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琅闻言喃喃：“我把你当客户，你把我当外卖，你礼貌吗？”

    她说完在脑海里问小粉：“这玩意应该不是巅峰时期的战力吧，过度饥饿加上刚刚现世，实力打几折，六折？五折？”

    小粉唔了一声：“五折差不多，抛开污染不说，纯□□媲美大乘初期。但请宿主注意，饕餮的污染方式和九尾狐完全不同，而且饕餮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污染强度会翻倍。”

    宋余琅眯了眯眼，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自己饿到发疼的胃，对身后的慈征招了招手：“你觉得，哪里的污染最重？”

    慈征快步走上来，然后仔仔细细扫了一圈，然后语气肯定指着“山包”最低点：“那里。”

    “那就是饕餮的头了。”宋余琅拍了拍他的肩，“往后退。”

    慈征一愣急到：“我能行。”

    宋余琅耐心把他按回去：“不是说你不行，是要你保持体力，这玩意可不好扛回去。”

    慈征知道是借口，但宋余琅说的话又确实没问题，只能抿了抿嘴，往后退了半步，想着但凡有什么需要他，能马上冲上去。

    宋余琅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生生压下胃里空到发疼的感觉，然后拿下了脖子上的员工证指尖一弹，直直朝着饕餮的头飞过去。员工证击中饕餮望向这里的眼睛的同时，她露出标准八颗牙。

    “这是我的工作证，没有问题的话，我可要上班了啊。”

    远处饕餮像是痛极了一般，发出低沉嘶吼，庞大的身躯缓缓转过来，接连不断撞到身侧大树，瞬间粉碎后变成木屑腾空飞起，落在饕餮本就长满青苔癞痕的身上。

    而那张员工证，在无数被轻轻一撞就化作粉末的大树中神奇地幸免于难，轻飘飘地又回到了宋余琅手中，轻巧翻转几圈，然后被戴回了脖子上。

    慈征在漫天飞舞的杂草木屑中本能伸手一抓，竟然抓到了一把断剑？！

    他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一样，抓着断剑不知所措。等木屑掉得差不多了之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把剑：剑身酮体漆黑——锈的，剑柄黏黏糊糊——都是腐烂尸体粘液。

    慈征刚想丢掉，就隐约看见剑柄上刻着一个字：峰。

    他看着皱了皱眉，暂时用巨大芭蕉叶包起来，打算一会给宋余琅看，万一是哪个十恶之地的倒霉蛋呢？

    污染强度持续攀高，烈性烟草已经压不住饥饿感，宋余琅甚至想搓吧搓吧直接塞嘴里嚼了——她的精神无法被污染，但器官感觉却被放大。

    烟瘾，食欲，甚至于困倦感从四面八方涌来，随着饕餮的靠近越来越重，动物本能被无限放大。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吊着，宋余琅毫不怀疑自己马上就要扑上去给这座“山包”活吞了。

    更别说其他的东西，还是靠着极大的意志力，她才没抓着没死透的山鸡就地生火，烤一只出来果腹。

    但其实食欲是有一点奇怪的，宋余琅想吃的并不是常规的“食物”，身边所有东西里，她最感兴趣的，是头顶那柄副作用灵气储备的天品剑。

    那把天品剑可以当一个临时的灵气库来使用，提防的就是类似十恶之地这样没有灵气，或者灵气枯竭的地方。这会，里面的灵气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强大的引力，竟然泛起了轻微的波澜。

    宋余琅隐约懂了为什么那些动物植物被嚼碎后又会被吐出来，为什么这只饕餮会被生生饿到厌食症。

    因为这里没有他能吃的东西。

    十恶之地边缘几乎没有任何灵气的存在，就算是下雨天，也会不断漏向十恶之地的中心，也是为什么绝大部分人都住在这一片。

    虽然出不去，但能修炼还是要挣扎一下，万一飞升了呢，人总归是要有梦想的。

    终于，饕餮那庞大的身躯终于和宋余琅面对面。

    说是面对面倒是没错，问题就在于，饕餮的眼睛不在脸上，而是在饕餮腋下。两只三人环抱都抱不过来的手臂撑在地面上，羊蹄似的掌缝里塞满尸体，蜿蜒的缝隙里甚至能看到眼珠里淌下的血水。那两只庞大浑浊的眼珠子，正以一种怪异的姿态俯视着她。

    而那张形似人面，却没有长眼睛，只有一张猩红，布满虎齿的嘴，浓稠半透明的液体从齿缝间滴下来。至于上面的皮肤，远看像人，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上面布满了细细的绒毛，像是羊的背绒。

