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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邺京

    四月花草芳菲,邺京城外染了春色浓浓。

    申时起了点风,榆树枝头摇曳,把姝黛系在脸上的帕子吹得翩翩拂动。那薄如蚕翼的云雾丝帕下,若隐若现女子嫣红的樱唇,轻轻抿咬。

    她一手扶着座椅,一手轻盈捏马车的窗帘,不住往外边打量,藏几许急切之意。

    南熏门下排着老长的队,进出的百姓皆被守卫军士拦下搜检身份。

    查得可真够严格,适才入瓮城门时便已翻查过,几步路,在进城的南熏门又得重新严验一番。等了她好一会,还在队尾巴。

    姝黛多年未入京,严格的来说,是她首次独自出远门,从江南到北,生疏得很。

    也不知是否日日这般严格,或是出了什么事儿?

    眼帘微阖,打量着那边的京都军士,步军春服,头戴青黑盔帽,身披格子片甲,比外州府的军士要威武气派多了。

    说话底气声十足:“排一边去!出城进城的各排一边,站错队伍误了时辰莫怪没提醒!”

    坐久了马车,两条腿一直曲着,恨不能立时便下地走个几圈。

    她一路从江南道的平江府北上,先走了半程水路,后遇到风雨,吐得不行,丫鬟络雪瞧着心疼,劝小姐要不歇几日回去算了。可姝黛既都出来,路子还没谋好,怎能打道回府让人看笑话?便又改坐马车进京。舟车劳顿,惯常舒懒的身姿难掩几分疲倦。

    姝黛徐徐收回目光,瞥向对面角落卖煎饼的摊子。

    摊主将面用水拌成糊状,锅中刷一层油,摊成薄饼,其上再倒入鸡蛋一个,摊平后撒上野菜末、葱花和火腿片,再夹入油炸烩。似是发现有人在旁观,又热腾腾地起锅切成两段,刷上甜面酱,喷香四溢。

    还有旁边的果饮子小棚里,用不知名字的水果,薄绿皮儿,红粉的果肉,榨出诱人果汁。即便隔着距离,好像都能闻出酸甜的口感。

    她便咽了咽嗓子,嘱咐络雪去买几样过来尝尝。

    小姐惯是不拘口腹之欲,还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脸颊雪嫩皙莹,下巴儿秀致,哪的肉都长得将将贴切。

    络雪跟随多年,也学了喜好美食,早便瞧得眼馋。连忙应声“诶”,喜颠颠朝摊子走去,把等待的枯燥都一扫而光。

    正是太阳逐渐落山之际,进城出城的人颇多。

    姝黛便无聊听起了周围人们的议论。

    一个婆子诧道:“今日怎的严格起来,刑部郎中都亲自到城门下查验?”

    商贩唏嘘:“你是不知道,昨夜互市监家的庶公子也失踪了。这连日来,采花大盗频繁绑走俊男美女,凡失踪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偶然那么几具丢出,也被折磨得形容枯槁惨不忍睹。话传到圣上耳朵里,龙颜大怒,责令限期破案,大理寺急得热锅上蚂蚁,故而刑部也掺和进来。”

    婆子又问:“既是采花大盗,为何妇人小姐也要查?”

    答:“那采花大盗男女通吃,却无人见过其颜面。一传说高大威猛形如夜叉,一又传有美人痣,丰韵美俏娘,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都要严查……对了,这位小哥你生得如此标志,还敢此刻进城,仔细夜半把你抓了去消遣!”

    被指着的后生羞愤,忙往娘子身旁一避:“我已成亲,那采花贼要抓的是纯男处-子,与、与我何干?”

    姝黛支着耳朵听,一贯只闻邺京如华胥之城,青楼画阁遍布,香车宝马,人们夜不闭户,半夜还宴乐吃烧烤呢,没料到竟有这种事。

    她生长在平江府,八百年如一日的,除了街坊邻里那些偷人偷物的八卦,就没听说更夸张。

    却没往心里去,听过就过了。

    络雪买回了三份杂粮煎饼,给赶车的车夫也带了一份。表面酥黄香脆,涂着一层鲜甜酱;还有外藩传入中原的番石榴果汁,比刚才她老远看得还诱人。

    她便解下面帕,悠然食用起来。

    吃完饼,也就轮到了她们进城。

    士兵过来掀起帘子,络雪递上户籍的过所与公验。士兵瞥了瞥,见是两个小姑娘,没什么问题,随后又朝马车内看。

    姝黛脸上系着薄纱,一双杏眸潋滟,晶莹莹地眨了眨,隐约娇容毕现。

    南方来的女子穿得软适,她樱粉裙裳淡裹着纤柔腰肢,娆娆嫚嫚。细腻手腕白得似雪,落一枚翠绿欲滴的掐金翡翠镯儿,更显得娇俏可人。

    士兵视线一烫,挥手放行,忽而在她眼尾的红痣上停顿,到底让过了。

    刑部的司门郎中隋云瑾,正合上一册户本,让人把拦下的络腮胡子大汉提去审。

    男子凛着眉宇,嗓音低醇:“押下去,送去大理寺查问!”

