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其他人还未到，梁紫葳将灵鉴带到一边。
“你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为什么要凑这种热闹，幻境之中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你想把命搭在此处吗？”
她眼中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像是冰天雪地里落下一场桃花雨。
灵鉴看着梁紫葳浅笑：“你如何发现的？”
梁紫葳低头看向灵鉴的衣摆，“从一线天过来，除了你和那都，其他人的衣摆都没有湿。”
“小小衣摆而已，也是是我不在意呢。”
“你丝毫不掩饰，其他人眼下拿不准才生忌惮之心，但你瞒不过我。你若执意进幻境，到时候刀剑无眼，难免露出端倪，而你那位……师兄，就算他修为高深，也难保有护不住你的时候。”
“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两人走得不算远，宋辞澜和梁络石是修士，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络石还震惊于灵鉴居然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宋辞澜听到此处却觉得灵鉴似乎根本不在意梁紫葳说了什么，她倒更在意梁紫葳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那边的梁紫葳也没想到灵鉴的态度如此随意，“我只是觉得你应当没有什么坏心思，才好意提醒，你若是只想凑热闹，不如与我们一起留在此处，就别再进幻境了。”
察觉到有目光看她，灵鉴侧了侧头回看过去，不远处的宋辞澜眼神中有和梁紫葳同样的期待——他也不想让她进幻境。
灵鉴勾起一个了然的笑，收回目光对梁紫葳说道：“好，我承你的情，这幻境我不进去了。”
见她听劝，梁紫葳点了点头，回到梁络石身边坐下。
灵鉴也坐到宋辞澜附近，她才一坐下，宋辞澜便说：“你留在此处也好，若是我在幻境中出了什么岔子，有你在此处看着我也不怕了。”
“你也不必为了让我安心留在此处故意咒自己，那些修士的修为都不如你，你进幻境后速战速决便是。”灵鉴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宽慰自己，眼下也只有他知道她为何没有灵力。
“越姑娘，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梁络石感慨道，“还好其他修士未到，不然听了你这话只怕会当场打起来。”
梁络石话音刚落下，有修士陆续走了进来。
一道迷障又拦住了六七人，加上灵鉴和宋辞澜，最后剩下的修士只十人左右。
众人又等了片刻，见没人再进来，有修士嚷嚷道：“本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既然连迷障都过不了，何谈进幻境诛灭怨魂，还等什么，开幻境吧！”
修士们都不想再等下去，梁家姐弟点头对视，对准石像上的裂缝开始施法。
缝隙中飘出一团色彩绚丽的星云，在灵力的催动下星云渐渐变大，正中红色的光芒像一只猩红的眼睛，又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杜鹃，星蓝色的光一层一层围绕在边缘，仿佛织女进行织就的薄纱天锦。
那都看得入迷，傻傻地站在近处，灵鉴将他拉到石壁下方，“你站在那处，他们进入幻境时施法的气波会伤到你。”
那都回过神来，“多谢姑娘提醒。”
幻境已开，修士们不再等待，宋辞澜进幻境前又回头看灵鉴一眼，灵鉴冲他点头，他便不再犹豫，化作流光而去。
幻境入口外，只剩一个身形魁梧的修士。
梁家姐弟一直在施法，无法一心二用，梁络石余光看到他，提醒道：“这位道友，就剩你了！”
灵鉴远远看到，突然觉得那修士身法有些奇怪，只是她一句小心还未喊出口，那修士突然抓起梁紫葳，一同跳入幻境之中。
“我信不过你们，借你姐姐当个人质！”他的声音和人一起消失在幻境入口。
“姐——”
梁络石大喊一声，可没了梁紫葳，他的灵力一时不足以维持幻境入口，那团红蓝交织的星云一闪，又退回缝隙之中。
梁络石一恼，一掌拍向石像。
他掌中带了灵力，洞内一时地动山摇，落石无数，那都立刻护住自己的头，到处闪躲。
灵鉴不顾漫天落石冲到了石像前。
石像的缝隙果然变大了，缝隙中的红光明暗闪烁，灵鉴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瞪着梁络石，“你怎能如此莽撞，这石像若是塌了，他们就彻底出不来了！”
这石像本就残存了壶山寨先祖的灵力，有镇压怨魂的力量，如今被他一掌击散不少灵力，只怕他们在幻境中遇到的怨魂之气也会更加汹涌。
“我——”梁络石没想到会这样，一下子泄了气，坐了下来。
洞顶滚落石块眼见要砸到梁络石，灵鉴抬手将石块扫到一边，自己手上却留下一片伤痕。
洞中终于平息，梁络石抬起头，问灵鉴：“接下来怎么办？”
“你是壶山寨请来的贵客，是名镇一方的鳌山双骄，你问我怎么办？”
梁络石气鼓鼓地说道：“我只是怕我姐姐出意外，他们若是想要人质可以明说，我陪他们进去就是了，何必耍这些阴招！”
“这些修士本就不是一心，壶山寨债主有所隐瞒，他们为了自保难免有些过激之处，眼下你姐姐出不来但也不会有危险，你反正也进不去，等就是了。”
梁络石看向灵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灵鉴瞥他一眼，“你姐姐没有教过你如何骗人吗？你是真的不会说谎。”
说多错多，梁络石索性不再说话。
那都走了过来，见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于是也不敢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整个山洞中只听得见水滴落下的声音。
灵鉴和梁络石不说话，那都坐在两人附近觉得呼吸都紧张，他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下去，“两位能不能说说话，我这样干坐着实在难受。”
