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酒

    送走热情的陈大娘后,宿清圆没有再坐回去。

    她准备先把东西拿回去,然后再把李莲花要吃的药熬上,“我先回去,你今天早点收摊,要开始喝药了。”

    李莲花点头答应,帮对方把东西整理好方便她拿着,目送对方干脆离去的背影。

    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看到的那抹苦意是他的幻觉。

    可那一瞬间透出来的东西太苦,他想贴心的把它忽略掉,却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已经牢牢记住了那抹神色。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要不,今天回去买壶酒吧。也许那壶酒根本不会被开封,但兴许会被打开呢?

    什么都有可能。

    宿清圆回到莲花楼,进门前不忘腾出手来摸了摸狐狸精,“中午给你加菜。”

    狐狸精高兴地叫了一声,尾巴摇得飞快。

    她将东西放在一旁,上楼将自己这次从南疆带回来的草药了部分下来,紧接着生火往药罐里放水,等水面冒起小气泡了,才将草药扔了进去。

    做完了这些,宿清圆又摆出纸和笔,一边看着药罐,一边在纸上画着莲花楼的的构造。

    莲花楼的设计精巧,工艺却跟不上。估计是李莲花自己设计的,只是后来请的工匠不够好。

    她在纸上圈出容易损坏的地方,要优先对它们进行维护。然后就是还能再进步一改善的地方,至于楼中的陈设,等大修完后再来和李莲花商量。

    宿清圆这次订的都是好木材,不比那从船上拆下来的木头差。可惜数量不多,她还得紧着用。

    画图只是为了自己能更好地构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所以不必画的有多详细。没要多长时间,她就已经停下了笔。

    这片林子基本见不着除他们以外的人,此时看出去也只看见了在空中打转的树叶。想着李莲花还没回来,要的木材也还未到,她干脆就自己动手准备待会要吃的东西。

    宿清圆当时准备入江湖前,特地和家中的厨子学过手艺,想着万一不适应一些地方的饮食习性,自己也不至于落得饿肚子的地步。

    只是没想到离了家门以后,她适应得很快,基本没吃过这种苦。后来结识了当时的李相夷和一些友人,要不就和李相夷一样比她还讲究,要不就也是不在乎这些的人,她也就没有施展手艺的时候。

    不过后来遇见了难得的美食,她回家以后总会试着做给哥哥吃,导致这些年里手艺不退反进。

    她今日准备做的就是这几年在南疆吃过的一道菜,是以鸡肉为主,就是可惜了没有那些鲜美的菌子,不然到时候出来的味道肯定更好。

    好在有李莲花亲手养的小鸡,她留意了对方平日喂鸡的东西,这几天还往里边加了料,这鸡的肉质应该能补上几分风味。

    实不相瞒,她盯上李莲花养的这些鸡已经很久了。

    这就是对方在信里故意和她炫耀小鸡的代价。

    宿清圆挑选了一只光看外表就知道肥美的小鸡,手起刀落,动作利落到小鸡主人回来之后,连根鸡毛都不会看到。

    唯一目睹了全过程的狐狸精默默地把头埋了下去,在自己的小屋里乖巧地趴着。

    等到李莲花回来的时候,鸡在锅里已经炖了许久,肉香味不知道往外飘了多远。

    他闻到味道时的第一反应是好香的肉味,紧接着一个念头划过,连药箱都来不及放下,“哪来的鸡?”

    宿清圆用笔挑起对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引着将其放到了对方的心口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记得你在信中写过,这群小鸡中,有只叫小黄的长得最好。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小黄,但它确实是里边长得最肥美的。”

    李莲花捂着心口的手都在抖,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太残忍了!”

    “你养的品种是做菜特别鲜美的鸡,不是一般就能买得到的。”宿清圆提醒对方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心,“所以你待会吃不吃?”

    刚才吸气的时候空气中萦绕着的香味变得愈发明显,李莲花一脸痛心疾首,“不能辜负小黄的牺牲,我吃!”

    “没事,”罪魁祸首这时才装出一副安慰对方的模样,“以后每一只成熟肥美的小鸡,你都可以叫它小黄。”

    李莲花说不出话来,只有重重被放下的药箱表达了他此时的情绪。

    宿清圆先去把饭盛了起来,一人一大碗,放在了桌子的两边。后从锅里先夹出了几块肉和土豆,装在狐狸精平日吃饭的碗里先端给了它吃。

    在外边看了会儿狐狸精吃饭时的样子,她才站起来扭头冲着里边的人喊,“锅太烫!”

