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三)

    苏岑远的确是醒了 ,但也仅仅是醒了而已,他一句话也说不了,看着苏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千言万语卡在胸腔,却无法形成言语。

    憔悴的男人盯着她,死死盯着她。但看她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憎恶,而是饱含着热泪,好像是哀痛?…

    这一瞬间,热血直往上涌,苏诺头脑发麻,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扑上去就抓住父亲的手,红着眼急切道:“宗主…您知道我吗?您都知道吗?您并非想杀我的对吗?”

    “…唔唔...唔唔...”

    苏岑远长大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诺再也忍受不住,她顾不得冷静,就要脱口而出:“您是知道我是阿…”

    但那个诺字却卡在喉咙。因为夏寒冲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她满眼焦急:“师父来了!你们快走!”

    来不及犹豫,苏诺被二人推入了帘幔之后。

    下一秒,玉觞君已经大步而入。

    眼前男子一袭水墨衣裳,仙风道骨。

    她曾经的师父,钟离殊。

    外貌如常儒雅,但却隔着帘幔看去,却让苏诺心生惧意。钟离殊大步走到大殿中央,身后跟着宋秋无等几个弟子,他朝着徐述白弯腰欠了欠身:“碧霄尊,您为何现在在我宗朝晖殿宗主府?”

    夏寒上前一步,解释道:“师父,碧霄尊是来看望宗主的。”

    钟离殊倏然变脸,怒斥道:“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那声音无比铿锵严厉,好似冰冷的剑锋没有半点情谊,师父可从未这样呵斥自己…夏寒身子一颤,一下子愣在原地。

    钟离殊面色阴沉:“你,现在,离开。”

    夏寒声音颤抖:“师父…”

    夏寒的震颤和不知所措都被钟离殊看在眼里,但他依旧没有半分波动,冷冰冰的道:“离开。”

    “….是,师父。”

    夏寒合门离开,钟离殊的脸色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好似刚才的一切全然没有发生,恭敬的朝着徐述白道:“不知碧霄尊为何一大早出现在我轻欢宗,也不禀人通传一声,不知还以为…”

    徐述白冷冷的打断了他:“宗主醒了。”

    钟离殊身形一震,紧接着迅速的冲到床铺旁边,他神色动容,甚至略有失态,沙哑着声音:“师兄…”

    “…唔唔...唔唔...”

    床铺上的苏岑远徒劳的长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激动的想要挣扎坐起来,但紧紧捏着拳头,怎么努力却毫无办法。

    苏诺屏住呼吸,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奈何距离太远,又帘幔重重,实在看不清两人之间的具体情形。

    只看见,钟离殊背对着自己,死死抓着苏岑远的手,想说些什么。

    父亲的神情被挡住,根本看不清。

    一阵风吹过,重重纱幔之下,她好像看见了….父亲对钟离殊努力张嘴….他说的是:“就…”

    就?

    救?

    救什么?….她努力张望….

    霎时间,纱幔被挑起。

    钟离殊大喊一声:“小姐快跑!!”

    他倏的抬手,大殿大门轰然打开,紧接着,一阵劲风骤起,将苏诺整个身子托举起来,如同扫落叶就朝着大门掷去。

    徐述白冷冷的看着钟离殊,浑身阴霾密布,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模样。

    他只皱了皱眉,下一秒,狂风骤起,两股力量对峙,吹得大殿之内人们衣袍翻滚,如同烈火沸水,滚动不息。

    砰然一声,大门关闭,苏诺撞到木门之上,跌落下来。

    钟离殊倒退三步,嘴角流出一抹鲜血。

    大殿里,十来个弟子早已拔剑而对,惊恐而愤怒的朝着白衣男子,他却只是扬了扬手,头顶大殿门梁之上,两个少女如同飞鸟跃下,无声无息,连风都未曾惊起一缕。

    电光火石之间的巨大变化,少女整个人呆住了。

    徐述白双目失焦,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什么都要那么执着….糊涂些不好么…”

    真是奇怪的一天,天空亮得很慢,许久许久,窗外都是昏暗一片,不见天日。寂静的山谷中,没人发现朝晖殿此刻正发生的一切,如此惊心动魄。

    长剑赫然在手,钟离殊临风而立:“你为祸我宗,残害宗主,究竟是何目的?!”

    “目的…?”徐述白嘴角微微上扬,极缓慢的道:“我的目的,只有死人才配知道。”

    然后他顿了顿,额头上挑衅似的显出隐隐约约的纹路,冷冷的抬眸,没有一丝温度的眼:“你要知道吗?”

    浑身黑气慢慢缱绻,好似呼吸一般,一张一弛,从他身子自然的扩散,再慢慢收纳消弭。

    苏诺瞳孔猛然收缩,原来是他!那日森林里要杀自己的是他!

