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茧房。
凯瑟琳重复念了这个名词，她看看远处疼得龇牙咧嘴的爱德华叔叔，又看看面露踌躇的希拉，想起刚才关于“秘密结社成员”的话题，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希拉姐姐之前对他们的关系存在误解。
哎呀，糟糕，难搞。
之前为了真实，一直是真的互相针对，在法庭那群人眼里，他们几乎可以算是生死仇敌了，虽然比和威廉·坎顿的关系好一些。
该怎么解释？
先……这样做？
凯瑟琳凑到希拉身边，拉住她的手笑道：“诶，姐姐，希拉姐姐在夸我们演得好呢，这是最高的称赞！”
希拉颇为无奈地笑道：“这可不是称赞，凯瑟琳。”
这是错误，她真为自己曾经胡乱的猜测感到羞愧。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看法，但这并不能成为借口。
她难道也成为一个不经严谨调查就给人乱下结论的混蛋了吗？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傲自大，只相信自己见到的，听到的，却不去证实？爸爸的教导怎么能被抛之脑后？
那是妹妹遇害的时候，她被愤怒的火焰吞没，她痛苦、不理智，怀疑一切，还想悄悄去调查。
爸爸发现了，并告诫她：“希拉，在提高警惕的同时，你也得学会分辨事实，不要让私人的情感误导你，支配你行事。保持客观，你能做到吗？”
他希望女儿不要将自己置于毫无准备的危险调查中，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能！”年少的希拉认真回答道。
但现在看来她不能——
不过有了凯瑟琳这一打岔。
“谢了，凯西——”希拉对着凯瑟琳钴蓝色的眼睛笑道。
“希拉姐姐，愿为你解决烦恼。”凯瑟琳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嗯，其实，我们和爱德华叔叔打得挺凶的，不然骗不过那群老东西。”
希尔达肯定地点头，然后转移话题：“也许，我们现在可以在庄园里走走，这边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平静了。妈妈和爸爸会处理好的，我们只需要静待明天的新闻，然后做出合适的处理——引导舆论，降低损失，把威廉·坎顿踢出董事会，顺理成章地。”
“我相信其他董事也不会希望一个让他们利益受损的庸人继续存在——这让他们面上无光。如果他不被放弃，这就比我听说‘罗马人’卡迈恩·法尔科内是做进出口意大利鞋履生意还要荒谬可笑了。”
“进出口意大利鞋履生意？”希拉重复的语气很讽刺，“他一直拿这个做借口，那我想其中的“鞋履”就可得注意了。”
凯瑟琳意味深长地看了几眼小法尔科内说：“是啊，谁知道这是属于人，还是什么其他成瘾物。真可惜，不能让腼腆鬼先生为我们做个介绍。”
坎顿庄园迄今已有近两百年历史，经历了岁月风霜、混乱战火的洗礼。那些古老的石雕、窗户上斑斓的玻璃画和高耸入云的尖顶，每一处都极注重细节，让它整体显得宏伟、神秘又哀婉。
诚实地说，在哥谭，只有韦恩庄园能与此一较高下了。不过，自从韦恩夫妇的离世，布鲁斯·韦恩这位继承人敛声匿迹，人们已经许久未见这座庄园的真面目了，他们只能通过外部建筑来想象其中的富丽豪华。
希拉看见巨大的锻铁枝型吊灯照亮了漫长的楼梯——从一楼到五楼，她们参观了画廊、音乐室、图书馆、凉廊和凉廊外的空中花园……正前往最后一个参观地点，对外开放的展厅和不对外开放的展厅。
对外开放的展厅——
希尔达滔滔不绝地介绍道：“这些都是比较正常的藏品，各式各样的古董飞刀、古金币、漆器、珐琅器，据说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十八世纪制造的木制六棱形天文望远镜……”
凯瑟琳倒是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听着。
希拉也被希尔达感情充沛的讲述吸引，她惊叹地欣赏着这些岁月的承载品，似乎透过它们还可以亲身感受到那些风云起伏、波澜壮阔的时代。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做个考古学家，我对这些感兴趣。但遗憾的是，我不能。”希尔达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但将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借你吉言，希拉。”
走出展厅，她们三个顺着蜿蜒的楼梯向下，最后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这里只摆放了一尊雕塑，在正中间。
这是一位身披轻纱、端庄严肃、充满智慧的女神——密涅瓦，加利福尼亚州州徽中的女神就是她。
“罗马神话中的智慧、战争、月亮和记忆女神，他们信仰她？”希拉知道这位女神，在小的时候，她还在听那首有关猫头鹰的童谣时就知道了。
“他们？不，我的祖先们并不信仰她。”希尔达否定。
希拉观察着这尊雕塑，正直威严，充满神性，她非常肯定这出自一位顶级大师之手。
坎顿庄园里很少有强烈表明宗教信仰之类的元素。既然不信仰，为什么还要单独修建在这里，难不成只做掩人耳目的机关用？这未免太浪费了。
见姐姐似乎难以启齿，凯瑟琳说：“他们信仰蝙蝠神——”
“什么？”
希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蝙蝠神，她费尽心思从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东西，终于——