    他生得器彩韶澈,睛如点漆,玉面琼鼻,气宇容颜在京中数一数二。官服若青松般挺拔,将玉树芝兰一词描刻到极处,更兼书卷文臣的清正风骨。

    那络腮胡子大汉瞧着他年轻,又面生,便不服道:“凭什么抓我?连我你也敢抓,抓了铁定要后悔!”

    硫磺、硝石、白矾,这三种分开看是药材,聚在一起则是炼丹炼药之必用。他包袱里别的不见,唯背了这三样东西,不抓便怪了。

    一名差役搡他肩膀:“抓的就是你!倒是说说抓了你有甚可后悔?”

    那络腮胡子三角眼眨了眨,大约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话了,忙又敷衍道:“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不过拿点药材进京,又不犯律。这个月跑了四趟都没人抓,就今日把我抓了!抓了便是你们的错,两天必给我放出来!”

    呵,他不嚷嚷倒罢了,一个月跑四趟,一趟背这大几瓶。各家药铺都有各自的固定进货渠道,且对这类药材互市监管得严格,他带这许多送去哪里?

    隋云瑾改了主意,嘱咐部属道:“改押刑部牢里,由刑部郎中傅大人审问,我晚些去瞧瞧。”

    “是!”差役押人离开。

    “他妈的,狗官冤枉老子,抓了我也得乖乖放出来!”那络腮胡子听到改押刑部,顿时急得大骂挣扎。

    未免被有心人听去,隋云瑾手中一枚松仁弹过去。络腮胡子颈后“唔”地一酸,暂时变成了哑巴。

    隋云瑾弹袖哂笑,蓦然却只觉鼻翼间拂过微妙幽香。他侧过头,望见马车帘子垂落,掩起女人眼角的一点殷红。

    肌若凝脂,惹艳夺目。

    他略为愣住了,少顷皱眉,问士兵道:“刚才过去的是何人?”

    士兵也有些犹豫和迟疑,连忙抱拳答:“是江南道平江府来的商户女,属下也瞧见她美人痣了,只是看她妙龄小姐,弱不禁风,不像会采花的样子,便放行过去。大人莫非觉得有疑异?”

    两个月以来,失踪数名年轻男女,且去得几无踪影,还不包括其他州府报上来的丢失人口。难说没可能是外埠商贾做出什么勾当?

    京中的青楼奢靡风气愈发浓重,之前怀疑过是否被送入烟粉之地,查起来虽棘手,但大理寺皆已搜查过,并无踪迹。

    仅从逃脱者死前的奄奄一息中,形容出采花大盗的模样,却亦有男有女、不同特征,男者高大威猛利诱少女,女者妩媚丰韵勾惑少郎君。

    大理寺惯与刑部不睦,生怕透露出更多线索让刑部掺和。隋云瑾怀疑或为团伙,但他所在权利有限的刑部司门,眼下也只有担好出入城门这份职责。

    隋云瑾垂眸,嗓音冷肃道:“你派两人去截回,我再查验一遍过所。”

    夕阳光影打在那俊正脸庞上,一种不容轻慢的矜贵,看得士兵心生敬畏。

    隋大人乃三甲及第的榜眼,又是高门士族出身,却从翰林院编修的选调迁,调到刑部吃力费神的曹职上来。光凭这一点就让人折服,也挺让人想不通的。

    士兵领命而去,很快却又跑回来道:“禀告郎中,适才那姑娘找不见了,已与马车分开走。马车往广聚轩方向去,车夫说他先行寻酒楼住宿,小姐办事晚些便回。”

    因为刚才把人放行,士兵语气带着心虚与自责。

    果然不出隋云瑾的意料,就是有猫腻。他攥了攥修长手指,沉着道:“既如此,你派几人找找她踪迹,都与谁见面说话,等回了酒楼住宿便通知我。”

    “是!”士兵抱拳。

    *

    “诶,来了来,都看一看诶,蜀州锦缎,穿上显曲线显腰身——”

    “上好的翡翠喽,养颜衬肤色,小姐您瞧瞧——”

    邺京城的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姝黛领着络雪走在路上,只见有绿眼金发的外邦耍猴技,有各种各样小吃杂卖,路过的车辇上装饰金碧辉煌,还有武将牵着高大骏马穿梭而过,引得青楼姑娘们捂着喷香的手帕尖叫。

    啧,这都还是外城,内城得多丰富啊。

    她忍不住抿唇,京城确实与南方不同,南方含蓄多了,汉子没北边莽野,姑娘们更偏向于软娇。

    而京中充斥的除却烟火气,更多的果然是官贵胄奢之风。

    自从退亲后,她好久没散心了,难得出来一趟,双脚踩踏上邺京的路石,感觉顿时舒畅许多。

    姝黛是平江府茶叶商尤氏之女,家业殷实,丰衣足食。自幼定了亲,夫家赵氏又是江南道首富,实力比尤氏雄厚数倍,她若嫁了便是嫡少奶奶,一眼望到底的富足。是以,她过得诸事不操心,慵舒惬意。

