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验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夜晚继来的冷气依旧分外的足,此时距离除夕已然过了月余。

    春寒料峭,最是难捱,许多流浪的人都折在了新年伊始的春日。

    姜皎躺在新找到的破旧草屋,裹了裹身上破旧的破棉絮,肚子咕咕的叫着。自己原来貌似没有这么饿过肚子,姜皎如是想。

    破旧的草房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嘎吱嘎吱越来越大的踩雪声。

    姜皎警惕的盯着草房门口。不久,一个老妇人披着并不算华贵的素色大披颤颤巍巍的进来了,手里的拐杖抖个不停。

    “春杏…还有多久能到,”老妇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折在半路了。”

    “老夫人,您别这么说,老爷知道了定是要伤心的。”一旁叫春杏的小丫头劝道。

    “老夫人,这木板…哎呦!”突然哐的一声,门口出现的一个体型健壮的糙汉被撞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手里拎着的木板散落了一地。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煤球捂着头滚到了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被吓了一跳,“哎呦!这是什么东西!”老妇人眯起眼睛,定睛一看,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是姜皎。

    姜皎饿的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力气,刚才能冲出去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耗尽,索性原地坐下蜷缩了起来。

    老妇人见姜皎单薄的身形一叹,将手里的白面馒头递给了春杏,示意了她一下。

    白面馒头递到姜皎眼前时,姜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小木凳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慈祥的笑了笑,一双因为岁月蹉跎染上了痕迹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柔软,没有过分华丽的装饰和点缀,简单整洁的妆面使得老妇人更加出尘,老妇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被尺子量过一样,礼仪体态端庄大方,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教养。

    姜皎迟疑了一下,接过馒头大口啃了起来。一时间,草房里安静的只剩下簌簌的雪声和姜皎啃馒头的声音。

    “老夫人,马车修好了!”刚才那个糙汉在外面大声喊道。

    老妇人颤颤巍巍起身,腿脚似是有些不便。“走了,春杏。”老妇人刚准备和这个小家伙嘱咐两句启程,就见姜皎麻利的起身去草垛子里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姜皎拎着几块削好的木板走到老妇人面前,那木板长短适中且打磨的十分光滑,看上去是极用心了的。

    姜皎蹲下身,伸手将干净的里衣撕下了一小长条,把着老妇人的腿按了几下后,又用力扭了几下,老妇人疼得哎呦了一声。

    “你这般无礼!”春杏急忙阻止,老妇人摆了摆手。

    姜皎将木板绑在了老妇人的腿周,固定好后放下了裤腿,又整理好了裙摆,站起身退到了一边,没有阻挡老妇人一行人的去路。

    这番动作老妇人都看在眼里,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家伙,可愿意与老妪我一同离开?”半晌姜皎点了点头,在土地上用树枝划出了两个字。

    “姜皎,”老妇人笑着说:“是个皎洁的好名字。”

    三月迎春,冰雪消融,枝头的鸟雀也日益活跃起来,路边的青草冒出尖尖青芽,黄色的花苞一日开的比一日好。

    邺城,知县府内。

    “皎皎,”知县大人的母亲蒋招娣,也就是一月余前带走了姜皎的老妇人,此刻正出声唤着院子土地里忙活着的姜皎。

    “嗯!”姜皎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了老夫人面前,扶着老夫人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干活累不累?”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姜皎略微有些磨出了茧子的手,拿起手帕替姜皎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姜皎生的十分漂亮,舍去了那一身乞丐服,满是脏污的小脸下是白里透红的粉嫩皮肤。

    姜皎的眼睛长的很有灵气,在这双眼的衬托下,高挺精致的小巧鼻梁和樱桃小嘴都显得更有韵味,不显得小家碧玉,反而更有大家风范,生的不似齐国女娇娥,但也说不清是哪里的长相,很有特点。

    生的过分漂亮的后果就是丫鬟在帮姜皎洗浴的时候,还一度以为偷偷换了人。老夫人见到姜皎真容时才将将看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漂亮丫头。

    姜皎摇了摇头,摆摆手。

    “我问了知县大人,虽说是他的母亲,凡是还是要当家的做决定,”老夫人叹了口气,“收你为养女他自是不愿的,不过会为你选择一个好的去处,以后有什么困难便来寻我,只要老妪我在一天,就有你一口饭吃。”

    姜皎又摇了摇头,摆摆手。老夫人不解。姜皎捡来树枝在地下写道:“自己,可以!”

