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不算湍急，流水拍击着岸边的石头溅起不少水花，就连远在两米外的他们都不免粘上水珠，像是玩闹一样将衣服打的半干不湿。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前方的人许久未言，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寒轻烟往日罚他的时候不算太狠，但都能让他长记性，比如打了碗就要自己赚钱去再买一个，再比如弄坏了衣裳就要自己学把衣裳缝补好，他简直是犯一次错就能有一门手艺。
而这些阿娘也很支持。
因此，花小宁一路畏畏缩缩，不敢抬头去看前方的寒轻烟，自己在心里默念了许久好运两个字，试图逃开今天锁发生的事情。
他殷勤地上前去接寒轻烟手中的竹篮，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安静还有些沉闷的气愤。
但事与愿违，寒轻烟将竹篮递给他，垂眸轻轻问他：“那些人类为何要去中心城？”
花小宁接竹篮的手一抖，半晌才断断续续开口：“他们并未说出实情，只说要去中心城办事……”
话才到一半就被寒轻烟轻飘飘地打断，似是轻嘲，否定他们的理由：“办事？什么人类会在魔族办事？还是在中心城早已无任何魔踏进过的时候。”
她推开门，烛火映照脸庞，映着她眼底的寒冰：“小宁，你又被骗了。”
“……”
花小宁的手紧紧攥着篮子，抿着唇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沉默机械地进行着加下来的事情。
寒轻烟也只是浅浅扫他一眼，看到他并无异常后快速效率地把菜给摘洗了一遍，顺手从旁抓了菜刀切菜，动作娴熟，好似做了许多年。
花小宁自觉地把锅与盘子给刷了，待到他手中的事情办完，寒轻烟也开始炒菜，生性凉薄的女人手上几乎全是茧子，不爱说话的性格对她干脆利索的行动没有造成一点阻碍。
推门而出的花小宁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蹑手蹑脚地害怕吵醒花浮，直到关上门时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轻烟姨依旧这么讨厌中心城，现在就连别人问路都很抗拒了。
他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干涸的土地上写写画画，半晌就烦躁得全部给擦去。
魔族内很少有风，这里要么是酷热的夏季要么是寒冷的冬季，与人间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地狱。
但他早已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个他自小生长的地方。
一抬头，恍然看见朝自己而来的蹦蹦跳跳的青衣少女与被她拽着的红衣姑娘，身后嗨跟着两位孤独的少年，两人在后面皆是摇头叹息。
他惊喜：“宁姑娘？你们居然还没走！”
宁听萝住了脚步，眼睛流露出疑惑，微微侧头不解：“我还没找到进中心城的办法呢，回去做什么？”
回去和她师尊几个人坐一起干瞪眼？
还是回去被系统烦？
花小宁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语含歉意，有些尴尬：“不是，之前也有魔问过血色罂粟的事，都没得到过线索，多数都是第二天就走了，我以为……”
“哦~”宁听萝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所以你觉得我们也会走？”
“对。”
花小宁扔了手中的枝杈，想起寒轻烟对他们的无理与冷淡就觉得有些愧疚，这些人好歹救过自己，也只是过来问路，没理由接受轻烟姨的淡漠。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屋子，里面亮着烛火，隐约能看到忙碌的人影。
寒轻烟在午膳时是极少会管他的，因为自己在这时候经常会跑出去“行侠仗义”。
他握拳又松开，衣袖被自己垂着的手拽的皱巴巴的，纠结几秒后坚定了想法才对他们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血色罂粟的在哪。”
“不过……”
“不过什么？”宁听萝有点急，凑到他面前蹙眉盯着他问，差点抓着他的肩膀晃，“你别卖关子啊——啊，师兄你干什么！”
沈衣恣拽着她的衣领把人往后拽了几步，二人拉开正常距离线后他才满意，暗地里开心地扶了一把快要摔倒的宁听萝。
青衣少女又惊又吓，回头忍不住瞪了他一下，颤抖的眼睫毛明显还没冷静下来，黑色的瞳孔含着隐隐的怒气，表达着对他行为的不满。
她忍了又忍，没有给沈衣恣一拳。
沈衣恣仿若刚才不是他一样扭头，看的宁听萝心里是直冒火，这人怎么能干完事还装的这么旁若无人，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欺负人！
