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买强卖

    初秋的傍晚,太阳落山凉风阵阵,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屋子,一缕缕的青烟从低矮的烟囱冒出。

    那日没吃上的鸡汤,让江满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于是又托何六给买了一只肥鸡,说什么也得吃到嘴里。

    江满拿着何六收拾好的肥鸡,一整只的放进砂锅,还顺手扔了几个红枣进去,加了姜片,葱段,粗盐,扣上盖子小火慢炖。她手拿蒲扇坐在小木墩上,一边扇着火,一边想着这顿鸡汤,要是在有人让她吃不上,她就跟那人玩命。

    色亮汤鲜的鸡汤炖好后,天还未黑沈青篱还在台上,只能等他回了二楼,在将鸡汤端过去,先放在炉子上继续温着。今日是从云的梳笼,她想去前面看热闹,怕有那不安分的客人,手脚不老实的。

    江满来到前楼时,发现今日的确很热闹,有一群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拽着一个看着就一脸正气的男子,正往台上引。

    “小公子,你要是能把这装模作样的家伙给拿下,我们这几个人,一人给他出二百两,你看如何?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有些虚胖的男子,拍着钱袋子对从云说道。

    管事见这伙人有五六个,那菊花一般的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从云,还记得都学过什么吗?还不快去给爷伺候高兴喽!”鸳鸯转过身对着从云,就是一顿挤眉弄眼。

    怕他是块木头,九歌上前牵着他,又低声提点着:“这人一看就没逛过花楼,你今日的恩客若是他,你定好呼弄过去,快去啊傻子。”

    从云在大伙的起哄下,大着胆子向那人走去,那人冷着脸被同伴扣坐在椅子上。

    见台上那少年走到他身边,眉头紧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身旁的同窗笑嘻嘻的给从云让开了位置。

    “小美人,若是能让他高兴,忘不了你,爷大大有赏。”刚刚那说话的男子,又调笑着说道。

    其余几人附和着,看样子这群人以他马首是瞻,江满看这几人不太像朋友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戏耍那同窗一样。

    “公子,不如从云敬您一杯酒如何?”从云声音轻缓舒展,叫人听了不生厌烦。

    男子抬头看他,见他虽然话说的镇定从容,可眼底却露出不安与忐忑,犹豫一瞬后,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这一举动引得同窗更兴奋的起哄,直接将人推到了他的怀里,那男子想起身反抗,可被同窗紧紧的按在一起。

    ‘“还愣着嘛呀?快给我们的新人找间屋子,是怕爷出不起银子吗?”那同窗甩出银票,对管事说道。

    “好嘞,爷,这就给您安排上。” “还不快过来,送这位爷上楼。” 鸳鸯狗腿的对着客人谄媚后,给楼里的护院使了眼色,叫护院将二人送回房间。

    从云与那男子,被同窗与护院拥着回了从云的花间阁。江满见这群酒囊袋都不像省油的灯,悄悄的到了台子后面,这会的沈青篱刚好忙完,到了可以回去休息的时间。

    沈青篱刚从台子上退了出来,江满在他身后,一把牵住他的手,拉着他避开刚才上楼那几人,想从另外一侧的楼梯回明月阁。可随后再一想,还是别回去了,鸡汤还在炉子上热着呢,回她那小屋吃鸡腿吧,这样她心里踏实。

    便拉着沈青篱的手,拐了一个弯直接出了一楼。沈青篱见是江满牵着他走,也就任由自己跟在她身后。比他矮上快一个头的小姑娘,温热的手掌牢牢牵着他,头也不回的穿过桃树林,直奔厨房旁边的小屋走去。

    春风楼院内,五颜六色的灯笼,交织出斑驳陆离的光晕,将快要开败的枝叶,衬得别有洞天。

    沈青篱看着身前,一身小厮打扮的江满,想起那个站在晨光里的姑娘,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两人走的很快,将阵阵果香,甩在了身后。

    晚风吹起了沈青篱轻盈的衣角,与前面江满褐色的短衣贴在了一起。楼里的公子,穿衣的时节,总是比旁人少一个季度。常人过秋天,他们穿的像夏天,旁人过冬天,他们穿的像秋天。

    沈青篱的手特别软手指细长,握在手里很舒服,不像她的手,常年跟着父亲练拳脚,摸着都没有沈青篱的手掌细腻。

    只是这会,沈青篱的手指有些凉,应该是穿的少的缘故。

    这个时间后厨房的人并不多,江满左右看了看,正巧没人出来,打开房门让沈青篱先进去。

    二人一进屋,就闻到了满屋的香气,江满离开屋子时,特意将柴火灭了一大半,只是让鸡汤在炉子上不凉就好,她出去也就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回来刚好合适。