灵鉴看向那都，“好啊，不如来聊聊你们巫祖。”
她一开口，那都的嘴抿成一条线，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梁络石看向那都，“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说也可以的，这个越姑娘就会咄咄逼人，你别被她吓到。”
那都努力扯动嘴角，“越姑娘是好人，我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灵鉴说道：“那我不如我来问，你来说。”
那都看着灵鉴，怔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越姑娘请问。”
“你们巫祖是如何成为巫祖的？”
“先祖镇压妖邪后，妖邪身死魂却不灭，怨魂时时侵扰村民，那时的老寨主便祭天祈求苍天庇佑，后来上天降下神迹选中了当时还是孩子的巫祖，让他来庇护我们。”
“什么神迹？”
“一双眼睛，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
“仅靠一双眼睛，如何庇佑。”
“巫祖看得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若是那怨魂有异动，他会提前告知村民，村民自有应对的法子。”
“你们寨中都会巫术吗？”
“从前是会的，后来便渐渐不会了。”
“为什么？”
“有了巫祖时时预警后，那怨魂讨不着好便渐渐收敛，后来就不再侵扰村民，村民们也就渐渐放下巫术转而事农事，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怨魂居然卷土重来了，村民们无力应对，所以才请了你们这些修士来帮忙。”
梁络石见那都垂着双眼，便说道：“你无需太担心，进去那些修士各有神通，你们壶山寨会平安无事的。”
灵鉴继续问道：“那赤霄花呢？最早发现它的是什么人？”
那都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是寨中的一个姑娘。”
梁络石突然问道，“诶，你们巫祖如今快九百岁了是吧？”
“再有一个甲子，便是整九百岁。”
梁络石感慨道：“他既没有成仙，如此算来，应当是最长寿的人了。”
那都轻轻叹息一声，“是啊，很长寿了。”
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动，灵鉴眉头一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似有什么她眼下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出现。
一旁的梁络石站了起来，“我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催动一件奇怪的法器，那法器在洞内转了一圈又回到梁络石手中。
奇怪的感觉消失，风也一同消失了。
梁络石收起法器又坐了下来，他坐得笔直，说道：“什么也没有。”
灵鉴似笑非笑地看着梁络石，眼神分明在说，还说没有隐瞒。
梁络石读懂她的眼神，不敢看她，可转念又想到她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他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扭头回来，“有什么好看的。”
灵鉴眉毛一挑，明明看穿了一切，却又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
洞中又恢复死寂，那都拿着一块干粮，沉默地嚼着。
有灵力自石像缝隙逸散，山洞跟着一晃，那都手中的干粮掉到了地上。
“他们要出来了。”梁络石再次起身。
只是梁络石这次施法却不十分不顺。
灵力进入石像缝隙中，没有星云从缝隙中飘出。
梁络石改换捏诀的手势再次施法，却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
那都已经自觉地走到了远处，他正想问灵鉴出了什么事，灵鉴却已经走到了梁络石身边。
“难怪你姐姐被带进去你如此紧张，原来是学艺不精啊！”
梁络石龇牙咧嘴，低吼道：“你一个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凭我知道如何打开这幻境入口啊！”
梁络石转过头，“就凭你？”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灵鉴，灵鉴的目光落在石像裂缝处，“你若是不信，我们大可以在这耗着。”
梁络石思虑片刻，想到梁紫葳也在幻境内，到底无法心安，于是不情愿地问道：“怎么打开？”
灵鉴目光一凛，“你这是请教的态度吗？”
梁络石被她的目光震慑，不知怎的，竟有些腿软，“我……”
他站直了身子，朝着灵鉴一拜，“还请阁下赐教！”
还不算太糟，分得清轻重缓急，灵鉴也敛起调笑的神色。
“灵气二分，一走气海，二走玉京，膻中逆转，虚出商阳。”
这运气的方法闻所未闻，梁络石眉头都皱到一起去，“又是逆转，又是虚出，我不会气滞而亡吧？”
“你若是不敢，就去外面带几个修士进来，让他们来。”
梁络石见她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按下心中的疑虑，照灵鉴所说的重新运气。
这一次他施法过后，灵脉中的灵力突然汹涌澎湃，一时之间修为仿佛大涨，灵力尽数从指尖喷薄而出，缝隙中的那团星云终于再次出现。
如同小小的花苞一点一点盛开，星云彻底绽放后，修士一个接一个从中走了出来，只是有人垂丧着脸，有人笑得苦涩。
那个将梁紫葳带入幻境的修士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扣着他的人正是梁紫葳。
没看到宋辞澜的身影，灵鉴觉得奇怪，她正要上前，身后有人拉住了她。
“元君，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