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声明几乎是被卡东拖着走来的，陈生说的两百米其实足足走了有二十分钟，陈生按下电梯，王佳走在最后头，眼见电梯门快要合上了，他急忙伸手一挡，王佳就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进来。

    王佳进来后习惯性地按下了第五个按键，陈生站在她的旁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她记得陈生以前闻不惯香水，但其实人的喜好是会变的，就像现在这样。

    她率先走出电梯，看着熟悉的门牌号紧张地敲起了手指，直到陈生打开了门她才走上前去，整个客厅显得空空荡荡的，仿佛一具冰冷的石棺，她回头搜索着陈生的身影，两只手局促地握在一起，阿婆呢？

    陈生愣了一下攥紧了手中的钥匙扣，阿婆回老家了，然后视线挪到一边，声音十分低沉，本来我打算让你回来送送她的，但是那天你说你要开研讨会。

    陈生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击穿了她自以为的真象，她扶住玄关的柜子，指尖一寸一寸变凉，她望着陈生忧伤的眼睛退到一边，恍然大悟一般，所以那天你才生我的气是吗？

    陈生像是哄小孩一般，语气变得十分柔和，像春天连绵的雨丝生出缱绻又辽远的温柔，王佳，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别一生气就躲着不见我好不好？

    她目光流连地望了他一眼，低下头怅然地说，我知道了。

    张声明视线扫向一边，尴尬地笑了笑，大餐呢？说着他冲卡东使了个眼色。

    卡东立刻心领神会地说，陈生我们一起去买点吃的回来吧，张声明饿了一路了。

    陈生很自然地牵起卓伊的手说，你们先去沙发上坐一下，我跟卓伊去买。

    陈生……一旁王佳突然叫住了他，他转过身，握着卓伊的手紧了几分，怎么了？

    王佳把柜子上的手机递给他，你手机，他接过手机后，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然后点点头拉着卓伊飞快地出了门。

    张声明看了一眼王佳后迅速把门带上了，然后在她周围踱来踱去，她神情木然地扫了他一眼说，你有和陈生说过什么吗？

    张声明有些吃惊，屏住气想开口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走到她面前，担忧地问，怎么了？

    她直起身，沉吟了一会儿说，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陈生和卓伊从超市采购回来，在桌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吃的，王佳刚想下筷子却想到曾经这里摆满了阿婆做的菜，有香菇炖鸡、红烧狮子头、家常豆腐……但现在只有她最吃不惯的火锅和零食。

    想到这里她觉得嘴里的东西越嚼越没有味道，张声明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往她的杯子里加满了可乐，然后撇了撇嘴问，王佳，吸管好吃吗？

    她一下回过神来，看了看张声明又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好像他们是突然从门缝里蹦出来的似地，她恍惚地站了起来说，我吃饱了，有些困，先去房间眯会。

    王佳下桌后，张声明扫了眼给她夹在碗里的羊肉卷，满满当当的一口没动，便气哼哼地把她的碗端了过来嘟囔道，生闷气是能气饱是吧，你不吃我吃。

    卡东看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哑然失笑，张声明拿起面前的哈密瓜怼到他的嘴上，笑笑笑，眼珠子都要掉我表姐那了还笑得出来。

    卡东也往他的嘴里塞了块哈密瓜，然后用力在他腿上拧了一把。

    卓伊放下筷子，不确定地问，你什么东西掉到我这了？

    卡东指着自己的左眼眶说，噢，他说看见我的隐形眼镜掉你那边了。

    卓伊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啊。

    卡东急忙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另一只隐形眼镜还在，说着他又在张声明的腿上拧了一把，张声明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着，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卓伊噢了一声后迟疑地拿起筷子，夹过一片肥牛卷放到陈生的碗里，却发现碗里的肉几乎没动，他明明最爱吃肥牛卷的，她刚想问他怎么了，结果他神情黯然地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卓伊也紧接着放下筷子，冲着挤眉弄眼的张声明呵斥道，张声明你在搞什么，吃饭就吃饭做什么鬼脸。

    卡东悻悻地笑着说，就是，都18岁的人了，心智还这么不成熟。

    张声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边嚼边碎碎念，好心没好报。

    卓伊也起身下了桌，只剩张声明和卡东两个人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卡东看着他摇了摇头说，再吃就两米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你给夏薇写的保证信原稿。

    张声明放下筷子，激动地拿过信看了一眼说，你神了啊，快跟我说说怎么搞定她的！

    等你吃完再说吧，卡东将身子向后靠，把手环抱在胸前，很悠闲的样子。

    一种耻辱感在张声明的心里油然而生，他愤愤地拿起哈密瓜再一次怼到他的嘴上，行，你爱说不说。

    这时卡东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跳出来，他看了眼吃得正尽兴的张声明，然后垂下眼眸起身说，我有点事处理，夏薇的事下次见面再聊。

    张声明又夹了一块土豆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要去......快去，别杵……在这膈应我。

    卡东讪讪地来到玄关处，看到沙发上的卓伊，犹豫地向她打了声招呼，卓伊姐，我先回去了。

    卓伊点头应了下，然后冲张声明喊，张声明你去送下他。

    张声明无语地放下筷子，抱怨道，两男的有什么好送的，他郁闷地穿上鞋，下楼后立即从背后给卡东来了一记锁喉，说吧，什么事？

    卡东扭头把手机递给他，张声明接过手机飞快扫了一眼，包办婚姻？还是童养媳？

    卡东笑着说，你在想什么呢，是我爸朋友的女儿，跟我们差不多大。

    张声明表情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没劲，你不会真的要去见她吧？

    卡东把自己的账户余额点开给他看，要不你无私奉献一下，帮我渡过这一劫，说着他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张声明缩回手寒毛直立地跳到一边，祝你好运，慢走不送。

    卡东走出了一段距离，把手揣进了口袋微微一笑，月光洒在他洁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迷茫的神色，不知怎地张声明感到一种与夏季不相干的凉意，他瑟缩了一下，抬手比了个再会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