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

    在庭院等待伊斯塔和炼狱杏寿郎的是产屋敷天音,以及两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只在头发的颜色上有所不同,一个是白色短发,一个则是黑色短发。

    “天音夫人,主公的身体……”炼狱杏寿郎难得地皱起了眉。

    “炎柱大人,这是产屋敷一族无可避免的命运。”产屋敷天音没有正面回答炼狱杏寿郎的问题,她看向安静站在炼狱杏寿郎身旁、被他衬得娇娇小小一只的伊斯塔,恭敬地弯下了腰:“伊斯塔大人,日安。妾身是产屋敷天音,乃是鬼杀队当家产屋敷耀哉的发妻。跟在妾身身后的是妾身与夫君的两个儿女,产屋敷辉利哉与产屋敷雏衣。夫君如今腿脚不便,担心怠慢了您,特地嘱咐妾身与儿女前来迎接。”

    “日安。”伊斯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团被神光所庇佑的魂火,忆起了刚才此世神明怨恨的话语。她在心里“啧”了一声:那个小圆球嘴巴里说着讨厌人族的话,结果不是仍旧庇护着自己的信徒吗。

    明明是个弱小到快要消散的神明,在明知道她那个难听外号的前提下,却仍旧有胆量在她步入产敷屋宅邸时将她引入自己的神境。而且想必此世神明很清楚这一点——即使他们都是快要消亡的神明,即使她正被异世的规则所压制,她和此世神明在力量上仍旧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一旦真的爆发神战,此世神明必定会陨落在猎龙剑枪下。

    那时候,小圆球只是想要确认自己来到此处的意图吧。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炎柱大人,请在这里留步。”白头发的小女孩产屋敷雏衣对炼狱杏寿郎鞠了一躬,向着伊斯塔伸出自己的小手。“请拉住我的手,伊斯塔大人,我是产屋敷雏衣,接下来由我来引领您。”

    “天音夫人,雏衣小姐,辉利哉……小姐,伊斯塔就拜托你们照顾了。”炼狱杏寿郎回礼,向着产屋敷一家露出爽朗的笑颜。他将身边的伊斯塔轻轻推向前方,语气轻柔,充满了安抚的意味:“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伊斯塔。放心吧,主公一家都是温柔善良的人,他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产屋敷一家听了自家炎柱嘱咐伊斯塔的话语,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虽然他们一家都是面瘫脸,但是眼下这种情形太怪了,真的太怪了,怪到面瘫脸都有点承受不住。炎柱大人,你完全把需要安抚的对象搞反了!

    伊斯塔在犹豫要不要握住产屋敷雏衣的手,贸然接触别人的信徒其实还挺冒犯的。神明对自己的信徒都有占有欲,只在于多少罢了。在我握住这团小魂火手掌的那一刻,天上不会突然落下一道雷击吧?

    见伊斯塔久久不动,产屋敷雏衣疑惑地歪了歪头,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伊斯塔大人?”

    “啊,抱歉。”回过神来的伊斯塔握住了产屋敷雏衣的小小手掌,“麻烦你了,雏衣。”

    说起来我都被小圆球超级冒犯地踢出他的神境了,干嘛还要考虑它的心情?伊斯塔是个不喜欢忍耐,也不喜欢委屈自己的神。在她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立刻愉快地决定:我不仅要和小圆球的信徒贴贴,还要把它的信徒搞成自己的!

    产屋敷耀哉所在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和肉|体腐烂的臭味,伊斯塔在老远就闻到了。进了门,她“看见”了一团即将熄灭的魂火和两团小小的还算正常的魂火。除了产屋敷天音的魂火是纯净的,其他的五团魂火都沾染了污浊的诅咒,以产屋敷耀哉的魂火最为严重,其次是产屋敷辉利哉的。

    “您来了。”产敷屋耀哉原本秀美的面容上布满了诅咒的印记,诅咒的作用使他失去了眼睛,如今正在夺走他的手脚。但他的心态却非常好,对待他人也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宽容,他从不将自己的不幸发泄到他人身上。他在身后女儿们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歉意道:“近日诅咒的程度突然加重,我实在无法以更加体面的姿态接待您,真是太失礼了。伊斯塔大人,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此刻的冒犯。”

    伊斯塔看向产屋敷耀哉的方向摇了摇头:“那不是诅咒。产屋敷先生,这是你试图窥视我的代价。”

    话音落下,伊斯塔身后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呼吸。是那个叫辉利哉的小孩子,没有他的母亲和姐妹们沉得住气呢。

    她松开了产屋敷雏衣的手掌,缓步走到产屋敷耀哉的床前。……等等,他为什么躺在地上?伊斯塔只好临时改变自己的动作,单膝跪下,将手伸向那团虚弱的魂火——她的手掌接触到了蚯蚓一样扭曲的冰冷纹路。

    “治愈眼泪。”

    金色的光芒在产屋敷耀哉的额头闪耀,产屋敷耀哉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了自己体内,驱散了一直在四肢百骸中作乱的疼痛与冰寒。他的手和脚也再次恢复了知觉。紧接着,他嗅到了血液的味道。

    “伊斯塔大人,我让您受伤了吗?”他抓紧了掌下的被子,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明明是他做出了冒犯伊斯塔大人的事情,结果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

