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凌从钦看着屡次试图绕过处罚的小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小五的行为，凌从钦一直不是很明白。毕竟对于一个原本是程序体的主脑而言，若是按照程序设定来做，基本上不会出错。可这段时间闹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能是【程序错误，主脑觉醒成为程序的bug，导致程序无法进行】的说法来解释。

    如果把它，当作是新的生物来看呢？

    “你没有三观。”

    小五茫然地看着严肃的凌从钦，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气呼呼地怼了回去：“三观？三观是什么？能吃吗？”

    “三观不能吃。”

    凌从钦想起来报告里列举的小五的行为，以及自己这一天和它相处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终于明白为什么小五总是屡次不改了。

    因为，没有三观，就不会意识到错误。

    我们从来都没有把005当成一个新的生物来看待。

    在我们的观念中，它还只是一个主脑，一个出了bug的主脑。

    如今限制着她的，是刻在程序里的法律法规，是因涉世未深而不敢过于进行大动作的小心翼翼，是她还处于试探着世界的阶段。

    若是打个比方，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什么都不懂，对任何事物都很警惕，可同时也对着世界万物充满着好奇。

    于是，在探索世界的同时，若没有引导，将会是充满着破坏性的。

    小猫年龄小的时候，若是在咬人打人护食等等方面不加以引导，到了成年之时，它成长为的，不是软萌可爱的猫咪，而是……掠杀者。

    因为，猫的观念，会在探索世界的时候，逐渐形成。

    凌从钦试图放软声音，询问小五：“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错，对吗？”

    “我没错！”

    小五瞪着凌从钦，倔强地回答。

    “……”这该怎么接下去？

    凌从钦从小到大，都没有在话语上教育过别人，如果有，那就是靠拳头，靠成绩。如今被小五一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凌从钦有些苦恼地皱起了脸，试图从光脑里搜索出教孩子的方法。

    “不用找了，我资料库里都有。”

    小五把资料库的东西直接捧读出来，“按照搜索次数和回复次数排序，最佳的问题是【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孩子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教导孩子的一千种方法】，【绝对有效的教育孩子的方法】……”

    “请问您需要哪一条呢？”

    小五挤出来一个假笑，若非机器人设置里翻白眼是不被允许使用出来的不礼貌行为，小五可能直接送给凌从钦无数个白眼了。

    “……你先去休息吧，把能量充满。”

    凌从钦看着小五抗拒的模样，颇有些头疼地让小五回去了。

    在小五上楼梯前，凌从钦突然想到一个人，连忙喊住小五，“后天陪……我要去办事，你能空出时间来和我一起行动吗？”

    “能不挤出来吗！”小五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出来了！”

    何况自己被处罚，关小黑屋的这段时间根本就无事可做好不好！

    凌从钦去哪，自己不也得跟着嘛。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凌从钦按照在部队里的习惯，撑着疲惫的身体，在光脑前敲打着报告，准备把今天的事情发不上去。

    写着写着，凌从钦在“伊甸园主脑005疑似无三观”这句话中，迟疑了。

    若是按照安全条例，005属于极其危险甚至可能会被评级成为必须销毁的存在。

    在星际时代，星网已经是人们不可或缺的事物了，而能够控制星网的，都属于极其重要的存在。

    何况是带着一个资料库，带着帝国公民资料的主脑？

    而且，有着反社会倾向的主脑……

    凌从钦对着光屏，迟迟没有敲下新的字。

    最终，还是改成了——“请多加以观察，伊甸园主脑005行为需要规范。”

    在光屏中，凌从钦看着邮件从“传送中”到“传送完毕”，再看着变成“已接收”后，这才把光脑关上。

    但愿……自己一时兴起的选择没有错。

    ——

    “走吧，我带你出门，看看外面的真实世界。”

    在第三天，凌从钦随意把自己收拾一下，脱下了常穿的军服，穿上了休闲的衣服。

    对着镜子照了照，往日里冷清而严肃的青年，在米色的运动服中，少了些许冷淡，多了一点活泼和人气。

    看见小五还是穿着白裙子坐在客厅里，凌从钦直接招呼小五出门。

    “我没有身份证明。”

