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蓝眼睛

    第二次见你的小狗已经没有上次那么警惕了。

    你又跟它玩了握手的游戏,忽然想到,这是谁教它的呢?它曾经也有主人吗?

    如果是那样,这只小狗的快乐里就挟了悲伤。不过,那其中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就像你见到本以为不会再见的那个男生一样,也许有一天,它也会再次找到主人。

    正是希望支持着人活下去,希望使人期待下一个春天,使人充满勇气,使人忍受长久的寂寞。

    你打开外带的盒子,将煮过的鸡肉撕成小块,小狗先是大着胆子亲昵地蹭了蹭你的手指,然后才衔走你指尖的食物。

    这时候,草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你和狗狗都有些紧张地望过去,然后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慢慢走了出来。

    大概是被食物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你总觉得它很眼熟,说实话,虽然白色的猫很常见,但是它好像与别的猫都不同。

    警惕的小狗面对体型比它更小的动物似乎没什么敌意,甚至讨好地叼起一块鸡肉喂它。猫嫌弃地躲开,先绕着你走了两圈,翘起来的尾巴圈住你的小腿,然后优雅地趴下身子去嗅盒子里的食物。

    你无端地感觉它是在判断哪里还没有被小狗碰过。

    实在是……太奇怪了,简直像它的身体有个人的灵魂被困住。

    但是你这想法太没有根据,也许这只是一只洁癖的流浪猫。

    “放心吧,盒子里的都没有动过哦。”你冷不丁地说。

    猫的动作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加可疑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回头看向你。

    ——它好像能听懂人话。

    ——猫怎么会搭理人呢?

    这该不会是迪亚波罗派来监视你的替身使者吧!

    可是,它看起来又可爱又无害,而且应该真的很饿。

    算了。

    你干脆地坐下身来,从盒子里捡出对小猫来说过于大块的鸡肉,慢慢撕成小条。

    怎么想都是你异想天开,你并没有重要到迪亚波罗需要专门监视你吧。

    而且看在食物的份上,就算它是替身使者假扮的,应该也会在老板面前给你说两句好话。

    你进行了一番名义上的自我安慰,实际上的逃避现实,勤勤恳恳地决定做猫饭狗饭配餐员。

    实际上,这种不用思考的机械劳动对放松神经很有效,你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久违地感受到了微风的存在,街头小吃的香味随风飘过来,是一种温暖又朴实的气味,很容易就能唤起人们对于幸福的感受。

    你躲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头顶偶尔有几声鸟鸣,一种无名的愉快使你抬起手,透过指缝去看蔚蓝的天空——

    “嗨。”

    米斯达的脸被你的手指分割成了好几份,嵌在天空里像条呆呆的比目鱼。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像好奇的小狗一样充满快乐的兴致。

    好奇小狗的脸实在离你的手太近,你张开的指缝因为太少被触碰,敏感得甚至因为男生的散发的热量而发痒。你把手按在米斯达脸上,然后轻轻推了一把。

    “嘿,太近了。”你佯装地责怪。

    米斯达有些不知所措地直起身,空气沉默下来。

    你成功地把尴尬转移出去,低下头忍笑,才发现狗狗已经被米斯达吓跑了,但是猫却还埋头苦吃。

    身边响起一点布料摩擦声音,米斯达蹲了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

    你连忙收敛表情。

    男生只看到你垂下的发丝间闪烁的眼睛。

    他把握着分寸说:“阿帕基没有送你去学校吗?”

    绞尽脑汁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米斯达反应过来,张大嘴巴:“啊,你是逃课了吗?”

    猫忽然停下来,深蓝色的眼睛瞟向你。

    你不知为什么感到一点心虚,竖起食指。

    男生配合地在嘴巴拉上拉链,却没有完全配合,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你别误会小姐,我不是要说教你的意思啦,就算是布加拉提学生时代肯定也逃过课嘛,而且你今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想上课的事,我都理解!”

    猫不耐烦地用尾巴抽了米斯达几下,他这才注意到猫:“啊,这里有只猫!”

    猫的耳朵动了动,走到你身边坐下,你从它身上不知怎么看出了不想搭理米斯达的意思。

    你扑哧一声笑了,试探地伸出手指碰了碰猫的头顶,它长长地喵了一声,把脑袋顶进你手心,这下米斯达也能看懂是“快摸”的意思。

    不过猫的叫声好像不是很情愿,也许这是食物的报酬,猫忍辱负重勉为其难。

    米斯达也噗嗤了一声,得到猫严厉的一声喵。

    ——

    “呃,小姐,你不觉得它有点像布加拉提吗?”

    你们两个忽然都愣在原地,就连说出这句话的米斯达也陷入迷茫。

    先不说猫如何同人类做比较吧,布加拉提浓密的黑发和猫纯白的毛色毫无相似之处,他严肃正直的形象也和高傲的猫完全无关。

    可是,你和猫面面相觑——它矫健纤瘦的身姿隐隐真的有一点布加拉提的感觉,还有那翘起的胡须,仿佛正在聆听的神情,最重要的是这双带着热带海洋风情的蓝眼睛!

    “啊!”你叫了一声。

    猫的耳朵竖起来,尾巴紧张地绷紧。

    “我想起来了,你是被餐厅赶出来的那只猫!”你说。

    猫的尾巴又耷拉下去。

    不过,在餐厅看到它的时候你就感到眼熟了,却实在想不起之前还在哪里见过他,难道真的是因为它跟布加拉提很像……这样的话,好像也可以解释。

    米斯达看了一会儿你逗猫,随口说:“它很亲你耶,你要不要带回家?”

    你的手指留恋地搔了搔猫的耳后,猫无法抵抗本能,舒服地眯起眼睛,一点也不见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不自觉微笑,嘴上却说:“应该不行,我现在住在别人家。”你记得托比欧好像不喜欢宠物,不过……这只猫真的很像布加拉提,你很难不管它。

    不用你说下去,男生也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你实在不好再麻烦别人了,而且光是顾好自己你就精疲力劲,没办法负担猫的生命。

    与他随口说的话不同,你有仔细思考过啊。

    “那我把它带回家吧,你可以随时来我家看它。”

    米斯达一时冲动地脱口而出,等看到你亮晶晶的眼睛他已经无法收回了。

    “不过……我对小动物很没辙,我……可能没办法把它养得很好耶……”他小声地补充。

    “没关系!我都可以教你!”你激动地抓住他放在膝盖的手,比起猫,你才更像被收养的一方。

    突然变近的距离使男生闻到你身上一点很淡的香气——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这样的联想使他莫名其妙地耳根发热。

    米斯达沉默半晌,鼓着脸颊用食指戳了一下你的额头。

    你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好吧,男生叹了一口气,只好说:“喂,你也……也太近了啊。”他侧过头,浓密的睫毛挡住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使你看不清他的神情——有时候,米斯达也是会闹别扭的,尤其是在你们还不熟的情况下,想着,你乖乖地道歉:“抱歉,我太高兴了……”你抱着猫起身,后退两步,“那,我们现在去你家?”

    “……?”

    反应过来的时候,米斯达已经提着两袋宠物用品站在家门口了。他茫然地看着你毛茸茸的头顶,你正抱着毛茸茸的猫顺手无比地拧动门把手,才想起还需要男生开门,不好意思地给他让位子。

    啊,是说,原来这里是他家。

    等等。

    他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竟然是这么突然的情况,完全是最糟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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