“巴巴托斯——”
“卡玛佐兹？”
希拉的声音和凯瑟琳重合了。
“不是玛雅神话里的蝙蝠神卡玛佐兹？”希拉试探性开口。
在神话里，卡玛佐兹常与蝙蝠在夜晚结伴出没，象征着黑夜、死亡和牺牲，是一位杀人饮血的恶神。
所以，不是偏门的邪恶的信仰？是更偏门的未知信仰？
希尔达摇头，她问：“蝙蝠之神巴巴托斯，你听说过祂吗？”
“完全没有，我只知道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的巴巴托斯。”希拉叹气，“或许是我的知识面太浅薄了。”
希尔达笑道：“我们也没听说过，或者说，地球上从未出现有关蝙蝠神巴巴托斯的信仰——我们曾经花费过大量时间，分析了所有相似的神话传说。那么，我们的祖先信奉一个终焉之龙就很奇怪了。”
凯瑟琳已经走到墙壁边，摸索到机关，沉重的“咔嚓”声后，一条通往地下展厅的楼梯缓缓出现在她们面前。
“终焉之龙？”
当她们往下走，脚步声清晰可闻，沿途的灯光也都亮了。
希尔达说：“是的，终焉之龙。祖先们描述祂是世界的终结与毁灭者，拥有无上的神力，并赐予了他们永生的秘密。”
“说实话，希拉姐姐，我真想不通，他们信仰一条龙，并称呼祂为蝙蝠之神巴巴托斯。”凯瑟琳边走边说，看上去对自己的祖先们颇为无语，“龙，还是蝙蝠，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很快她们就到了这位于地下的展厅。
展厅占地面积约有一千五百平方英尺，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收藏品们安静地躺在玻璃柜里，不过也有些玻璃展柜是空闲着的，处于敬请期待的状态。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属两边整齐排列的猫头鹰石雕。
走出楼梯口的那一刻，希拉看见地下展厅的那一刻。
凯瑟琳补充道：“而且，他们用猫头鹰来作为自己的标志，但这与密涅瓦女神无关。只是因为，猫头鹰称得上是蝙蝠的天敌。”
“哇哦——”
希拉细细理了其中的关系。
首先，他们信奉一个外表为龙形的未知上神巴巴托斯。其次，这位神可能被称作蝙蝠神。然后，他们这些信徒选择猫头鹰作为自己的标志。最后，猫头鹰会在夜晚捕食蝙蝠。
希拉违心地夸赞道： “……祖先们的思想很特别。”
“特别，的确，我们难以理解。”希尔达说，“暂时不去想这些了，希拉，让我们看看这些不能透露的藏品吧。”
凯瑟琳神秘地笑笑： “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希拉镇定地说：“我期待如此。”
大吃一惊？她已经很惊讶了。
还能披露出什么更让人震惊的事实？
这些藏品并未按照某种顺序进行排列，至少首字母或者年代都未被选择。
希尔达计划从最外面向最里面推进。
第一列多为信件和报纸。
一号藏品。
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露惊恐的老人。旁边的报纸与他并列，大大的标题映入眼帘，“哥谭的重建者——艾伦·韦恩之死”。玻璃柜上有一个红底黑字的标签，乔治·坎顿，1922年。
“我们的曾祖父收藏了它们，那时他还很年轻，还没有获得加入法庭的资格。自然，他无从得知这是利爪的手笔，他当真以为艾伦·韦恩淹死了。利爪，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不会死亡的、超于常人的武器——去马戏团的那两个就是利爪。依我们看，利爪不能称之为‘人’了。”
童谣从传说变成现实了……
传说变成了现实！真是难以置信！
“猫头鹰法庭来张望，
整日整夜须提防。
石灰泥墙花岗岩，
栖在暗处把身藏，
哥谭由它来统治，
床头灶前皆设岗，
不得提起它名号，
否则利爪取你头。”
希拉不带感情起伏地念出这首童谣，然后问：“这个永生的秘密就是利爪？”
希尔达道：“是的，但有缺陷。所以，那群人向来只制作利爪，却不用此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希拉姐姐，这世界上也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帮助人们获得悠久的寿命，那就是拉萨路池，但是那个会慢慢剥夺人的理智。所以，他们也从未向刺客联盟那个可怜的老疯子交换池水。”
“呃——”希拉从震惊中挣扎出来，“这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当然是真实的，希拉。”
二号藏品。
一把木仓和韦恩夫妇遇害的新闻报道。同样，玻璃展柜上有个红底黑字的标签，爱德华·坎顿，1985年。
“爱德华叔叔放进去的，同款型号，放在最前面——为了警醒我们。不是腐朽的老东西们完蛋，就是我们完蛋。”
五号藏品。
猫头鹰法庭的其中一份秘密结社文件。
托马斯·坎顿，1854年。
没有十三号藏品。
第十四号藏品。
一封写给光明会的暗含讽刺的回信。
塞西莉娅·坎顿，1872年。
“The Light ？”希拉问，“Illuminati ？不是这个？”
“法庭可看不上后面这个光明会。”凯瑟琳撇撇嘴，“祖先们很自傲，他们说自己不可能、也不会和这个庸俗弱小的组织打交道。”
希尔达遗憾地说：“也只是一些过时的纪念品了，探究它们的缘由也没有太多价值了。”
“的确。”
希拉仔细阅读了回信，确实如此，只有一些华丽的辞藻，也多是没有意义的表达。
但是一扇大门打开了。
一个奇幻瑰丽、暗流涌动的未知世界展现在她面前。
那是世界的另一面——
更真实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