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宿舍楼下,周知叙准备把小雏菊还回去,不料岑俞安没要。
“送给你了。”她手一挥,大气地说。
周知叙一脸莫名其妙:“我不需要。”
“要的,你不没谈过恋爱吗?”岑俞安的嘴角提了提,黑眼睛里漫上狡黠的笑意,“总得体验一下的,我分一些小雏菊给你,希望你快点谈上甜甜的恋爱。”
说完,她没给周知叙拒绝的机会,转身跑进了宿舍楼,留下他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过,岑俞安也没真走。她躲在墙壁后面,探着脑袋观察周知叙,想着等他走了以后,再扫辆共享电动车去找唐沅。
接着,她就看到周知叙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雏菊,随即视线投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上。
“?”
岑俞安警惕地眯起眼睛,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木着脸宽慰自己,可能周知叙只是不经意间往那边一瞥,但很快,她这个幻想就被打破了。
周知叙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将小雏菊扔了进去,身体力行地将“我不需要”四个字落实得彻彻底底。
“……”
仗着美貌大杀四方从未失手的岑大小姐顿时就破防了。
她差点当场把怀里的花砸地上。
岑俞安不开心的时候,对谁都懒得给好脸。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糖水铺,拉开唐沅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声不吭。
唐沅察觉到了岑俞安的反常。
她一头雾水打量着眼前这张冰块脸:“你什么情况?”
岑俞安:“没事。”
但是她不爽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唐沅想要相信都说服不了自己:“我看着不像啊。”
岑俞安:“……”
“等下,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唐沅盯着她看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你被欺负了?”
岑俞安捂住眼睛,蹙起眉:“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哭?”唐沅思索了一下,张言川肯定没这样的本事,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问:“罪魁祸首是周知叙?”
这事说来话长,还丢脸。岑俞安不想说,干脆装死。
这份沉默在唐沅看来等同于默认。
唐沅把脸凑过去,震惊地问:“他做什么了?他欺负你欸,你还替他藏着掖着?安安,你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
岑俞安忍了忍,才没把桌上的碟子拿起来塞唐沅嘴里。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唐沅的额头,把这二货推远:“他没欺负我,别乱说,我自己想哭的。”
“?”唐沅撇了撇嘴,“你当哄小孩子呢?”
岑俞安没好气地说:“真的,为了挽回我的形象。”
唐沅茫然:“啊?”
“我不是说了要追周知叙?”
“是啊!”
“我什么风评你不知道啊?见了渣女不绕道躲,等着被骗身骗心啊?”
“然后你到周知叙面前哭着澄清你其实是个好女孩?”
岑俞安:“……”
她不想聊下去了。
唐沅不想闭嘴,那她闭吧。
见岑俞安又不吭声了,唐沅好奇地催促:“然后呢?”
“你这么会猜那自己猜啊。”岑俞安凉凉地开口。
唐沅挠挠脑袋:“你不肯说那我就只能自个儿发散思维了噜。”
“……”岑俞安脸更沉了,她咬了咬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沅双手一摊:“那你说了,我就不会乱想了嘛。”
“我骂张言川的时候,周知叙刚好从转角里拐过来。”
“哎呀,那他不是看到你跟前任纠缠不清了?”
岑俞安黑着脸纠正:“说话严谨点,是我单方面被骚扰。”
“哦哦,好的,那他不是看到你被前任骚扰了?”唐沅随即脑补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他挺身而出把你给救了?你感动哭了?”
挺身而出?
感动哭?
想到周知叙干的事,岑俞安更气了。
她严重怀疑唐沅被张言川那王八蛋策反了专门来给她找不痛快的:“你看他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吗?”
唐沅回忆了一下周知叙的模样,觉得这人就很冷漠,而且还不是单纯的冷。
他冷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尖锐感。
光是想想,唐沅都感觉被冰锥子扎了一身。
她双手抱肩,哆嗦了一下:“那确实不像。”
“我把张言川删我作业那事当着周知叙说了一遍,防止有什么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传到周知叙耳朵里,他给全信了去。”岑俞安抬手,指尖轻轻揉上有些酸疼的眼睛,“至于哭嘛……不掉两滴眼泪怎么表达我的委屈,怎么惹人怜惜啊?”
唐沅深深折服于她这位舍友的机智,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安安,这都被你想到了,那周知叙什么反应啊?”
能有什么反应?
他当然是冷眼旁观啊!
想起周知叙毫不动容的冷漠态度,岑俞安泄气地抓了下头发,低头咕哝了一句,“啧,够无情!”
唐沅没听清:“你说啥?”
“我说,”岑大小姐要脸,不情愿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魅力值在周知叙那儿打了个骨折。她掀起眼皮,幽幽看一眼唐沅,语气语重心长,“什么都想打听只会害了你啊,汤圆。”
唐沅嘟起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岑俞安盯着唐沅的脸,看这货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关心,倒是吃瓜相明显。
默了默,她嘴角往上一挑,冷不丁笑了,接着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单音节词。
“呵。”
用冷笑回敬唐沅睁着眼说瞎话的行为。
“……”唐沅知道岑俞安肯定把自己的真实意图看的透透的,心虚地摸摸鼻子,“我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你的感情瓜有什么好吃的?猜都用不着猜,周知叙被你拿下只是迟早的事。”
扯着扯着,唐沅居然把自己扯服了,她放下手,一脸理直气壮:“对的呀,我就是关心你才问后续的呀!”
岑俞安眉头动了动,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对我有那么大的信心?”
唐沅看着自家这位全方位优秀的舍友,心想您的魅力还用得着怀疑吗?
