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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石无医(四)

    “你梦里我用的那柄剑是我送你的那柄吗?”

    灵鉴的声音中有微不可查的颤抖,宋辞澜没有察觉。

    “虽然剑身都是淡青色,但你用的那柄剑颜色更加纯净,也更锋利,而且——”宋辞澜话锋一转,“那是一柄见过血的剑。”

    自欺欺人的笃定和隐秘矛盾的推测被他的话毫不留情地推翻,灵鉴的心像是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洪流席卷了她的一切,她的心在水中飘摇。

    无需探查宋辞澜的灵台,她也足以确认,宋辞澜和枕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云绣山的云彩都是织女织出来的,那里的每座山峰都有主人,灵鉴练剑的那座山峰叫做万鸣峰,是她从前任峰主手中赢回来的,除了枕溪,没人知道她是万鸣峰的主人。

    至于尧光剑,它已有多年未出世,宋辞澜即便是做梦也不该梦到,他根本没有见过尧光剑。而灵鉴给他的那把剑,是她从前用过的兵器,和尧光剑只剑身色泽相似,也许是尧光剑珠玉在前,她用着十分不趁手,索性弃置,后来见宋辞澜失了兵器,她才将它转赠,如宋辞澜所说,它确实是一件没见过血的兵器。

    更别论宋辞澜还说出了尧光剑回鞘自鸣及长尾鹟这些细节。

    还有灵鉴一直自欺欺人的藏山锦囊,那是枕溪为她炼制的法器,这世上除了他和她,本就不该有人能够打开……

    巧合两字已经不能说服自己,灵鉴脑海中思绪繁杂,有如一头狂奔的野马,似乎要不了多久就要完全脱离她的掌控。

    不能再想下去了,往事已矣,她不是也不应该是沉溺于过去的人。

    可一个人的心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被理智控制,关于枕溪的一切,她压抑了太久,隐藏了太久,眼下只需一点星火,便能引燃整座山林。

    灵鉴突然起身,整个人透出慌乱,“我去外面走走。”

    宋辞澜总算察觉出不对,跟着起身,“元君,你怎么了?”

    灵鉴摇了摇头,宋辞澜又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只顾往外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宋辞澜越发心慌,上前拉住了她。

    几乎是在他碰到灵鉴的瞬间,灵鉴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宋辞澜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她此刻十分抗拒他,甚至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宋辞澜,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认识灵鉴这么久,他从来没听到过她如此疲惫的声音。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到灵鉴眉眼间掩饰不住地疲累,他心中满是不忍,“好,那你留在此处,我去探探路。”

    他不给灵鉴拒绝的机会,说完话便离开,他用了灵力,身影转瞬消失,再不见踪迹。

    静谧的林中连风都没有一丝,只偶尔几声鸟叫冲破云霄。

    灵鉴坐在洞口,呆呆地望着远处。

    过往有如潮水,一点一点将她淹没。她并不是毫不念旧的人,时常也会想起曾经的种种,可却始终有段不敢触碰的回忆。

    她总觉得,每想起那段过往一次,早已经失去的人又会再失去一次。

    万马千军星河畔,风声烈烈,将士出征。

    枕溪的目光穿越人海,而她在星河畔回首,一眼万年。

    彼时无人知道那便是最后一次相见,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谁也不能停下脚步。

    天地重启,邪灵六主却为了活命在四处造下杀孽,灵鉴病中恢复再次挂帅,她兵分六路,将邪灵一步一步逼至天极之境,而后在天极之境将邪灵六主及残军尽数剿灭。

    邪灵之主自有诡异之处,若有一二残魂仍在便如死灰复燃,因而灵鉴带兵驻守天极之境,不给他们丝毫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天地重启后,一切并不如期望的那样发生——灵气稀薄,秩序失调,地龙频动,雨雪反常,连天极之境这种地方也异象频出,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为避免异象扩散,灵鉴在天极之境外围设下结界,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集众人之力平息了异象。

    她终于从结界出来的时候,万神入轮回的消息也恰好传来。

    枕溪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神仙共同拟定神仙名册,他的名字赫然写在第一个。

    灵鉴连忙赶回天庭,可等她回到天庭,一切已成定局。

    枕溪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她茫然地不知该去往何处,直到道君将她带回凌霄殿。

    “他走之前去天极之境找过你,但你彼时在结界中,他只能回来。我曾让他给你留些话,可他拒绝了,他说你会明白他的。”

    灵鉴当然明白。

    她只是……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接受这件事。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先离开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她甚至曾经和石华说过,若有一日她战死,遗体被带回天庭,一定记得找人提前为她整理好遗容,她不想让枕溪看到她身上的累累伤痕。

    他们两人自从正式领了仙职,枕溪在斗牛宫泰玄三省,鲜少出天庭,她进了雷霆玄府,一年到头在天庭也留不了几天,两人和天界为数不多的几对道侣一样聚少离多,而她每次归来,总要被枕溪揪着去趟天医司。

    他一贯和善,却总是在她治伤时板着脸,虽然不明说,但眼神却在埋怨灵鉴不知道爱惜自己。

    但他也知道刀剑无眼,有时候不是想避就能避得开的,于是四处收集奇石珍宝,最后锻造了一件举世无双的甲胄送给灵鉴。

    她已有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尧光剑,如今再有这样一件战甲,简直如虎添翼。那件五彩兽纹甲胄陪着她历经生死,替她挡下不少攻击,她当真喜欢极了,后来还用来做法衣之一。

