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

    未立刻得到回音,林等也不太敢把头扭过去。

    半晌,一声浅浅的低笑传来,许子青唇角笑纹颇深,声音清明:“你想多了,小姑娘。”

    “嗯?”林等眉头紧蹙,把头赶忙疑惑地转了回去。

    男人脸上风轻云淡,指尖有节奏的轻点着方向盘,胸腔笑得隐隐震动。

    林等有点傻眼。

    “我想对谁关照是我的事,我没几个朋友也是真的,还轮不到别人指点。”许子青轻摇头,语气无奈,“在人际感情这方面我的确不太擅长,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地真诚待人,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合理?”

    林等一时惊愕,恍惚地摇摇头。

    所以她算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脑子里一天天在想什么?这么小的年纪不抓紧学习想想未来......要知道,我当年可是想多上几年学都是不行。”

    林等目瞪口呆。

    莫不是她一直都多想了,许子青似乎真的有点木,性子像个愣头青,倒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懂这方面。

    林等刻意回避他不说,还差点搞个大乌龙。

    好歹人家几次对你帮了忙,反倒她像个没良心的。

    “误会了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哥。”林等直接双手合十,发自真心地道歉,“我这不是太敏感了。”

    “学校里被很多男孩子追?”许子青挑眉。

    林等挠挠额头,含糊着:“嗯,还行。”

    “有没有想过再谈个?”

    “不想。”林等很果断,生死看淡。

    许子青点点头,表示赞同:“也好,你这个年纪谈恋爱确实有点早了,其实可以先顾顾学业。”

    “是是是。”林等连忙应付他。

    在想是不是这个大哥进社会太早了,没经历过该有的青春年华,思想倒是有点古板了。

    林等把头又偏过去,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欲望,盯着窗外的雨,神色恍惚。

    愈是在这样的天气,她的思绪便会盘根错节,一点点深挖出一个无底洞来。

    而后一定会不可控制地想到一个人。

    她是清醒的,清醒的意识到,单伦爱情这世上可能再没人像江难,那种感觉再无人能给她。

    那天理智战胜了心,她不让自己回头,后来心底不甘的叫嚣声又在时刻作祟,林等时常彻夜难眠。

    她现在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之行哥走了,江难也淡出了她的生活,没有区别了。

    和那个世界的林等,没有区别了。

    -

    八月底林等向公司请了好几天的假期,准备在家呆着,算算时间,没几天就是她的生日。

    挑了一天下午,林等回了黎城。

    下了飞机,时间在傍晚,林等就近解决了晚饭,然后便动身往老家赶,他们一家三口一早搬离了这个地方。

    今天这一趟来,家里最后剩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以差不多都一并带回去了。

    走在路上,偶尔一阵暖风拂面,带来阵阵微凉,天渐渐暗了。

    眼前熟悉的院子,门口几步远,林等突然站定,她缓缓瞠目,周身风的气息将她的呼吸都浸热了。

    几个小孩儿围在院子前,嬉戏打闹,转头看见来了大人,装模作样地尖叫一声,立马手拉着手纷纷逃跑。

    夕阳穿透过云层,点点灰尘顺着光洒下摇摇欲坠,门口空地彼时栽满了金黄色的向日葵,花面朝向人影背后直射而来的阳光。

    承载着巨大捧花的枝丫已经轻微弯曲,却丝毫不显萎败。

    因为太阳慷慨地将光洒落人间,那是向日葵的自我救赎。

    林等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站到夕阳落下,站到明月当空,眼眶瞬间的酸热,巨大的无措和悲伤怎么也无法抑制,久久不退。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见残影婆娑。

    ......

    房子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她的东西,因为当时从学校回来带了充足的日常用品,所以没有怎么带走。

    林等进去将几个房间里收拾打扫了一番,最后回了自己房间里,把化妆桌上的一堆护肤品装进袋子里,接着是床头柜,抽屉里......

    最后,她来到衣柜前,打开里面全是一些几年前她爱穿的衣服款式,现在也不知道尺码嫌不嫌小。

    林等翻了翻这些衣服,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莫名地怀念起来。

    她叹息了口气,开始一件一件把它们往行李箱里装。

    当拿起一件半身长裙,手上感觉出多了它本身不该有的重量。

    林等动作一顿,把衣服放直,手掌摸索着,在上面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很老旧的手机。

    这裙子还有口袋?

    这裙子是刚上高中的时候,爷爷给她买的。因为她那时候不怎么爱漂亮,穿衣风格偏中性,这裙子总共穿过不到三次,之后就被她逐渐遗忘,闲置在家了。

    这个手机......

    林等拧眉思索了一阵,记忆逐渐漫上心头。

    是爷爷用的,没错。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屏幕有点碎裂,林等没能开得了机。

    她垂眸出了会神,多疑的性子让她神色紧张起来,她把手机放进了自己包里。

    林等拖着行李箱走出门。

    如冬日雪花般的月光,皎洁无华,落在整片院子的土地上。

    外面乌压压一片的向日葵,已经全部低垂下了脑袋,陷入了绵长的沉睡。

    林等思绪顿了顿,抬起头,头也不回往马路上走去。

    她找了个修手机的店,把旧手机递给老板,“能帮我看看这个手机还能开机吗?”

