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魏淼跟着助教到体大的冰上活动中心时是下午两点。今年她的休假从四月开始到昨天，一个月多一点——只是零头也差点被抹掉。

    任务分配下来时她们几个女单选手在小群中火速开始讨论，最终用掷骰子的方式一决胜负，魏淼以1点的强势优势，荣膺倒霉蛋称号。于是昨天提前回到训练中心，在教练和队医的死亡注视下战战兢兢上秤，嗯，马马虎虎逃过一劫。留着一条小命去完成央视五四的活动任务。

    演出曲目《茉莉花》，请了个之前参加过冰雪综艺的明星——几年前双人滑的师兄师姐被赶着上节目的时候见几面过，国家队中还请了双人滑的老前辈，还有投骰子失败的她。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二十个体大的学生参加。魏淼到的时候，没见着其他人，只见着了央视的拍摄机器，还吸引了不少目光。大部分是比她年长几岁的女孩子，已经穿上了蓝白色的演出服，披着外套坐在一边，几个几个像花瓣一样簇拥起来，在看到她看过来的时候，笑着朝她挥挥手。

    魏淼也笑着朝她们挥挥手。然后去跟着助教去找指导老师和导演签了个到。拍摄两点半开始，她先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然后去换演出服，还在更衣室和那位女明星碰了个头，客套的寒暄了一下。

    她在得到允许后先上场沿着最外圈溜达了几圈。演出服还做的挺好看的，就是有点重。等所有人员入场后，她跟着指挥到冰场中央。编舞视频前几天发过来了，挺简单的，重点还是在两对双人上。

    在两对双人开始巡场时，她从中滑出，按编舞领着队伍做了几个滑行步法。队伍训练有素，配合的第一遍就很顺利。之后她做了一组单足直立旋转，最后握住冰刀拉了一个水滴状的贝尔曼，放下来的瞬间像个几欲盛开的花苞。

    连续拍了五六遍，调整了一些细节。最后一遍结束的时候五点多——赶回去还能赶上食堂的饭。啊……吃个苹果也算饭。

    魏淼理智地思考了两秒。然后戴上耳机听下个赛季的备选曲目——叮咚一声、哦，流程安排和问题。

    她盯了一会，觉得头晕，索性闭上眼睛。

    -

    这个活倒是发现国家队报上魏淼名字时临时加的。

    她上赛季四大洲锦标赛和世锦赛爆种成了一匹小小黑马。四大洲以微弱优势登上领奖台，世锦赛稳定发挥双，时隔两年再次跻身自由滑最后一组出场，拿了第六。赛季末最后两场比赛两次刷新本赛季最佳，低开高走，还因为热潮尚未褪去的平昌周期的霸主再度戏剧性带伤空降赛场和双人滑师哥师姐再度夺得世界冠军，获得了一小部分关注的眼光。

    国内花滑一直都是冷门项目。但因为申奥成功，国家大力支持冰雪运动的发展——嗯、在这时也体现出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在各种匆匆刷过的体坛高颜值明星等一系列具有噱头的营销号推送或者伴随着廉价机器声朗读与奇怪的bgm的短视频中，她顶着尴尬的让人脚趾抓地的中二称号横空出世，留了一笔。

    这也是她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拿着大喇叭喊人的工作人员把她从休息室带到后台，告诉她从哪里走到台上，要看着摄影机什么的。她懵懵懂懂地在热情的音乐声中听了个不太明确的大概，还绷紧神经呢，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和现在在后台的几个主持人打打招呼认识认识。魏淼走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忍不住视线凝在一处，瞪大了双眼又很快恢复正常。

    ——啊、

    她年纪小，看着也像小朋友，得体地和几个主持人一一握手打招呼。彩排大家都穿私服，所以看上去也没什么距离。而等她走到最后一个主持人面前时莫名生出一点大赛前的紧张来，稍微抬头望了一眼——真人比照片好看，此时他早已放下手卡，向她露出一个客气的浅笑来，显得有点距离感，但声音很亲切很骗人，还是带着笑的：“你好你好我是王俊凯”

    呼。

    轻轻地握了一下手，打过了招呼也做了自我介绍。魏淼双手背在身后，偶尔没忍住去偷偷瞄一眼正在看手卡的少年。她有些后悔，也有点埋怨发给她的流程表只写了节目名和她节目的完整流程，连主持人名字都没写只写了主持人。

    魏淼鼓了鼓腮帮。然后听到熟悉的《茉莉花》的旋律响起。到她的节目了。视频应该也只有一两分钟，主要负责和魏淼交谈的央视主持人带着她到台侧准备，她身后跟上一个人，一回头——哦、是王俊凯。

    视频放完了。

    身后的少年快速掠过她身侧，跟上央视主持人的脚步。魏淼躲在幕布后面，听着他们念着自己的title和奖项——不太厉害的奖项，突然觉得有点羞耻，脸热热的，低着头想在地上找条缝。只可惜退堂鼓打的太晚，第一槌还没落到鼓面上呢，就被人抢先一步喊了名字：“让我们掌声有请国家花样滑冰运动员——魏淼！”

    躲不掉了。她想，留了个领奖前有着得体笑容的潜意识，几步踏得如同领奖似的从容自信，等真正面临问题，站到两个主持人中间，举起话筒回答时才感觉话筒那样重。幸亏回答都背熟了，迷迷糊糊地背过去也算说完，看的出导演对这种环节没有太大要求。只不过在和主持人的配合上有点小紧张——嗯对，小紧张。

    因为需要一种交谈感，两位主持人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面带笑容地等着她的官方回答。她抬起眼睛，眨巴眨巴着和左边对视一下又和右边对视一下——漫长的三分钟过去，站在右边的王俊凯介绍完下一个节目的介绍，该下场了。

    魏淼记得最清楚地就是从舞台左边上右边下。于是她一转身，准备跟着一起下场，却看到站在她右侧的少年此时仍然岿然不动——啊？不走吗？

    偏偏她紧张起来是听不到周围人说话的，只听了个大概，介绍了下个节目——那她确实是该下场了，难道主持人不走吗？还是导演要说啥？

    ……难道她还有什么记漏的环节？

    魏淼看着他，一头雾水地停在了原地，因为顿住的趋势太过明显，惹得少年小幅度偏头，瞪大了双眼，脸上写着疑问，和一脸茫然问号的她对视了。

    然后，她看到王俊凯乌黑的眼珠骨碌转了一圈，下巴朝舞台下小幅度一扬——

    魏淼如梦初醒——人家不走是因为要表演下一个节目呢！她停个什么劲儿啊！连忙低着头，几步窜下舞台，有点想在角落里种蘑菇。另一个主持人笑着告诉她没事，决定下回让她先下场再说下个节目的串词。魏淼点点头，尴尬得脸都烧起来，时刻想跑路。

    在等待伴舞和其他参演人员上台的王俊凯没忍住往台下看了一眼，那犯糊涂的女孩正摸着头和另一位央视主持人说些什么。他清清嗓子轻咳一声，偏头望向上场的其他表演人员，费了点劲才把笑意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