    饕餮黑山羊一样的身体却看不见什么毛发，然而如果仔细看周围，就能发现已经快和地面融为一体的，密密麻麻类似羊绒的东西。

    这玩意竟然已经饿到脱毛生疮，宋余琅看着忍不住咂舌，就算她不来，估计过段时间也得饿死。哦不，按照异兽除了焚化之外无法被消灭的说法，应该是饿昏迷。

    宋余琅跟那两只眼睛对视还得摆头，但看了两次之后发现，那两只眼睛看得不是她，是她头顶的簪子。

    这下她心里愈发肯定了自己刚才模糊的猜想，饕餮真正想要的食物是灵气。灵气这个东西，整个十恶之地攒一百年，都未必有这簪子里储存的多，怪不得饕餮第一句话是问他妈是不是来给他送饭了。

    “汝等卑贱人类，是来向吾族上供吗？”

    宋余琅被这一股子文绉绉还尖利如婴儿啼哭的声音刺激得牙酸：“封建王朝亡了好几百年了，尊贵的客户，希望您下辈子能与时俱进，还有，放尊重一点，称呼为我尊敬的殡仪馆管理员。”

    九尾狐和饕餮的用词都偏向古代，大概是因为苏醒时间短，十恶之地又实在与世隔绝，这些异兽没机会更新一下自己的词库。

    宋余琅对此表示理解，但不尊重。

    说谁卑贱呢？四不像的丑东西！九尾狐好歹美丽，这玩意真的纯纯长得膈应人。

    她刚要义正词严强调自己值得尊敬的服务业从业者身份，就听见饕餮再次开口：“汝向吾族进贡，可是有所求？凡人之所求，不论名利，财富，地位，吾族皆能满足。”

    宋余琅眉毛一跳，下一秒，先前死去腐烂的尸体如镜头倒放一样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在林子里活蹦乱跳，仿佛之前看到的全部都是幻觉一样。

    那些动物自发朝着饕餮跪拜，动作虔诚，一声不吭。随着它们一个一个头磕下去，这些东西竟然发生了类似灵兽的变化，皮毛变得更加光滑鲜亮，堪称神迹了。

    但整个场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如果宋余琅这会站在饕餮的位置就会发现，这些动物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像是什么无底洞一样，瘆得慌。

    宋余琅虽然不受污染幻境所影响，但能够看见幻境的内容。

    她低头扫了一眼地上被腐烂肉糜血浆浸泡的土地，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想明白了饕餮的污染方向。

    是人之欲望。

    不论是身体器官给出的反应，还是这些动物跪拜后得到的回馈，无一不指向欲望两个字。

    这些动物，求的是进化，求的也是修行。

    那是否甄虎和九尾狐的事件中，也有饕餮的污染参与其中？

    因为九尾狐的污染方向主要是精神污染，真实幻境，是跟着人内心相信的东西走的，而不是跟随欲望，也不会控制人的欲望。不然慈征看到的就不会是极乐世界和无间地狱，而是幸福美满一家人。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九尾狐是无法勾起人的欲望的。

    但甄虎的情况，却不仅仅只是被幻境所迷惑，还有肉//欲和贪欲从中作梗。一个修真者，单单是色迷心窍，不足以让他放心所有戒备，就算仙盟说得天花乱坠，这些天性多疑的散修都会留一手，不会让人连保命的法器都丢出去。

    但贪欲会。

    二者合一，造成了甄虎最后的悲剧。

    复杂的信息在宋余琅脑海里逐渐清晰明了，她缓缓笑了起来，竟然顺着饕餮的话说了下去：“能飞升吗？我是个庸俗的修真者，虽然经脉俱断无法修炼，但还是有一个纯真且真挚的飞升梦。你听起来这么牛，能做到吧？”

    这个要求堪称狮子大开口，饕餮那双缓缓转动的眼珠都顿了片刻，再次开口，似乎很满意宋余琅的态度：“人类，你很贪婪。但正如你所说，飞升于吾族而言，并不难，但你，能拿出什么来交换呢？”

    宋余琅慢慢悠悠散步似的，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想要什么？”

    饕餮严重划过一丝饥饿的贪婪：“要你的骨血和你头顶的那根木头，你虽然经脉俱断，但骨血之中都是精纯灵气。你放心，待吾食用过你的血肉，会为你重塑躯体，送你立地飞升。”

    异兽的学习能力还挺强，没说两句话，就从汝等换成了你，听着倒是顺耳了一些。

    稍远处慈征一愣，大抵是没想到，竟然有人类的骨血里都是精纯灵气，实在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他转念一想，宋余琅那强得可怕的肉//体力量，也就觉得合理了许多。

    宋余琅乐了：“帮我重铸肉//体？”

    她这会已经走到了饕餮脸上，微微仰起头，嫌恶的扇了扇扑鼻而来的腐臭味：“你懂不懂灵气复苏三百年来最强天才的含金量？这种狮子大开口的条件说出来，你也不怕闪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