    唯遗憾的是,母亲一路陪伴父亲操持生意,福气未享,在生弟弟尤翊时难产早逝,父亲又续了弦。

    继母要照顾尤翊,后面又生下来一对龙凤胎,她便多跟着祖母长大。

    前二年姝黛为祖母守丧,今春刚结束,正待婚事在即,却得知未婚夫等不住,早就偷偷收了通房,且通房还怀了身孕。

    那通房梨花带雨的,不过十五岁年纪,秀巧玲珑。

    趁着姝黛在湖边赏花之时,捂着微隆的肚子,跪在姝黛身边乞求宽容:“妾奴是真心恋慕大公子,愿给少奶奶婚后做牛做马,但求少奶奶允许妾奴生下公子的骨肉。”

    啧,姝黛都还没过门呢,通房就白莲绿茶的装柔弱用上了。

    大概她平日诸事不管不问,看似甚好应付吧,譬如像个没心机的享乐小姐,所以才敢跑到她跟前说这番话。

    虽晓得赵家那样的首富,纳通房也寻常。可即便要纳,也须在姝黛嫁过去之后,得了她的首肯才允许。更别说是先斩后奏怀了孩子。

    姝黛坐在亭子里,睇着那通房楚楚可怜、温柔小意的模样,她芊芊玉指逐渐攥拢,眼皮都不愿意抬。

    她看话本里面说过,男子通常对第一个敦伦的女子,念念难忘。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让姝黛怎么想?

    姝黛便二话不说,干脆果决地一纸退了亲事……想给赵某人生几个生去吧,她不担待!

    那赵氏家门奢荣,被退婚后自觉颜面不过,对此颇有微词。姝黛退了亲,不仅在平江府掀起风波,烙上恃美而骄,狭隙不容人的妒名,还惹得父亲十分恼火。

    人们都说她愚蠢,冲动,早晚得后悔。说赵家公子不仅要继承偌大家业,生得更是风流英俊,还没其他富贾子弟的纨绔习性,便收一个通房怎么了?纳四五个妾室都正常不过。姝黛这么不容人,看之后哪家还敢轻易提亲?

    而尤父,原本指望靠着姝黛攀上赵家这颗大树,倏然却断了,恐怕后悔这些年对她的宽裕吧,白打了水漂。

    只碍着当初原配离世前说过,关于姝黛的大事都由她自己决定,尤其婚姻须得她本人点头,尤父对这事儿才没奈何。

    但冷脸冷板凳是免不了的,再加继室背后的煽风点火。

    可即便如此,姝黛也没想过将就。

    她有条准则,绝不为难自己做不愿做的事儿。

    姝黛想起母亲生前在京城购置过一套房产,似是地段尚可,隔了这些年,应该涨值不少。她便再如何,手上有这一套宅子,亦能过得悠哉,何用看人脸色受气。

    母亲离世前因她年幼且距离相隔,将宅子托与大姨母打理,房契也在姨母手中。如今她已然十七,或者来京城看看,把房子收回,看能否自谋些出路。

    她便将退婚一事去信与邺京的姨母,并粗略说了心中打算。姨母向来心疼她无亲母可依,收到信后唏嘘不已,回函劝她入京散散心,又说京城的官贵子弟遍地走,另寻桩好姻缘,她们姐弟亦能多个依仗。

    若能嫁官家,日后对待弟弟与家业,继母必不敢过分造次。

    说得姝黛也动了念头。

    赵家公子与她青梅竹马,却都能在她守丧期背叛,偷藏通房怀了孕,她是断不想在平江府再觅婚事。她还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要么不嫁她便自己营算,要嫁她要嫁个更好的。

    三月中旬便打理行装,路上兜兜走走,用了半个多月到达邺京城。

    虽然出发前,已经告诉姨母这几日会到,但此时辰已经傍晚了,各府都在预备晚膳和休憩,贸然上门打扰只怕增添忙乱。而且舟车劳顿也憔悴,不如便寻酒店歇息一晚,明日上午挑个吉时入府。

    正好在街头逛逛,早就听说邺京集天下繁华,极尽人情风物热闹,四海八方的人都往这里涌,什么珍贵稀罕珍馐美食都能瞧见。

    刚才进城后,她就打发车夫先行,自己带着络雪下了马车。

    哪儿想到因为眼角的美人痣,竟被官府追踪了呢。

    想到明日便能见到敬慕的姨母和表兄姊妹,姝黛脸上微微盈了一抹笑。除了年尚幼的尤翊,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便剩母亲这位嫁入官家的姐姐,她的大姨母。

    主婢二个沿街慢走,又过了河桥,顺便找找好吃的,买来不少东西,在跑腿铺子叫了闲倌帮忙拎提。眼看天黑,便往订住的酒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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