在此时,他停了步子,默了默,郑重其事道:“你妹妹,我会还与你。”

    不等身后人答复,他便提气一跃而出。

    “你的咒,我亦会解。”赤羽珠盯着洞口,喃喃自语。

    纪白果方于江岸落定,玉面罗恰收势调息,暗讽道:“你们倒是走得轻巧。”

    “形式危机,贫道皆是为了能破此阵。”

    “那我且等着,道长何时能破此阵。”

    玉面罗侧目而视,而后寻了处磐石,挥手拂去积雪,盘腿而坐开始深度调息。

    “你在这调息,不如让那道士给几颗固本益气的丹药来得有效。”

    此时赤羽珠已将妖丹炼回体内,面貌好似更艳丽几分,除却眸中神色愈发深沉,宛若新藏的酒糟已酿成陈年老酒,浑浊却饱含韵味。

    “贫道研修术法,黄白之术不甚了解,丹药非贫道所擅。”

    “若无丹药,心法呢?别说心法也无。”

    “心法当是有的,但既为清微观独创也理应为观中人所用,不与外传的。”

    “我瞧你这道士就是不舍得,区区几句心法,你不说我不说,何人知晓你外泄了心法?”

    “此言差矣,人在做天在看,如此做派有损我日后修道成仙的。”

    赤羽珠冷笑:“就你这丧天良的道士能成仙?”

    “我如何不能成仙?”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亦乐乎,却是苦煞了旁人。

    “你俩别吵了!聒噪得很。”玉面罗终是忍无可忍,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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