    伊斯塔抬起手背随意地擦掉溢出唇角的血液,郁卒地长叹了一口气:“不至于受伤,只是不太舒服罢了。产屋敷先生,别再用你的能力窥视我了。天音小姐也是,你也不要用小圆……啊不是,你的神明赐予你的能力窥视我。它在之前应该给过你们启示了,关于我身份的启示。”她只是消除了产屋敷耀哉窥视自己产生的负面作用,并没有动小圆球施加的诅咒。这个诅咒不该由外神来解除。

    产屋敷雏衣小跑到伊斯塔的身边,拿着手帕为伊斯塔擦拭她嘴角残留的血迹。

    产屋敷天音见到伊斯塔垂下了头颅,好让个头小小的雏衣更加方便地擦拭到自己的唇角。她很难将这位可以触碰、可以对话、性格温和体贴的美丽少女和自己信仰着的那位光华万丈、高不可攀的神明联系在一起,即使他们是同一种存在。

    “伊斯塔大人,妾身一定谨记您的告诫。”

    “伊斯塔大人,我一定谨记您的告诫。”

    产屋敷夫妻伏跪于地,满怀歉意与感激地向伊斯塔行了个大礼。

    伊斯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不用这么慎重地对待我,我不喜欢这些。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神族’,我想蝴蝶小姐和其他人应该把这个词理解成‘神官一族’之类的含义了。将错就错吧,反正我也没几千年好活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想做我自己,而不是那个永远正确、永远无可匹敌的存在。”

    “伊斯塔大人,‘没几千年好活’这种话凡人是不会说的。”产屋敷耀哉忍着笑意道。

    伊斯塔身体一僵,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询问:“你们这里的人族一般能活多久?”

    “无病无灾的话,一般能活到六七十岁呢。”

    “!”这么短的吗,人族不是能活到两三百岁吗?此世人族的生命简直像是蜉蝣一样啊。伊斯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严肃地建议:“难道是信仰的原因吗?这样的话,你们要不要成为我的……”

    “轰隆!”

    “伊斯塔大人!雏衣!”亲眼目睹雷电落下的产屋敷一家方寸大乱。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伊斯塔把吓蒙了的雏衣往身边拢了拢,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顶,轻声安慰:“不要害怕,我们没有被击中。”

    产屋敷雏衣难掩惊惧地仰起头,这才发现她和伊斯塔大人被一圈金色的屏障包围着,落向她们的雷电甚至没有给这层薄薄的屏障留下一丝裂纹。

    “伊斯塔大人,刚才是……”产屋敷天音担忧地来到伊斯塔和雏衣身边。

    “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与之前使用奇迹或魔法后立刻便会被术法反噬的情形不同,这次伊斯塔在使用了防御奇迹后并没有遭受任何的术法反噬。因为此世神明率先发动了攻击,她无论是进行防御亦或反击都是符合规则的,不过只有一次防御或者反击的机会。在神境外,神明之间只能进行这样回合制的无趣战斗。

    产屋敷夫妇意识到这是凡人无法涉及的问题,于是顺从地保持了沉默。

    以后得找个机会撕开小圆球的神境,跑到里面把它暴打一顿。伊斯塔在记仇小本本里写上了此世神明的名字。

    “伊斯塔大人对于鬼这种生物有什么看法呢?”产屋敷耀哉问道。

    伊斯塔姿态豪迈地盘腿而坐,丝毫不在意覆盖在她大腿处,离走光之差一步之遥的浴衣衣摆。她喝着产屋敷雏衣端上来的蜂蜜水,随意道:“人类的劣等亚种。没有繁衍能力,饮食种类单一,惧怕阳光。虽然拥有不错的力量,但是只要杀死鬼王,剩下的鬼族都会消亡,族群的生存能力比蚂蚁蜜蜂之流都要不如。”

    产屋敷耀哉愣了愣,随后苦笑道:“原来鬼在您的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可我们一族却花费了上千年都未能战胜他们。”

    “因为此世的人族也很弱小……”啊糟糕,脱口而出了。伊斯塔赶紧“咳”了一声,她掩饰性地扭开脸:“我的意思是你们也尽力了,毕竟鬼在个体战斗力和个体生存力方面要比人族强上很多。”

    “我有个冒昧的请求。伊斯塔大人,我能不能请求您帮忙训练鬼杀队的成员呢?因为方才听您说起,您曾经率领麾下的军队讨伐过混沌之湖的恶魔和深渊的不死军团。我认为您在这方面一定拥有非凡的才能和丰富的经验。”

    是因为明白我一旦施展术法便会被术法所反噬,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吗?伊斯塔将喝光的蜂蜜水放下,轻轻敲了敲玻璃杯的边缘:“产屋敷先生,你今年多少岁了?”

    产屋敷耀哉迟疑了一下才回答:“23岁了。”

    “在我失去意识前,我已经700多岁了。”她撑着下巴“看”向产屋敷耀哉,“在我面前,你完全可以把自己当作人族的幼崽,撒娇也是可以的哦,我对人族一向很宽容。”

    “撒娇……”产屋敷耀哉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伊斯塔大人,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伊斯塔思考了一下,首先不能让产屋敷耀哉扑到她掌心里打滚,毕竟现在她的身体不再是山峦般巨大的形态了。他扑过来的话,以她现在的大小来说情形会变得相当可笑。

    啊,有了!伊斯塔想起了我妻善逸。

    她很有自信地开口:“拉住我的手,告诉我这是你一生的请求,让我杀了——鬼十迁无惨!”

    产屋敷雏衣悄悄扯了扯伊斯塔的衣袖,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伊斯塔大人,鬼王的名字叫鬼舞辻无惨。”

    “……”所以说,此世的人族为什么要把幼崽的名字取那——么长!很难记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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