    枕溪送她甲胄是因为知道她去的从来都是凶险万分之地,对付的也从来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知道自己能帮到她的不多,所以送上一副甲胄,期盼的无非是她能平安归来。

    他知道,很多事情如果灵鉴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做,可他了解她的志向所在,也明白她和他的肩上担负着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他从不会阻拦灵鉴。

    他能给她的,永远都是她想要的。

    灵鉴亦如是,所以她会明白为何他的名字会在名册之中,

    但明白和接受,中间隔着万水千山。

    她不想做被留下的那个人,可偏偏留下的那个人是她。

    并肩作战多年的同僚离开了,石华石晔离开了,如今竟连枕溪也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明明还有好多没来及告诉他的话,他们也还有好多没来得及看的风景,甚至枕溪许下的那些承诺,也都化作泡影。

    他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他连一丝念想都没有留给她。

    灵鉴从凌霄殿出来,来到了星河畔。

    原本璀璨夺目的星河那些日子也变得黯淡,属于枕溪的那颗星隐在其中,再无亮起的可能。

    灵鉴在那里坐了三日,又回到天极之境。

    周围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但灵鉴表现如常,很快又忙于公事,周围人松了一口气。

    那毕竟是灵鉴元君,也许她早已勘破一切,有人这样想到。

    时间久了,他们又发现自己错了,她的魂魄似乎和枕溪星君一起离开了,留下的只是一副躯壳,她只是靠着本能继续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一切。

    她看似和曾经没什么不同,可又处处透着不同。

    有人突然明白,当一个人失去的足够多,即便她看着一如往常,但她已经不可能再是从前的她了。

    周围人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灵鉴的情绪,不光枕溪成了她的禁忌话题,连带着万神入轮回那段天界往事,也鲜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

    她走入那段伤痛时不声不响,所以他们也在等,等她悄无声息地再从那段痛苦中走出来。

    那虽然是属于整个天界的伤痛记忆,但痛苦却分属于不同人,那痛苦既不能平均分配,也不能帮他人承担。

    可灵鉴一个人,能熬过天极之境风雪交加的长夜,却熬不过内心的荒芜。

    她在冰天雪地里,一日又一日炙烤着自己的心。

    直到那颗心变得坚硬冰冷,再无任何火焰能将她融化。

    多少个寒暑过去,灵鉴早已经学会在回忆时避开那段过往,她甚至也能在别人提起枕溪时谈笑风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她早已经蜷缩成一团,若不是如此,过往萧瑟的回忆早已将她的心肢解。

    她曾给宋辞澜说,若是活得够久,便没什么放不下的。

    可也许是她活得还不够久,至少没有久到清醒时能忘记枕溪这个名字和他们的一切过往。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只剩自己一个人珍藏的那些往事,会有一日从她和枕溪之外的第三个人口中说出。

    那明明是她和枕溪的回忆,灵鉴觉得荒谬。

    当日得知很多神仙去地府寻找昔日旧友消息,灵鉴心底也曾悄悄浮起渴望,但那点苗头刚起便被她掐灭,仅有一二残魂的故人缘何能当做故人呢?

    灵鉴在心中曾这样质疑戚楳,也质疑戚楳做过的一切。

    可眼下,她在深感荒谬之余,突然有几分理解戚楳。

    若不是因为对故人的惦念和不舍,若没有试过无数次都放不下,谁又愿意在时光中煎熬,寻觅只有几分肖似的残魂呢?

    故人已远,留有一丝残魂已是慰藉。

    更何况,眼前之人并非全然陌生,他的灵魂中甚至还刻着昔日的回忆。

    他并只是肖似故人,那她又如何能将他当做一个全新的、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对待呢?

    不对,灵鉴又摇了摇了头。

    不该是这样。

    宋辞澜终究是不是枕溪,他所看到的关于她的记忆只是梦中偶得,他并不认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只以为是一段绮丽的梦。

    他只是恰好拥有了枕溪的一段记忆,他和枕溪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人。

    即便她愿意将他视作枕溪,可对于宋辞澜来说,他又怎么会愿意自己被别人当做另一个人呢?

    灵鉴的脑海中两种思绪反复拉扯,她从未有过这样迷茫,这样摇摆不定的时刻。

    洞顶一滴水顺着山岩滑下,恰好落在她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灵鉴一瞬间清醒。

    她到底在做什么!

    面对梁紫葳和梁络石,她尚能留有几分清明,虽心中惦念旧友,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和对方过度接触,反倒会影响对方。

    类似的情况怎么改换到宋辞澜身上,她就如此方寸大乱呢?

    她从相见之初,偶尔便会在宋辞澜身上看到枕溪的影子,可天地之大,人与人有相似之处再正常不过,她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人,所以能坦然面对宋辞澜。可到了如今,知道宋辞澜和枕溪的关联之后,她的心便开始摇摆。

    她无法将他只当做宋辞澜对待。

    可宋辞澜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自己而已,灵鉴只顾自己的心思,却不想她的摇摆会给宋辞澜带来什么。

    她之所以思绪繁杂,无非是因为宋辞澜在这之前,就已经表露出对她的喜欢。

    她曾经可以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可如今,她的心在因为知道他和枕溪的关联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动摇。

    而她,害怕这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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