    老夫人拍了拍姜皎圆圆的脑袋,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傻姑娘。”

    名门望族的丫鬟和大户人家的不尽相同,需要仔细甄选。因此每年都会举行两次教验,一次是三月,一次是九月,仔细想来,三月的教验也就这几天了。

    次日清晨,知县府内如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的运作着。

    “………”老夫人坐在大厅内,看着手上破了的手帕上绣着的一只三条腿的小鸭子,破洞不仅没有缩小不说,反而越发大了,蒋老夫人陷入了沉思。

    这月余来,姜皎在邺城知县府内跟着蒋老夫人学习了许多礼仪规矩。姜皎的学习能力很强,学的也够快。从洒扫到布菜,从浣衣到选香,姜皎都能做的滴水不漏,包括走路步态也与老夫人如出一辙,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却唯独除了这绣工。

    “皎皎,过来,”老夫人扶额:“明日教验,我再嘱咐你几句,其他的我都不担心,独独这绣艺工夫,你就尽可能简单,不要用过于繁杂的绣样。”姜皎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

    粗使丫头也比四处流浪来的好,倒不如随她去了,老夫人叹了口气。

    第二日上午巳时,三月教验拉开帷幕,邺城中心场高台地被围的水泄不通,都想凑个热闹,若是谁家姑娘被富贵人家选去,保不齐会走狗屎运乌鸦变凤凰。

    姜皎递上自己的牌子,看着教验官登记在册,名字后面明晃晃的写着知县府,周围眼尖的人一下就看到了:“知县府今年有人参选!”

    众人惊呼,唏嘘不已,自从知县夫人小产后伤及了根本,已无所出,突然冒出来的女娇娥引来众人一度猜忌。

    当然,没有人傻到会以为知县大人会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做一个丫鬟。姜皎不予置评,似乎谈论的不是她。

    “第一场,插花。”女教验官宣布后,一排排软香如玉的姑娘捧着花瓶和花束流水线般布置上台,模样都甚是清秀,在观者看来也是一种享受。

    姜皎跪坐在案几下的软垫上,将脊背挺的笔直,单薄的背经过月余温饱显得更具力量感,杨柳细腰裹在腰封下凸显的玲珑有致,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姜皎的动作麻利而迅速,剪刀在她手中快的幻出了残影,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插花就完成了,竟然看起来比坊间卖的还要出彩些,女教验官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场,布菜。”布菜也是一门学问,哪些食物可以搭配,还能营养均衡,哪些食不可以同吃,都是需要一定的经验和研究的,有些时候也需要自己动手制作菜肴。

    布菜最后有一个试吃环节,需要台下的人试吃后才做最终定夺。不过一会儿,哀嚎声一片,茅厕旁边挤满了人。有的姑娘为了选上,只顾着注重食物的味道和品相,却忘记了教验的初衷。

    姜皎淡然的喝了口自己熬的小米粥,吃了几个小白菜馅饺子,现在不吃估计一会儿就要挨饿了。女教验官捂嘴偷着笑了笑。

    “第三场,绣艺。”姜皎拿起了手里空荡荡的绣面,认真的端详了一下,用针别别扭扭的绣了几针,然后拉远端详,又拿起绣了几针,如此循环往复。

    女教验官不解,看了一下香炉中燃去一大半的香,又看了看姜皎。

    “时间到。”随着女教验官声音落地,大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而姜皎呢,早早就放下了针,百无聊赖的看着蓝天。

    “咦?这…”女教验官嘶了一声,看着姜皎的帕面。这次帕面使用的是蓝帕,姜皎在帕面上面绣了几朵白色的云,又绣了几只远处的鸟,虽然绣艺并不出彩,但是却展现出了天高云淡的意境,算是取巧了。女教验官笑着摇了摇头。

    “第四场,洒扫。”

    “第五场,选香。”

    “第六场,……”

    足足一日的时间,女教验官终于宣布:“本次教验选中名单三日后在邺城公示位公告,请大家耐心等待,准备收拾行囊,”临走,女教验官还不忘补充一句,“椃城不比邺城,达官显贵多如牛毛,请大家一定要安分守己,等待通知。”

    姜皎揉了揉跪麻的膝盖,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的走回了知县府。

    “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大人,我早就和您说过了,我不会再另娶的!”

    还未踏进府门,就听见知县赵鹏急吼吼的叫嚷声,大厅吵吵闹闹的人影晃动着,影影绰绰的像是有很多人。

    蒋老夫人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簇,每次谈到这个话题脑仁就被吵的生疼:“知县大人!稍安勿躁!老妪我只是想膝下承欢,子孙满堂,这又有什么错吗?”

    “您没错!错的是我和佳茵!”赵鹏愤怒地锤桌而起,拉着一旁沉默的知县夫人踹门而出。

    二人正巧碰到迎面而来的姜皎,互相点了个头然后回了内院。

    进入内厅,姜皎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

    “唉…”老夫人扶着自己的额头,太阳穴劲劲的跳着,确是被气到了。

    姜皎走到老夫人跟前,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一字一顿的写下了俩字。

    “能治。”

    老夫人诧异又激动:“此话当真?”姜皎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抬起,直视老夫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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