    对,江湖传闻里武功莫测不输李相夷的拂水剑剑主怕烫。但凡她觉得烫的东西,碰都不肯碰一下。

    喝茶除外,因为水不烫,茶不香。

    李莲花以前没少帮对方端过盛着热汤的碗或者烧开了的水壶。

    此时他习惯地走向那冒着热气的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锅已经在桌上,人已经拿起了碗筷。

    好在这锅鸡足够香。

    “我不记得你会做饭。”等肉真正进到了嘴里,浓香的肉汁在里边炸开,哪怕有些烫也不损耗半点美味。

    李莲花是真的惊讶于宿清圆的手艺。

    “你那时候吃住穿衣比我还懂讲究,哪里需要我出手。”宿清圆想起那时候,对方整日用内力让自己的衣物不沾尘土的做法,至今都觉得让她震撼。

    得亏是那时他内力深厚,不然动手的时候根本不够用。

    继续这种话题,对自己明显更不友好,李莲花决定贯彻一下“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专心埋头吃饭,才不算辜负眼前的佳肴。

    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壶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了出来。

    宿清圆没有多想,看了一眼后提醒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多喝。”

    白皙的指尖在油纸上摸索了片刻,他没急着打开那层遮盖,“要喝吗?”

    “我不喜喝酒。”宿清圆有些诧异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李莲花没有抬头,但也从这句回答里猜到此时对方面上的表情,迟疑再三,换了一个容易聊下去的话题,“我好像没听你说过为什么不喜欢喝酒?”

    江湖中人,除开因为身体原因碰不得酒的一些人,每逢尽兴之时,平日里哪怕不常喝酒的人都会喝上那么几杯。

    可宿清圆总是坚定地拒绝,基本是以茶代酒。自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碰过一滴酒。

    “是身体原因不能碰酒吗?”李莲花补了一句。

    “不是,”宿清圆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喜欢酒。”

    小时候,爹娘怕她以后在外吃亏,特地锻炼过她的酒量。只是那时年幼,她只觉得酒这东西就是平常之物,不喜欢也不讨厌,也不足以让她主动去喝。

    直到后来,爹娘相继离世。她看不开,才第一次主动提着几壶酒坐在那墓碑前。

    可酒流过喉咙时,她只觉得万分苦涩,即解不了愁,也沉溺不了神智。

    最后她连一壶酒都没有喝完。

    世人都说酒解千愁,但她知道都是谎话。自那之后,她滴酒不沾。

    再然后就是多年以后,她带着新酿的酒去找李相夷。当时自己刚学着酿酒,想着让对方尝尝,要是不错,下次回去看漆伯伯和岑姨时就带着亲手酿的酒去。

    只是那时不巧,碰见了阿娩姐姐和李相夷。

    当时桃花开了满山,稍微起一点风,就能卷起地上的花瓣,像是白日里一场烟花,漂亮至极。

    李相夷手里拿着一株梅花,将它递给了乔婉娩。

    能在这个时节,见到这么一株梅已是用心,更别提当时那梅颜色特殊,甚是罕见。

    男有情女有意,连面前这春色都比不过这情谊的美。

    她舍不得打扰眼前的美好。只是一个误闯进来的闲人,能够不惊扰到人的离去就好。

    宿清圆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也记不清当时内心那些复杂的情绪。

    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自己打开了那壶酒,喝了一口后确认自己酿酒的技艺还不到家,之后顾不得浪费不浪费,就把它扔了。

    那日的酒好像也是苦的,苦得她不过是浅尝了一口,就难以忍受地丢掉了。

    连带着那些珍藏于心尖的妄念,寄存在脑海里的无数背影,全都随着那壶酒落进了杂草中。

    再也不见了踪迹。

    自那日以后,她还是那个不喜欢喝酒的宿清圆。

    还是那个,身为李相夷好友的宿清圆。

    什么都不曾变过。

    过往的回忆像是害怕唤醒主人的痛苦,只敢匆匆掠过。可那些深藏于其中的苦涩却依旧如新,不过轻轻触碰就翻卷不断,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宿清圆袭去。

    可这么多年,她所遇见的苦又何止这些。那些浪潮就像是江河入了大海,瞬间融入其中,不见踪迹。

    宿清圆依旧享受着眼前这顿饭,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太苦了,我不喜欢。”

    于是那壶酒最终还是被放置在角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开启。

    李莲花放好那壶不幸被自己带回来的酒,没有再看一眼。

    酒怎么会苦,苦的是别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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