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对不起。”这已经是这周发生的第三次了,他冷漠地看着向自己告白的女生,问出了一个他有些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觉得你很成熟稳重。”
接下来,那个女孩子又冒出了一堆形容词,但他都没有太在意。
现在人对于成熟稳重的标准就只是不爱搭理人吗?他不理解,也不准备理解,从小就经常被大人说,性格沉闷像个小大人,长大一点之后周围的女孩子好像也都很容易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甚至有人会说他很像言情剧里的一些男主角。
明明他只是好像天生就缺少了一些感情而已,他也不想这样,但没有办法,从记事起,好像就已经对大部分事情毫无兴趣了,记性很好,看过的东西在短时间内无法忘记,这也让他能够一直保持好成绩。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对不起。”
他再一次拒绝了女生的告白。
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他经常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来学教育也只是因为母亲开了补习班,在他高考填报时说了一句“如果你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就来我机构上班吧”,于是他就来了。
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舍友们一个个都很着急、想在毕业前找个女朋友,他知道他们分别都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说。
“上次和你告白那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啊,你不介意的话,我去追?”
“追啊,问我干吗。”
他每次都是眯着眼睛躺在床板上打盹儿的时候,顺便回复舍友的话。
“你那是觉得人家可爱吗?你那就是喜欢个子小的女孩子,□□。”
“你骂谁呢?我这个身高,我不找个子小的、我找个个子和我差不多的,我俩走出去和姐弟一样。”
“你俩安静点,咱儿子睡午觉呢。”
“我记住了,你管老三叫儿子,等他醒了我准告诉他。”
“闭嘴吧,就你事儿多,我还是你老子呢。”
真是吵死了。
他想着,他不讨厌热闹的地方,也不讨厌安静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他应该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对什么都没有厌恶。
“哎,你们看最近的综艺了吗?”
“哪个啊?”
“那么火你都不知道,《这一秒开始做偶像》,来来来,我给你看,这个是我推的偶像,你看,腿长吧。”
《这一秒开始做偶像》是最近在网上很火的偶像养成节目,找十个不同经纪公司的、练习时长小于一年的新人偶像练习生关在一起,三个月后进行毕业舞台表演,期间观众可以给喜欢的练习生投票,票数高的练习生可以在每个星期的新曲考核中优先选择喜欢的曲目,还可以得到豪华单人间和美食套餐。
他也有所耳闻,其实他没有什么兴趣,高中的时候觉得拒绝一个热情推荐的女同学很烦,就看了几集的另一台偶像养成综艺,结果自己完全没看进去,还得每周听那个同学输出对喜欢的偶像的热情。
那个时候的那个偶像,好像现在已经出道了吧,叫什么小翼的。
“啊,颜汐,我不喜欢这个女的。”
“不是很可爱吗?”
“她每次都挡着我看别人,镜头里只要出现她,我就看不到别人了,太抢镜头了。”
他听着底下舍友们指点江山,估摸着自己是别想睡觉了,就给手机插上耳机,点开同一个节目,打开最新回。
养成综艺基本上都是那一套,镜头里的女孩子们在练习室挥洒汗水,在休息间探讨人生,期间插播一些广告,最后再展示本期学习结果。
咦,颜汐的镜头不多啊。
他的绝对记忆告诉他,如果从镜头分配的时长来说,那个叫颜汐的女孩子的时长,并不算多,大概就是十个人里第六名的水平,但是每一次她出镜,就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能够让人再也看不见其他,只能专注于她一人,不论是占主要镜头近景,还是在边上帮其他人陪衬,只要她出场,其他人就都成为了配角。
好厉害。
他感慨着,将进度条拉到后面,跟上舍友们的进度。
这一期的考核是十个人分成两组,进行的组合表演,颜汐的位置比较靠边的原因,在他看见舞台开始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她太亮眼了,就算只站在旁边当陪衬,就能夺走他的目光,舞蹈动作上有些瑕疵,看弹幕的说法,应该是常态,有人说她不认真训练,有人说本来也不用把舞台搞得那么花里花俏。
硬要说的话,他认同后者,和其他人复杂的舞步比起来,她缺少的那些小细节的时间,全用在与观众的互动上,可能是不经意间的眨眼,也可能是转身中途一个小小的招手。
她不适合作为团体偶像,但如果作为个人,她会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在这一刻,他好像感觉自己心里觉醒了什么东西,他说不上来,像是夏夜飞舞的萤火虫之海一样,在心底荧光点点。
“颜汐投票凭什么第二啊,而且给这么多镜头,猪都红了吧。”
“没有。”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忍不住开口,“仔细看的话,她的时长分配和她的站位是匹配的,你觉得她镜头多,是因为连你也被她吸引了。”
“老三你醒着啊?我还以为你没兴趣。”
“怎么可能,我马上找那种镜头时长统计给你看。在这里,颜汐,镜头时长排名,咦,第五?”
