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华反手去摸门，明丘宣察觉到她的动作，粗声粗气的说道：“门已经被我锁死了。”
“我有法力我能破门出去。”
明丘宣又啄一下。
“姐姐也不想去破坏一个好店主费心修建的房子吧？”
“你还说我呢，你才是坏家伙。”沈曦华用手挡住，他一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明丘宣拿开她的手，滚烫的柔软落在温凉上，过火的劫去二人之间空气的自由，急迫的感性冲动在琢磨之中，滚过理性绷直的警戒线。
沈曦华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窗外有和风细雨，轻轻叩在窗棂上，温柔而频密，猫儿在夜晚中喵叫，嘤嘤低泣，似小儿啼哭，又无扎耳的咧咧声，片时消失，片时又起。
春浴节里，妖民晚眠，穿过周里镇的小绿波里，还有河水托着船底缓缓行进，有顽皮小儿采了圆圆的荷叶倒扣在头顶上，呵呵地笑着，又顽劣地掐了莲蓬，剥出圆圆的莲子来，去了苦芯就含在嘴里，憨憨的为长辈不责骂而窃喜，月华倾泻之下，有鱼儿在莲叶间嬉水，莲花尖儿上一点红，也似在城隅下搔首踟蹰的少年耳尖，不知今夜他能否收到美人相赠的荑草？
“姐姐，能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唔……”
“师兄。”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
听到这个称呼，仿佛把先前隐晦的心意全都带出来了，那些晦暗的想法，曾在她一声声“师兄”之中被掐灭，端着师兄的身份照顾着她，直至后来她真正成为她，她不再是他的师妹之后，他窃喜于束缚消失，又苦于新的距离，等她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早已经习惯了照顾她。
“师兄。”沈曦华又叫了一声，完全是出于叛逆的心思，偏不叫他的名字，她记得当初他很讨厌她叫他“师兄”，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丘宣只说是不用太客气，叫名字便好，她还是出于礼貌，叫他师兄。
他的呼吸骤然加重，他全没了刚才的温柔。
“曦华，你知道吗？这两个字阻拦了我所有的念想。”
“啊？”沈曦华还没反应过来，占据优势的地位也一瞬间逆转。
“你……！”
“再叫我一声师兄。”
“不叫。”
“我求求你，叫一声就好。”
“我不。”
“叫师兄。”
“我，我不……别这样…慢点，你出去！”
“嗯哼……叫不叫？”
“师兄…”
沈曦华彻底失去优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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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之后，沈曦华七天不理明丘宣，明丘宣怎么求原谅都没用。沈曦华如愿自己住，但不怎么如某个人的愿。
小阿六三天两头就出现在她面前，有某个姓明的人也是。
小阿六缠着沈曦华给她讲故事，再大的客房也没有双凌城里的宫殿大，沈曦华起身去找本书，站起来就看见某个温文尔雅的人在一旁削水果。
沈曦华看他一眼，他就堆满了笑容对上她的眼，沈曦华白他一眼。
小阿六童言稚语：“小爹和阿娘吵架了吗？”小阿六总在某种需要撮合人的关头叫这个亲昵的称呼。
沈曦华严肃道：“不许叫他阿爹。”
小阿六哭道：“哇啊啊，阿娘要和小爹合离了吗？”
沈曦华负气道：“姐姐没有和他结契。”说着就自己去找书了。
明丘宣听到这儿，先前那种没身份的感觉涌上心头，妖界结不结契都无所谓，重视的是两心相许，家人和睦，但是到了像云一样抓不住的沈曦华身上，明丘宣就没有那么坦然。
明丘宣哄小阿六道：“我们不合离，小阿六永远有家。过来，水果削好了。”
小阿六的哭声说停就停。
吃了一口水果，沈曦华无视明丘宣也走过来，坐下：“姐姐给你讲《夸父逐日》的故事好不好？”
小阿六点头，沈曦华念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叫夸父，他和太阳赛跑，一直跑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太阳是个大火球，夸父离太阳越近，他就越口渴，于是他喝光了黄河和渭河河水，他觉得还不够，就去北边找大湖，可惜，他在半路上就渴死了，他死之后，遗弃的手杖就变成了桃林，后来我们就有桃子吃啦。”
明丘宣听她说话，低头浅笑着削水果，削了个桃子切成块，放到碟子里递给沈曦华。
“姐姐。”
沈曦华转头看他情意缱绻，不加掩饰自然流露，肢体上和她保持着距离，穿着身简朴的衣裳，显得他像个浑金璞玉的人。
沈曦华接过那碟桃子，心里的气减了半分。
“姐姐再给你念一遍原文好不好？”
“好。”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
后来明丘宣空闲的时候看了玉茗之写给他的信，信上写得简单，她问：哥，北方马养好了，双凌城要订马吗？