    老板接过手机,检查了几分钟,轻松地笑笑,“哦,就是没电了,充个电就好了。”

    林等眸光一闪,惊喜地问:“那您这有充电器卖吗?”

    老板迟疑了一声,眉头蹙起来,对着手机的充电口左看右看,为难道:“都这个年份了,这种老手机的充电线怕是......”

    林等起伏的心顿时又慢慢沉了下去。

    “不过啊,我家之前有人买过这手机,虽说已经不用了,但充电线应该也能找到。”

    “真的吗?”林等笑了下,“那麻烦您卖给我,多少钱我都买。”

    老板放下手机,挠挠头,转身往里钻,“让我找找,可能放在杂物箱里,有点难找了,你坐着等等吧。”

    人进去找了十多分钟,总算是面带土灰地走了出来,手里挂了个黑色的充电线。

    老板一勾唇,显然没让人小姑娘失望,“找着了。”

    林等连忙走上前,接过来,“谢谢老板,多少钱?”

    “不用,就一旧东西,送你了。”老板捎捎脑袋,倒是大气,“本地小姑娘吧。”

    林等点点头,“是的,不过搬家了,今天晚上我就得走了。”

    “这样啊,那正好送你了,祝你一帆风顺。”

    “谢谢您了。”

    ......

    夜晚,林等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之前买的相机,一张一张翻看里面的照片。

    一翻到她和江难的合照,她就会停顿好久。

    眼不见心不烦,林等把相机扔回自己的包里,刚好摸到之前从家里带回来的旧手机。

    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林等拿上充电器,给手机插上电。

    趁这个时间,林等拿上睡衣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顶着湿发,头上挂着毛巾,紧忙坐到床边,试图给手机开机。

    按键按下去十几秒,屏幕亮了。

    林等的眼眸也瞬间清亮许多。

    不负期望,手机成功开机了。几年前的旧手机,里面可以用的APP很少,除了手机自带最基础的,林等就只发现了Q.Q、百度和几个单机的小游戏。

    林等查看了下里面的联系人,上下翻了翻通话记录和短信消息,并无异样。

    紧跟着她打开Q.Q,跳出来一个老旧的登录界面。

    登录账号里存了一串数字,上面的头像林等认识,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林等的第一反应是,这老爷子这么潮吗?还玩年轻人玩的社交软件。

    林等试了几种密码,都没能登录进去。

    她大言不惭道:“这次肯定对。”

    指甲滑动,输了自己的生日进去。

    立马跳出来——您输入的密码错误。

    “......”

    林等认命地哼了口气,最后输了奶奶的生日,显示登录成功。

    林等摇头扶额,有些无奈。

    她翻看了列表零星几人的聊天,来往是很老式的聊天方式,有些话她还不太能立马反应过来。

    很快,她点进去一个网名叫[帅气儿子一米五]的好友。

    这网名取的还挺超前。

    林等眼眸虚眯起来,界面并无聊天,只有对方去年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份未命名的文件,第二条是一连串无厘头的数字

    林等迟疑了一会,点进文件。

    -

    八月末,林等生日那天,林海成和蒋沫中午带她去包了个饭店,给她办了个很丰盛的生日宴,饭吃得很开心,礼物收得也很手软。

    不少呆在申城的亲戚,都过来给她庆了生,林等对这种事一向不擅长应对,亲戚对她的夸赞她都是腼腆笑笑应过去。

    再加上林等晚上约了徐莺,她和父母提前打过了招呼。

    林等出门前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蒋沫在外面叫了好几声。

    最后林等诺诺走出卧室的时候,蒋沫皱着眉狐疑的上下打量自己这个女儿好几眼。

    她穿了一件灰格子长衬衫,下面黑色修身微喇裤,头顶一个黑色鸭舌帽,浑身上下包裹着得严严实实。

    “你是要去做贼?”蒋沫眉毛一扬,质问道。

    林等拢好衣服,抱着手臂,“我不是怕晚上会冷。”

    “我应该还没到更年期,现在是八月份。”

    “......”林等哑然,“不是,我都说了不用送了,你去陪我爸他们吧。”

    蒋沫从桌上捞了钥匙,往大门走,“不送你,这个点让你打车,女孩子家家多不安全。”

    “......”说的好像把她送去车站,坐公交既快又安全似的。

    两个人出了门,蒋沫冷不防问:“晚上还回来吗?”

    林等含糊道:“不知道。”

    “我不管你闹别捏还是真分手的,别给我出去喝酒。”蒋沫声音温温和和,却透着警告。

    林等揉了揉眉心,拖腔带调嗯了一声,“我就去找莺莺,没别人。”

    蒋沫这才松了口。

    林等说好的嗯真的就只是个嗯的敷衍词。

    两个小时后,她步履艰难地进了橡树湾的一栋大楼,乘着电梯上去,酩酊大醉地敲响了一处大门。

    咚咚两声闷响,敲疼了她的手。

    下一秒,门被打开。

    里面男人呼吸偏重地喘着气,下意识咽了咽喉咙,看见她鸭舌帽下泛着红的脸,眸色渐渐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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