当下毫不迟疑地输出赞美之词:“那当然,在你的魅力上,我一向给予你最肯定的肯定,这世上没有词语能配得上来形容你的好。”
岑俞安就着唐沅的话思索了一下,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周知叙没被她倾倒,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不是个看外在的肤浅之人,但这根本不是个问题,自己还有内在……
岑俞安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该怎么制造机会来充分展示自己的人格魅力呢?
-
刚下课,教一边上的宿舍区域挺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车辆。
岑俞安推着她那辆坏了胎的小电摩,在一栋宿舍楼的架空层旁站定。她朝里边看过去,目光立马锁定到一堆摆放凌乱的工具和配件上。
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唐沅。
-这?
下一秒,唐沅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对!!!
-[愤怒][愤怒][愤怒]
“没人啊,来得不巧?”岑俞安嚼两下嘴里的糖咽了下去,推着车踏上通往架空层的小道。
走近修车摊,她看到边上柱子上贴着一张很多污渍的纸,上面写着联系方式。
“是要修车的吗?”
岑俞安正想用手机打电话,忽地听到侧后方传来一道声音。
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提着扳手朝她走来。
瘦小、背有些佝偻、头发稀疏且白了大半,年纪看上去约到了五六十。
岑俞安打量着这位传说中极其黑心的修车师傅,两道细眉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心想:都这么老了还不给自己积点德,不怕不得善终么?
她点了下头,抬脚冲着那只坏胎踢了踢,故意用疑惑不解的语气说:“嗯,这胎好像坏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师傅,麻烦您帮我检查一下。”
岑俞安没有直接说,就是怕这师傅会找个借口把责任给抵赖掉,想诈一下他,所以也没有让唐沅跟着一块来,怕她会被认出来。这学校里大家开的小电摩的外形都大差不差,但人就不是那么没有辨识度的了。
“行,我看一下。”
岑俞安看着师傅弯下腰,向那只坏胎伸出了手。
他只是随意捏了捏那只坏胎,然后就给出了答案。
“被玻璃扎破了,换一个胎吧。”
“是吗?”岑俞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沉了下来,“我这胎刚换的啊,新的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玻璃扎破了啊?这胎是不是本身质量就不行啊?”
师傅:“我对你这车有印象,是在我这换的胎吧?”
岑俞安闻言挺意外,没想到这老头还挺坦诚。
但这份诧异没持续几秒,师傅的下一句话就险些把她给整气笑了。
师傅:“我昨晚给你换的是外胎,现在内胎也破了,要换一个内胎才行。”
岑俞安:“大爷,耍人玩啊?我这内胎早不破晚不破,偏偏换完外胎后就立马破了,还都是因为扎了玻璃,这不扯淡吗?”
师傅:“不是,你这内胎本来也是破了的,我昨晚用胶水给你粘上了,但我没想到这不管用啊。”
岑俞安一个字不信。她知道这老头有前科,认定对方就是想继续坑她钱,当即质问回去:“你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
师傅神情有点急了:“来,你自己过来看啊。”
岑俞安没动,她无知得非常理直气壮:“我不懂修车上的事,你怎么说我都没办法证实真假啊。”
师傅无奈叹气:“那你要怎样?”
岑俞安反问道:“我的车现在要怎么办?”
师傅:“换一个内胎就行了呀。”
他走到叠成一摞摞的配件旁边,伸下手拿起一个长盒子:“你换不换?”
岑俞安还没来得及说话,通向架空层的小道上忽然一前一后开上来两辆电动车,车主均是两个身材瘦高的男生。
她一眼瞧到了周知叙。
他穿了件黑t,搭条同色系的运动短裤,深色棒球帽的帽檐挡住了小半张脸,露出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岑俞安的眼珠子就跟黏在了周知叙身上似的,偏偏对方对她近乎嚣张的打量视若无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反倒是邓新译扬起个意外的笑容:“好巧啊,俞安。”
岑俞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视线才转移到邓新译身上,颔首敷衍地应了声。
师傅:“你们来干嘛的呀?”
邓新译:“想给车胎加个气。”
师傅指了指打气筒:“会用吗?会用就自己加。”
邓新译连忙点点头:“好嘞,我们自己来就成,师傅,那怎么收费呀?”
“加气不收钱。”师傅摆摆手,继续看向岑俞安,“姑娘,你换不换内胎啊?”
岑俞安瘪了下嘴,被周知叙把她当空气的做派给打击到了。她转头看了眼师傅,目光又追着周知叙,心不在焉地说:“换呗。”
“等下。”她忽然伸出手,制止了师傅的动作,“但是我没有钱给。”
师傅:“……”
他似乎是被岑俞安的无赖行为给哽住了,嘴巴动了几下都没发出音来,小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我不亏死了。”
岑俞安面无表情地反驳:“我在你这花了钱,但是我的车还是没办法正常使用,那我不亏吗?”
“我说了你这车就是换个内胎的事,我昨晚想着用胶水能给你粘好,没想到它这么快又破了,那粘不好就只能换一个啊。”师傅叹了口气,“姑娘,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听瓜的邓新译忽然靠近周知叙,小声地说:“看这情况,岑俞安好像是也被这大爷坑了啊。”
周知叙偏头看他:“也?”
邓新译:“这大爷有点黑心的,会坑学生,尤其是那种又蠢又呆的,忽悠那些傻白甜把车的一些好零件给换了,以此来赚钱呢,之前好多人把他挂上贴吧骂。”
周知叙看一眼岑俞安,又想起昨晚的事儿,嘴角若有似无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自言自语地说:“是挺蠢。”
邓新译没跟上他脑回路:“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