    本应漆黑的屋子,因炉火里那点未灭的光亮,看着温馨且烟火气十足。

    “你忙着拽我回来,是为了喝鸡汤?”二人一路上走的像被狗撵了,沈青篱闻到鸡汤这一刻,方才知道是为什么。

    “当然不是,我煮了好久的,你最少得吃半个鸡才行。”江满理直气壮道。

    “好,闻着就很香。”听她这么说,沈青篱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江满找出火折子,点燃烛台上的蜡烛,见沈青篱摆好炕桌,便将烛台放在了上面。

    两人净了手,江满直接扯下一只鸡腿,递到沈青篱的手里,:“这鸡腿还是拿着吃香,你快尝尝。”

    “好” 手里的鸡腿软烂,一口咬下去香嫩鲜美。

    “我们先吃肉,在喝汤。”一边咬着鸡腿,一边惦记着鸡汤的人,尽管顶着一张不算白皙的脸,却又异常的耐看。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青篱好看的眼睛,盯着江满黑不溜秋的脸上瞧。

    “什么问题?”见他这么说,江满以为他有什么正事。

    “我记得你没这么黑吧?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忍了好几天,他还是没忍住的问了出来。

    “你说这个啊?”江满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个只是暂时的,不信你看。”说着拉开袖子,露出与手不同颜色的手臂。

    “别人都是小男孩当小厮,你找我当小厮,还不得被人起疑呀,这个涂一次能保二十多天呢!”江满得意的说道。

    “是我思虑不周了。”看着将自己涂成黑土豆的江满,沈青篱有些惭愧。

    “快把鸡汤喝了吧!”

    “嗯”

    沈青篱不知为何与江满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是那么自然,好像本就该如此一样。

    这边的两人吃嘛嘛香,那边的两人桌前对坐,好像强买强卖的现场。

    只有两人在的花间阁,蜡烛将屋子照的明明暗暗,气氛一时间有点严肃,男子腰身挺直不发一语。

    而从云也没了在楼下时的从容大胆,只是低着头,不知该说点什么。

    看出了他的局促,男子开口道:“你放心,我只是在这里做做样子,不会来真的。

    从云有一瞬间的开心,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可随即又想到,躲过了今日也躲不过明日后日,若明日的恩客是个老的,丑到,粗暴的,那他岂不是要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又咬了咬牙说道:“公子可是嫌弃我,我还是这里的清倌人,你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周景言看着眼前恬淡柔弱的少年,心想这都什么事啊!他虽然家贫,如今二十二了还没娶上一房媳妇,可也不至于真的去找一个小倌呀!

    “那不如我与你出对子下棋吧,这样你也不算白拿了银子,你看如何?”

    “奴不识字,况且这大晚上的,也看不见棋子在哪。”从云矛盾的看这个木头,他既想风平浪静的度过今晚,又怕过了今日便再也抓不住这样的恩客。

    想着想着好看又清亮的眼里,蓄满泪水,低下头任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其实他认得字的,而且从前做的诗词歌赋还很不错。

    见对面的人半天没动静,周景言正襟危坐的身板,微微向从云的方向移了移,见他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周景言瞬间如坐针毡。

    这白净秀气的少年,你说他是个姑娘都有人信。这娃子年龄又小,周景言有点绷不住了,起身对着从云说道:“别哭了,我只是不喜欢男子,并不是讨厌你。”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后,对面的少年哭的更大声了,嘴里还嘟囔着,:“谁喜欢男的呀,我也不喜欢,这不是没办法吗!”

    从云越想越委屈,导致哭的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愣是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给哭出来了。

    就在这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周景言瞬间石化。

    “你要怎样,才能别哭了?”这左右夹击的声音,让周景言额头青筋直跳。

    从云也没想怎么样,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没什么危险,一时间在这人面前失了仪态。

    眼下他不哭了,隔壁的声音却是更明显了,这下好了两人更尴尬了。

    “公子见笑了,只是想到躲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伤心难过罢了,扰了客人的雅兴。”从云勉强睁开,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

    周景言是农家子,为人严谨克制,却心地善良。这次也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没办法只能与那群酒囊饭袋为伍。这次的春风楼之行,便是他的投名状。

    见从云也是个可怜之人,便说道:“不早了,你去床上休息吧,我在榻上将就一宿就成。”

    从云也没说什么,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明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委屈公子了,我先去睡了,公子也早些休息。”说完便吹灭了烛火,转身上了床榻。

    门外的热闹喧嚷还在继续,门内的二人安安静静的入睡,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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