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楼道里安静的诡异，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少年低垂眉眼，俯视着她，意味深长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珠乌黑漂亮，清冽镇定的嗓音带着点诱人的磁性，他漫不经心地问：“现在碰瓷的手段已经这么高明了吗？”
岑溪：“……”
她沉默半晌，抿了抿唇瓣，掩下那点不自在，“哦，我开个玩笑。”
她被少年这种专注而又平静的眼神盯得坐立难安，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她抬头，故作镇定，“不好笑吗？”
林周说：“我刚才已经准备报警了。”
岑溪默了默，她微微仰着脸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默了良久，她才憋出来一句：“还是你这个笑话比较好笑。”
说完，少女一股脑将装着面包的小盒子塞给了他：“我妈妈做的面包，很好吃的。”
她抱了这么久，上面似乎还有她的温度。
林周站在她面前，高高的个子落下的阴影几乎挡住她眼前所有的光，“谢谢。”
岑溪听见他清冷悦耳的声音，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热，她仰着脖子看向面前漂亮干净的男生，目光怔愣落在他精致温和的眉眼，整个人好像都被面前巨大的美貌冲击的恍恍惚惚。
她慢吞吞回过了神，认真地问：“那你还报警抓我吗？”
林周扯起唇角，似乎是笑了，他也没说话。
岑溪见他沉默，有点无措的抓了抓头发，“你怎么不说话了？”
男生一本正经：“我哑巴了。”
“噢。”
林周家里没人，外婆在住院，外公在医院里陪护。
他也是刚从医院里回来，盒子里的面包装得满满当当，他将在超市里买好的菜放进了冰箱。
夏日炎炎，浑身都出了汗。
林周冲了个冷水澡，头发吹得半干，坐在餐桌前，打开少女方才给他送来的面包，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软而不烂，味道很好。
不知不觉，吃完了两个。
林周想到她刚才脱口而出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
这个周末是郑尔尔的生日，她提前搞得兴师动众，邀请了她在学校最好的几个朋友。
郑尔尔打电话给岑溪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觉。
“你今天绝对不能迟到，这个日子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岑溪打了个哈欠，“知道，大小姐，你提前364天就开始准备你的生日了。”
郑尔尔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这么夸张啦。”
岑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能不去吗？”
郑尔尔想都没想：“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可以啦。”
岑溪坐在床上，没睡醒时眼睛都很涣散，“你还叫了谁？”
郑尔尔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你、赵思楠、程厌……”
听见程厌的名字，岑溪就更不想去了。
天啦，顶着炎炎烈日出门还要面对程厌那张丑脸，她到底图什么？
“还有我哥。”
岑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郑尔尔她哥哥是谁。
几秒钟后，少女惺忪的眼睑仿佛瞬间有了精神，她试探性地问：“林周？”
郑尔尔点点头：“对啊，林周迫于林叔叔的威压，和对我的疼爱，应该是会来的。”
岑溪起了床，边走向洗手间边和她通话，她囫囵吞枣似的回了个字：“哦。”
过了会儿，她说：“我也来。”
郑尔尔本以为还要多花点时间说服她，没想到她妥协的这么快。要知道平时岑溪可是很事儿精的！一点都不好搞定。
岑溪在郑尔尔开口前就堵死了她的话：“我不去你肯定会伤心的，我不想让你难过。”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但又有点奇怪。
“你别迟到啊。”
“好。”
郑尔尔在商场的餐厅里订了位置。
岑溪傍晚出门之前，换了好几回衣服都不太满意，最后选了一条没有穿过的粉白色连衣裙。
她偷偷用了妈妈的口红，轻轻薄涂了一点儿。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漂亮了一些。
岑溪踩着点到，餐桌上不多不少正好四个人。
林周坐在暗处的角落里，宽松的白色T恤，下摆没入腰间，他懒洋洋坐在那里，神色漫不经心的，没有在学校里那么孤高清冷，至少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很平易近人。
岑溪的心脏又咚咚咚的敲了起来，身体里的血液流速仿佛在看向他的那个瞬间，变快了许多。
她坐在靠近林周身边的空位，将自己这点不对劲藏得严严实实。
“小溪，你还是迟到了！”郑尔尔控诉：“你在学校天天迟到就算了，怎么出来玩还迟到啊？”
岑溪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两口温水，勉强压下心脏剧烈的跳动，余光却又忍不住想要窥探身边的人，想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在他的身上多停留几秒。
“你知道的。”
“什么？”
“比较重要的客人总是要摆点架子的。”
程厌听见她的话，笑了声：“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岑溪抱着双手，看向了他，眨了眨眼睛故意问：“这位丑人是谁？”
两人从小说话就这样，你掐我，我掐你。
程厌默了两秒，挑了下眉，“终于瞎了？”
岑溪小声嘀嘀咕咕：“如果天天都要面对你这种嘴脸还真不如瞎了。”
程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精心打理好的头发揉得乱糟糟，“就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
岑溪从他的魔掌中挣脱，皮笑肉不笑的，“好的，帅哥。”