“哈哈哈哈哈,被老三说对了吧!你就是被她吸引了,还不承认!”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恐同即深柜!”
“我去你的,关你屁事!”
后来,这个男生真的加入了颜汐的粉丝后援会,他偶尔看这个男生的朋友圈,会看见对方精神满满地照片,配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我才不是特地来看颜汐表演,就是想来附近吃东西,顺路来看看她而已。”
不过此刻,他并没有想那么远,伸手接住从下面抛上来的小零食,撕开包装袋,将节目点到第一集,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特定的人产生了兴趣,他说不好这个兴趣的成分,但搞懂这个成分,也是一种兴趣。
“儿子,你最近有课吗?”
“我应该一年都有档期。”
“那太好了,我看你教资也考上了,在我这里挂名拿钱也挺闲的,有空接个大单吗?”
“什么单?”
“对方是个艺人,档期比较满,希望你能跟随团队行动,然后在她没有工作的时间里给她辅导。”
“哪门课?”
“全科。我想想觉得你最合适了。”
“我明白了。”
“这个是保密协议,然后这个是合同,签完我带你去见人。”
他签完字的那一刻,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墨镜的女孩子,看身高在平均水平,不算瘦。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颜汐,颜汐,这位是我儿子,就是你之后的随行家庭教师。”
他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晃神了不到半秒钟,他看见她摘掉了帽子和墨镜,歪着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请多指教。”
很多艺人都会给自己一个人设,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扮演这个由经纪公司安排的角色,颜汐也是一样。
他很容易看出来,但是没有揭穿,他的工作说忙也不忙,主要是累。颜汐去哪里,他就要去哪里,有的时候转场七八次都不能坐下,只要颜汐的经纪人说“现在开始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可以打开课本开始上课了。
“学不懂,不管怎么想都学不懂!”
“来,把笔拿好,下一题。”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你看,反正姐姐也没在看,我偷偷睡一会儿也没问题,对吧!”
“你很困吗?”
“我已经30个小时没睡觉了,拍完下一场才能回家睡觉。”
他盯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睛,点点头:“十分钟。”
“好耶!”
她像是得到大赦一样高举双手,然后双手合并,啪地一下趴到桌子上,根本没有停顿的时间,他就听见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从《这一秒开始做偶像》之后,颜汐就凭借着出众的吸引人的能力,正式走上了偶像的道路,他没有说过,但他确实也勉强算是她的粉丝,只要想起来的时候才会看她参演的节目算是粉丝的话。
他依然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他有的时候也在想,如果自己能稍微拥有一点在意别人的能力,会不会自己就能更好地明白该如何教颜汐读书。他能够通过高中全科的资格证考试,主要是因为绝对记忆,而他去不了高中、只能在母亲的补习班挂名,则是因为所有学校都觉得他缺少一些人类该有的感情。
过于冷静、过于镇定,他不刻板是因为教育书上说在一些地方需要灵活变通,和他真的觉得这样对学生比较好是两件事。
他到现在不知道书本上说的“重要的人”是什么,如果能够更像人一点就好了?他看着颜汐的睡颜,想道。然后,他叫醒了她。
“起床了,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