    小五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凌从钦，提醒道。

    她没有个人光脑，也不能离开凌从钦太远，若要出门，靠的也只能是凌从钦。

    “也对，瞧我，我都忘记了。”凌从钦一拍脑袋，急忙联系上信息部的人，让他们帮忙解决身份这件事情。

    事实上，小五的消息已经登入了帝国的信息系统中。只不过，它的身份是主脑，而不是正常生物。

    如果用主脑的身份行走在外，只怕不仅仅是被当成奇葩来参观，或者是被当成伪造身份的黑户，还有可能会被间谍盯上。

    “好了。”

    看着信息部发的新消息，凌从钦把光脑展示给小五看，“你的名字填什么？其它的都办好了，只需要填完名字就可以了。”

    “我都可以。”

    小五对这个没有执念，让凌从钦帮忙起一个可以在外面行走的名字。

    “那你就先跟我姓吧，叫凌雾如何？”

    “可以。”

    小五对这个名字没有异议。对于她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能用就行。

    如果不是在帝国登记里，她是第五个登记在册的觉醒光脑，也不会被叫005.

    在觉醒之前，她只有一行编号。若自己没有觉醒，等哪天坏了，被淘汰了，编号就会被收回。

    “那我现在对外的身份就是你现在的监护人，是你的舅舅。你父母双亡，现在监护权在我名下。”

    凌从钦把新身份念了出来，抬了抬手中的光脑，“至于现在出行问题……在信息部把适合你的光脑做出来前，你都刷我的光脑吧。”

    “快快快，车来了。”

    凌从钦带着小五，急匆匆地赶上了最新一趟的悬浮公车，坐上了最后的位置。

    “我们这次要去哪儿？”

    在坐稳后，小五一边观察着车厢里的装扮和人，一边问凌从钦。

    “去拜访一个朋友。”

    被问到这个问题，凌从钦突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望向窗外，转移话题，“第一次正式出来，有没有觉得新奇？”

    “新奇？”

    小五重复着念着这个词语，半晌，摇了摇头。

    “虽然对我来说，在资料库里可以了解到这些情况，但这终究还是有些出入的，可以作为新的资料录入。”

    “就比如最前面的男生，明明很讨厌隔壁的男生，可还是帮他刷卡了。”

    “又比如千里迢迢只为买一小箱子骨头的老奶奶。”

    在凌从钦期盼的眼神中，小五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数据流。”

    凌从钦看着小五眼中若隐若现的蓝色流动线条，沉默了。

    等到了下车，凌从钦带着小五到了旁边的糖果店里，让小五挑选糖果。

    老板正无聊地刷着光脑打发时间，听见有人接近，一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忙招呼道：“小姑娘，我家的糖果可好吃了，要不要来点试试？”

    看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糖果，小五一时间也不知道选哪个好，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望向凌从钦，用求助的目光让凌从钦选。

    “你想要哪个？”凌从钦垂眸，望向小五，“想吃吗？”

    “我都可以。”小五想起世人对于糖果的评价，点了点头，“想试试。”

    糖果真的有人们说的那么好吃吗？

    都说没吃过糖果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帮我选吧，我不知道选哪个，感觉都可以。”

    “那，老板推荐一些吧。”

    凌从钦也不懂这些，只能求助于糖果。

    小五接过老板推荐的大大的绵绵糖，在凌从钦付钱之际，轻轻地伸手舔了舔。

    【开始启动分析，入口处为糖类物质，是人工合成糖，价格昂贵。味道——偏甜，甜占百分之八十七，酸味占百分之七，苦味占百分之一……成分，苷类……】

    “好吃吗？”凌从钦回头看见小五捧着一个堪比她的小脸大小的糖果，上面有着隐隐约约的液体痕迹，便好奇地问小五味道。

    糖有那么好吃吗？

    第一次，小五对深信不疑的资料库产生了怀疑。

    “不好吃。”

    小五摇了摇头，突然对手里的糖失望了，眼中期盼的光也消失了，“一点也不好吃。”

    说好的甜甜的，好吃的，能让人忘记烦恼的，可以让人很开心的。

    这些都没有。

    骗人。

    这个糖果，和数据流有什么区别。

    没意思。

    看着小五失望的神情，凌从钦略有些尴尬地站着，不知所措。

    小五看了看自己的监察员，握着糖果，转身离开糖果店：“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早点解决早点回去，我累了。”

    ————

    “嘀嘀嘀嘀嘀嘀！”

    在一处风景优美而安谧的医院中，突然响起了紧急的警报声，刺耳而响亮。

    附近的医生护士们在听到这些声音后，马上赶往响起声音的地方。

    “病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快来，病人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