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几个小时后，魏淼裹着队服，准时赶到场馆排练晚上的表演滑。四项比赛都已结束，还剩表演滑和ba。虽然有点遗憾，但魏淼今年的赛程也基本走到末尾，下一场世界赛，就是明年二月份的四大洲锦标赛了。

    大概是这赛季走得确实太顺，最后一场比赛不给魏淼颠一下，她都要忘了自己的运气从来没这么好过。这么一看也确实，有种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感觉——实际上，在最初的判断里，那只鸭子几乎没到过魏淼手里。

    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但贪婪在这种时候也不是错。

    此时场上响起了音乐。魏淼放下手机，侧耳一听，一愣，表演滑的齐舞曲目居然是野狼disco。8G冲浪的师兄眼睛一亮，拍了好几个人示意。编舞老师手里拿着大声公喊集合，排练开始了。不知道是因为曲子太接地气还是什么原因，站在魏淼身边的棕发姑娘没憋住笑，几个放得开的选手已经格外带劲地扭上了——

    要搁平时，魏淼早就笑开了。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的缘故，这次没什么力气，笑不出来。滑到挡板边喝热水去了。比赛的时候还好，一比完之后，感觉全身神经末梢同时发力，给她一顿暴打。

    这赛季表演滑曲目是《Liekkas》，自由的意思。歌曲是萨米族语言，北欧风格，讲述星空，极光与爱。考斯藤也很好看，有点仿照希腊风格的意思，爱奥尼亚式希顿风格的上部与不规则剪裁的裙摆，滑动时如同云朵与波浪，手饰是金属制成，缠绕在手臂上如同蔓延的树藤。金色的线在裙摆织成花朵，如同流水，有形亦无形。乌黑的长发织成鱼尾辫，带着金色的洁白丝带缠绕在发间，配套的耳夹是太阳的形状。圣洁又洒脱，恍若神祗。空灵清澈的女声环绕在场馆上空，让人不由得安静下来。女孩如同一道有形的光，在冰上起舞。旋转起来时，柔软裙摆像盛开的花朵。

    之后再怎么样便不多说。最后的齐舞部分，穿着背后印着熊猫的中国特色文化衫的大家在一起跳舞。魏淼在跳跃的灯光中找到自己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临时搭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捉住手腕，像拎小鸡一样被拎着转了个圈，差点就倒进他怀里。

    临时搭档是加拿大的男单种子选手Jason，外训的时候碰到过，性格很好，像只金发大狗狗。谢幕的时候魏淼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来的他拉着右手向前滑一段致谢，吵闹的音乐声里听到他用英语大声喊：“hey！Mia okay?”

    “what？oh I am fine!”

    她也大声地回答了一句。长长的队伍绕着场边移动。魏淼边挥舞着手臂边听Jason说些什么，只不过听不太清。灯跟随着他们走，观众席有人手里拿着手机，打开灯一同挥舞。魏淼忽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遗憾混杂着失落，空荡荡的，又胀得疼。她向前滑，冷风拂过她的脸颊，欢声笑语中，她发现自己是贪婪的，那最最简单的念头提醒着她：别停下，别停下——

    成为人类的星宿吧。

    -

    然后Liekkas突然火了。

    魏淼得到这个消息时是好几天之后，人还在医务室做理疗。做理疗的时候队医姐姐看着她和她的成功的加训申请又气又笑，把她摁得嗷嗷叫，眼泪都快飞出来，还吵醒了隔壁床打瞌睡的短道队选手。那选手艰难地挪了挪下巴，闷声闷气：“哎、真有这么疼？”

    “你别站着……啊姐轻点轻点！”

    魏淼又被按出一汪眼泪。然后听到自己的手机叮叮当当响了两下，伸手去摸，含泪解锁一看——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三秒后理智回笼，按耐住自己，以免被队医追着按一年。

    默默把手机塞到枕头下。假装听不到叮咚声，最后在队医姐姐疑惑的目光中不堪其扰，开了静音。等到按摩完了，假装若无其事地拐出医务室，往训练场边一蹲，偷偷摸摸地划开手机。

    哎、、是王俊凯发的诶。

    魏淼小小地雀跃一下，拍拍小腿，按捺住自己嘴角的弧度，逐字逐句地看起新消息来。哦……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我在哪，有没有比完赛……方不方便给他一个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正好寄演唱会纪念品???????

    魏淼倒抽一口冷气——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从手臂传来，不是梦、不像恶作剧、不像假的。

    哦、、、真的中奖咯？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魏淼飞速地敲完地址和电话，精心挑选了表达喜悦与感谢的表情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和王俊凯的对话框，在没人的场馆挥了一下拳头。然后点开和好朋友的对话框，被满屏的感叹号吵到眼睛。

    July：靠靠靠靠宝贝你火了！！！！！！！！！！

    魏淼：？

    July：视频链接【花滑女单魏淼|女娲，你睡得着吗】

    ……是她刚刚结束的中国站表演滑。在某字母站播放破了三百万……而且还在不断地上升。

    魏淼迟疑地点了播放。

    -

    工作室在收拾演唱会纪念品。

    业务繁忙的年轻boss罕见地在此刻出现在工作室，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玩手机，脚尖无意识地打着节拍。大概是等到消息之后，把地址和电话丢过去，起身探头来看：“都齐吗东西”

    齐，齐，老板发话，肯定得齐。魏淼身份特殊，于是自然而然地还多塞了东西过去，齐着呢。

    工作人员应了，说没问题，可以寄了。下一秒被王俊凯拦住说诶等一下。然后看着小老板挑挑拣拣，找出一张不知道多久自印的明信片，认认真真捏着笔写to魏淼，祝身体健康，勇攀高峰共勉云云，最后签上自己名字，认真地像在签什么重要合同文件。写完了，甩两下等墨干，妥帖地放进去。

    “好了”

    王俊凯说。工作人员把东西接过去。同城快递走了之后，回来就没看见小老板的影子了，问：“诶，老板呢？”

    “？赶飞机啊，去苏黎世了”

    哦。他后知后觉，又有点疑惑。

    ……所以老板来工作室就是为了写张明信片？

    王俊凯心情不错。

    棒球帽压得低低的，口罩捂得很严实。下车之前还不忘给魏淼发一句“东西已经寄出去了，注意查收”。脚步很轻快。上飞机之后关了手机，打了个瞌睡。

    等醒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日落。机翼在金色的云中穿梭，未燃尽的余晖曳着鎏金尾巴。他眯了眯眼，眼前突然浮出的金色如同女孩白色裙摆上的描绘的金色花朵，美，飘渺，抓不到。

    转瞬即逝过后，他抓起手机，对着舷窗外的璀璨日落，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