心里这股气还没消下去，就见那边支支吾吾半天的花小宁终于准备说线索，她权衡半秒决定专心去听消息，沈衣恣这人秋后再找他算账。
花小宁想了想，道：“顺着这条河往里走，有一个赌场，赌场内有个魔在算命，他自称百事通，说什么天上地下的事都知道。”
“……”
秦月兰越听越觉得不靠谱，靠近宁听萝小声说：“这百事通不会是行骗的吧，这吹的也太过了点。”
宁听萝点头，满脸赞同。
二人玩笑似的动作，也把花小宁给逗乐起来，带着他们就要去寻那位百事通。
魔族内部越发昏暗，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魔气，里面很少有灯，火红色的烛火全部换成了白色，每个魔眼中冒出的青光映着烛火有些惊悚。
宁听萝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越往里面越临近中心城，魔也越来越多，细看能发现他们着装上也有很大变化。
花小宁边带路边边将刚才未说完的话给补完：“百事通挑的很，他这人除了收钱多意外，还只挑有缘人看，要不然就算知道也不会告知。”
宁听萝想了想，觉得更像骗子了。
不过钱好说，有缘人也好说，他们这还有个男主和女主呢。
赌场。
烛火照在门前，两个白色地灯笼高高挂起，牌匾上的字体拐了几怪，被光一照看着难看又朦胧，像是一层雾蒙在他们眼前
昏暗的灯光撒了一地，进进出出的魔都是大多穿金戴银，脚步有些虚浮，脸上还带着些许醉意，与人勾肩搭背还念叨着胡话。
魔族喜爱金银她是知道的，但把金银挂的满身这事她属实不能理解。
进去时，花小宁拿着一块木牌亮了一眼，门前的守卫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放他进去了。
里面的荒诞气息更加严重，每个人脸上异常兴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注的赌桌，耳边是人群的嚎声，或愉悦，或悲凄。
宁听萝看着那些东西入了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衣恣看她出神的模样忍不住捞了一把，拽着的衣裳没走丢才放心。
宁听萝不喜欢被拽，但由于沈衣恣手劲太大，她抽了好几下也没抽动，就被迫放弃了。
花小宁带着他们穿过赌桌，在偌大的赌场里走了许久才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里，里面坐着一个带着兜帽的人，阴影将下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男女。
“各位想要知道什么？”
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从斗篷下伸出一个素白纤长的手，翻转着小桌上拥挤紧凑的东西，她一字一句说，似是念稿，“我名百事通，知天文，通地理，知晓世间所有事。”
满桌的东西，粗略扫一眼，上面陈列的大多摆件像是玩具，像是什么晴天娃娃的玩偶，还有什么，甚至就连拨浪鼓都有。
宁听萝默了默，心说这样子更像骗子了。
花小宁冲她鞠了一躬，言语恭敬说：“您还记得我么，当初在云流河边……”
“哦？”斗篷声线压的很低，听完他的话似是想起了什么，“你是花浮的孩子？”
“是。”花小宁应声，他道：“我们想来问您血色罂粟的事。”
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烟斗，朦胧的烟雾呛了宁听萝一下，她眉毛微压，神色有些抗拒。
斗篷人吸口香烟，屈指点着桌面，似是怀念道：“血色罂粟，好久没人来找过它了，已经快记不得那些来寻血色罂粟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了。”
“您知道在哪。”
“知道。”吐出一口烟，她将烟斗搁置在一旁，话锋一转：“但我的消息只告诉有缘人。”
手指一台，斗篷嗖一下被掀起，露出下面带着戾气的一张脸。
女人把玩着桌上的东西，狭长的眸子一抬，扫过众人：“你们中，并没有我的有缘人。”
“？”
宁听萝转头，看了秦月兰一眼，在得到自家师姐疑惑地目光后又转了回去。
不是，女主还不够有缘？
她怎么不按套路来？
“那你所谓的有缘人得是什么样的？”宁听萝出声问道。
斗篷人抬眼看她，冷冷吐出几个字：“心意相通，谓之有缘。”
宁听萝语塞，转头跟系统窃窃私语：“要不你再找个人绑个系统？给她个小说里能读心的能力，能满足她对有缘人的标准。”
系统：“……”
“宿主，她对有缘人的标准或许不是你说的这样。”
宁听萝抓耳挠腮，“那你说怎么办！”
思索三分，秦月兰上前拿起那个拨浪鼓，在手中摇了几下，举起对她道：“你说要有缘人，但你又怎么能证明你口中的消息是真的？”
斗篷女人眉峰微压，眼角向下耷拉，不耐道：“小姑娘，是你们求着要我的消息，注意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