“你们俩从小吵到大也不嫌烦。”郑尔尔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叹气说起好话来：“青梅竹马更要相互帮助，以后落魄了还能彼此救济一下。”
程厌毫不犹豫的表示：“我宁愿天天去大街上顶碗，卖艺求生，也不可能问她借钱。”
“你在担心什么啊？我根本不可能借给你啊。”岑溪又眨了眨无辜的双眼，语气中隐约透着真诚的担忧：“而且你还是不要去顶碗卖艺了，我真怕你养活一整个景德镇。”
“……”
“……”
从始至终没有出过声的林周好像笑了一下。
男生低头，唇角缓缓勾了起来，从胸膛发出震颤，闷声笑了笑。
他的笑声，近在咫尺。
岑溪呼吸不畅，感觉身边的人存在感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忽略。
她脸上的温度，像一下子蹿起来的火。
浑身都像烧起来了一样。
脑袋也被这场绵柔的火烧得晕晕乎乎。
岑溪默默攥紧了手，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为什么一靠近他，听见他的笑声，就心跳加速啊？！
同他对视的瞬间，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紧张不已。
岑溪故作镇定，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不断喝水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他刚刚在笑什么？
笑话她吗？
她很可笑吗？
岑溪决定闭上嘴巴，少说点话。
她默默低头，埋头专心吃饭，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很是烦乱。
吃过晚饭，郑尔尔又请他们去唱歌。
林周站起来，鹤立鸡群般的身高在几个人里尤其瞩目，身形清瘦，薄薄的布料映着少年明显的肩胛骨，仿佛下一秒就会生出翅膀来。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给了郑尔尔，“我还有事，先走了。”
郑尔尔收到礼物倒是很开心，也没有要挽留他的意思，“林周哥你慢走，路上小心！我回家一定和林叔叔说尽你的好话！”
林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用。”
郑尔尔现在是收人手短，谄媚的笑笑，“林周哥，我不嫌麻烦，也不怕麻烦！，”
林周：“我是说你不用多此一举。”
郑尔尔：“林周哥，我感觉林叔叔其实是很爱你的，他很想和你弥补关系，特别爱你，只是不了解你，如果林叔叔更了解你，也一定会更爱…”
仿佛猜到了她的后半句，林周面不改色打断她，先她开了口：“那我生不如死。”
郑尔尔：“……”
“走了，你们晚上注意安全。”
岑溪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行动比脑子所想的更快，她忽然也站起来，“我也要回家了。”
郑尔尔奇怪：“你家里也有事？”
岑溪垂着眼皮，扯了个理由：“嗯啊，我们乖乖女家里都有门禁的。”
郑尔尔也没多想，“你俩刚好住在一个小区，还能一起。”
她不知道，这两人不仅是一个小区，还是同一栋同一个单元的对门邻居。
岑溪点点头，犹豫了几秒就跟上了林周的脚步。
林周骑了自行车，他拍了拍后座，“要上来吗？”
岑溪往前挪动几步，心里紧张异常，她问：“收钱吗？”
林周抬了下眉，到了嘴边的话又故意改了口：“看我心情。”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夏末的蝉，还在声嘶力竭的叫喊。
岑溪的脑子飞速运转，认真想了又想，“我没有现金，微信转账吧。”
她说完就拿出手机，“我加你。”
林周迟迟没有动。
岑溪的心脏提在半空，扑通扑通的狂跳，以为他看穿了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几秒种后，男生掏出手机添加了她为好友。
岑溪看见了他的微信头像。
是只黑化了的举着小花的巴库一郎。
库洛米的好朋友。
没看出来，他这么的幼稚。
加完好友，岑溪轻手轻脚爬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迟疑了会儿，她小心翼翼捉住了少年的衣角，攥得很紧，每根手指都很用力。
风儿轻轻吹，不温不火。
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独属于少年的那份冷冽。
混着淡淡的柑橘味。
寂静无人时，在这种不会被人发现的暗处，她悄悄抬起头，目光在他的侧脸停留许久，怔愣望着他。
头发松软，皮肤白皙，身形漂亮，眉眼轮廓都是淡淡的。
没有什么攻击力。
他长得可真讨人喜欢。
眉形是她喜欢的，眼睛是她喜欢的，嘴巴是她喜欢的。
清冷似月的轮廓也是她喜欢的。
自行车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
岑溪这才如梦初醒，她一言不发跳下了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跳得太急，竟然不争气的崴了脚。
林周停好了车，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孩微微皱眉，“你脚怎么了？”
岑溪不想在他面前卖惨，她强撑着：“没怎么了。”
她说没事。
他就真的不问了。
岑溪差点心梗，他怎么就不多问一句？
多问一句她就会说自己脚疼了。
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哑巴了？
岑溪闷闷不乐跟在他屁股后面，渐渐发现他走路比她这个“瘸子”还要慢，她忍不住抬起脸，看着他的背影，“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林周停下来，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知在点谁：“因为我的脚断了。”
岑溪：“……”
哦，他又这样阴阳怪气的和她说话！
林周这个人明褒暗讽的本领怎么比她还强？
每次都还能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别人。
岑溪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她一时心直嘴快，不经大脑的思考直接蹦出来句：“你再这样说话小心我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