    他是魔啊!

    仙门首尊居然是魔!

    恐惧和惊诧如浪潮般迅速席卷大殿,所有人惊慌失措,一个胆小的弟子朝着大门冲去,哭泣哀嚎,乱挥乱砍,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那薄薄的一扇木门。

    徐述白冷冷的瞥了一眼,抬手一抓,凌空掐住了他的咽喉,那弟子双脚乱踢,不断挣扎,但只挣扎了短短三秒,就断了气,脖子扭曲成怪异的弧度,然后被他随意一丢,跌落在角落里,再也无半分生机。

    哎….你们都知道了…上一个知道这些的还是晟天尊。徐述白微微叹了口气:“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我不喜欢….你们带着遗憾死去。”

    不能再坐以待毙!

    钟离殊双手合十,巨大的宝剑凌空而起,在眼前飞速旋转,形成耀眼的光圈,仔细看去,那光圈里面是无数的灵剑。钟离殊大喊一声,无数灵剑如同箭矢朝着徐述白簌簌飞去,白衣猎猎翻滚。

    不愧是轻欢宗第一宗师,徐述白微微皱眉,后退两步,抬掌结起巨大的金色屏障。

    ——铿!

    灵剑轰然相撞,大殿里发出耀眼的白光。

    徐述白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身子,若是苏岑远或者齐无恙还在,自己是没有半分胜算的。

    但现在只有,钟离殊一人。

    他冷冽抬眼,看向钟离殊,对方情况更为糟糕,灵剑破碎之后,他手中紧握的长剑已经出现丝丝细纹龟裂,他努力咽下嘴里血沫,去掩饰苍白。

    “哼….”

    胸腔里发出不屑的声响,他抬掌而起,清浊剑凝于眼前。此时的清浊剑,剑身若琉璃若翠羽,通体金色灵气,灵力如月光皎洁,又如太阳熠熠生辉。

    天一宗宗主拥有进入净华池的资格,在池中洗剑三次方为神剑,他已经洗剑两次,虽然还没练成神剑。

    但现在足够用了。

    当啷一声清响,清浊剑已赫然击出,钟离殊提剑去挡,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他身子不断后掠,直到猛然撞到石柱之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可下一秒,清浊剑已然重另一侧击来,白衣男子若闪电,若游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但钟离殊怎么说是一门宗师,他临危不乱,寻找破绽,三秒之后,他凝神提气,挥剑一砍,徐述白侧身闪躲,半秒的空隙,钟离殊已然脱身而出,大口喘息。

    在两人酣战的同时,大殿中也乱作一团,朝霜晚云动作敏捷,招式怪异,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倒了五六人,宋秋无带着最后三人苦苦支撑。

    一阵兵器相撞的咣啷声之后,众人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奇怪声响。

    抬眼看去,大殿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群飞鸟妖兽,正不知疲倦的啄打着木窗,想要撕破这禁制。

    木门慢慢被啄碎,好似下一秒就要破裂开来。

    徐述白皱眉,猛然抬手,巨大的力量向少女击去,苏诺重重的摔出几米距离,冲击力太大,五脏六腑都好像破裂开来,痛得她蜷起了身子。

    但她手里依旧死死抓着玉笙,愤怒而不甘的盯着徐述白,缓慢的把玉笙一寸寸的挪到满是鲜血的唇边。

    徐述白蹙了蹙眉,心中升起莫名的焦躁。对这女孩,他已经花费了足够的耐心…

    古老的旋律不断,虚弱却铿锵,大门在隐隐摇晃。他能杀掉一殿的人,却不能杀掉一宗门的人,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他是魔,这绝不能让其它人知道,他隐匿身份这么多年,无论是仙门之人还是魔族之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窗外已近破晓,没时间再犹豫,徐述白抬掌凝剑,罡风骤起,宝剑如电朝着少女劈去。

    铿——!

    钟离殊赫然出现在苏诺身前,他抬剑去挡,这道力量太强,而他已经强弩之末,电光火石之间,手中灵剑彻底碎裂,撕拉一声,清浊剑刺入胸口。

    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不!!!”

    “不要!!!!”

    “师父!!!!!!!”

    少女的哀嚎被禁制隔绝,只在大殿里来回回荡,而山谷中一片寂静,无声无息,无人听见。

    钟离殊胸口剧烈起伏,鲜血一股股的喷涌,浸湿了他全身的衣裳,他颤抖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想抚摸苏诺的脸庞:

    “对不起…不要怪师父…..师父太迟才认出你…真的太迟了…”

    迟到让你受了那么久的苦….

    迟到让那人给你父亲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毒…

    宗主师兄和善但也谨慎,唯一不设防备的,也只有家人啊….可没想到…咳咳…咳咳咳…

    鲜血被卡在喉咙,钟离殊剧烈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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