玉茗之是个生意人，经常去人间拜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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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茶盛浓恢复记忆之后，陶灵引导她静息修炼调息，又叮嘱她按时睡觉，直到她身体恢复正常之后，陶灵才从双凌城离开去了西北。
恢复记忆之后茶盛浓又过着跟以前一样吃喝玩乐的生活。
裴琰时常上门探望，数次都被卫妖告知，茶盛浓去了什么地方听曲，又去了什么地方赏花，还跟谁谁谁一起喝酒。
总之她好了之后，裴琰就没见过她人。
她现在比过去玩得更疯。
看着案头堆叠起来的文书，裴琰终于从中找了个公务上的由头，去酒肆逮她。
她今天是去了一个叫什么非池鱼笼鸟酒肆。
这店家想高飞之心昭然若揭……
进门，倒还雅致，茶盛浓就坐在一张长桌中间，周围围着一圈鸟啊鱼啊花的蜥蜴啊之类的完全是兽形的妖。
这些妖说话不是语无伦次，喝酒也知道自己倒，显然故意褪去人形，用兽形玩耍的。
茶盛浓也没个人样……红色的山茶花在她座位旁边落了满地。
裴琰本来打算等她玩游戏的空闲之时，再去劝她回去，无意间却看到一个长舌头蜥蜴趁她纵意喝酒之时偷偷舔她的腿，还有个啄木鸟以本性喜欢木头为由，刻意往她怀里贴。
茶盛浓坐在地上，红色纱质外衫落了半个肩头，一手叉腰，一手伸到桌子上，后背靠在椅子上，颇为豪放不羁地坐着。
她明知道这俩玩意心有不轨，还刻意跟另一个灰毛狗眉来眼去，那狗头搭在她腿上，眼睛巴巴的向上望着个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裴琰还没坐下就火大的走过去，接待他的侍生被他阴郁的神色给吓到不敢上前。
他一脚踩过山茶花，踢开蜥蜴又拧着灰毛狗的后颈皮提起来，甩到一边，那狗自己四爪落地站稳了回看裴琰一眼，就落荒而逃，这人不是他的打得过的。
茶盛浓看到他也是出乎意料。
“裴琰？”
“别玩了，回去。”
“少管我。”
“我找你有公事。”他板着张脸。
“什么事？”茶盛浓听到是公事，便多了点耐心，手搭在椅子上，懒懒地看着他说话。
裴琰看了一下周围的不成人样的妖。
茶盛浓颇为倦怠：“你们去别桌坐着，我有事要谈。”那些妖听话的走了，她落了个结界，拉了自己的外衫穿好。
“说吧。”
“风部申请了一批药材，数量上和她们往期申请的数量有出入，你要不要再核验一遍是何原因？”
“这不是你该干的活吗？”
“我查过了，理由合理，但是多出来的药材种类我不知是否合理。我听闻红干麟与紫地相配会产生毒性，而多出来的药材便是紫地。”
茶盛浓闻言坐直身体，向他这边靠，说：“文书你拿来了吗？”
裴琰正色道：“拿来了。”
茶盛浓接过，细看之后，道：“清气丸……哦，没问题，这个量的紫地不能对妖的身体造成危害。”
裴琰道：“好，即如此，请你盖章吧。”
茶盛浓颇为难道：“诶，我出来喝酒没带章。”
裴琰就算到这点呢：“那随我回去吧。”
茶盛浓不想动：“欸，麻烦，你代我盖吧，我相信你。”
裴琰一句话封住了她的懒惰：“我还有别的文书需要找你审阅。”
“有多少啊？”
“不多。”
茶盛浓不耐烦但也还是起身结账跟他回去了。
她回去之后，裴琰就搬来有半个人那么高的文书过来，茶盛浓指着文书瞪大眼睛问他：“这就是你说的，‘不多’？”
裴琰板正的回答她：“嗯，不多，我已经再三精简了。”
茶盛浓当即就要起身往外跑，裴琰用法力拉她回椅子上：“看完再走，我不想代你打理文书，我也很忙。”
茶盛浓看着他板着个脸，很无情，她自己也心虚起来，他完全没有提起前几世的前尘往事，似乎也没有提起的打算，他跟她仍然保持着过去的朋友关系，不冷淡也不亲近。
“好，好吧。谢谢你。”
“不客气，你爱玩，可以，但是别连累别人加班加点。”他一张冷脸，说话像警告。
茶盛浓良心上过不去，连忙应道：“嗯嗯好好好。”
“你尽快看吧，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径直出去了。
茶盛浓被他出去后空气中的凉薄给伤到了。
裴琰看过她的记忆，她有一种隐私被掏出来贩卖一样的羞耻感，又在知道裴琰喜欢她之后，这种羞耻感达到顶峰。
她看见裴琰就尴尬，更别说跟他正面接触了，出去玩是为了躲裴琰，他这个人重感情，朋友生病他一定会去探望，她跟裴琰在四大门里认识的时间很长了，以前又经常出任务，她待在家里，他定三天两头就来拜访。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还是觉得过去那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更好。
正忧心着怎么适应现在，裴琰就冷脸出现，交代工作之后，冷漠地走了。
这家伙，怎么比以前还冷。
不是说喜欢她吗？
茶盛浓想不通，她有一种以为自己被捧得很高，然后被无情撕毁幻想，抛落在地的感觉，原来就算是为她转世六次，她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和一个随缘遇到的同门一样。
没有流露出亲昵意味的裴琰反而让她更坦然。
她安心处理完文书之后，惬意的又约了朋友出门听曲儿，下一秒就有侍妖来报，裴琰带着一摞文书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