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等坐在看台上,盯着窗外出神。
脑子里是来时陆七打电话和她说的话。
“林等,日后你和江难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太久。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是个好人,只对你钟情的好人。”
“我和江难一直到初北城在一个学校,我也是中考之后才知道了江难的事,他们家出的那些事让人心寒。初中之后我就再也没联系得上他,直到大学我们考上了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甚至一个班。你说巧不巧?
“我能看得出来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见到你之后,渐渐地我心里有数了……他心里活下去这个意识,是和你串联着的,你是那个唯一的理由。”
林等感觉到了冷,缩在窗框上打了个寒颤。
他曾无数次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远远地看过她,靠近是奢望,看见是万幸。
为了方便,在她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了栋房子,无数个晚归的日夜,他进了门倒头就睡,这个家是冰冷的,但所幸离她近。
我们都在撒谎,我们都不勇敢。
林等思绪已经飘忽所以了,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很久。
她收到了医院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在前台打听到病房号,林等快步上前。
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江难身形拓落站在她面前。
换去了病服,头发乱糟糟,额角包了纱布。
雪没停,一直在下,地面上已经有可见的积雪了。
回到公寓,江难进了浴室,得小心地擦洗一遍身子,林等独自坐在沙发上,身体在慢慢回温,脱下外套刚想放到一边,她无意看见座机电话下面垫了一本书。
像是随手放的,边角歪歪扭扭露在外面。
林等鬼使神差地抽出书本,看见封面才知,这是江难那本日志。
浴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林等的一颗心提起又缓缓落下,不急不缓的跳动着。
......
嘉楼一中当年盛传着一段三角恋的爱恨情仇。
这段孽缘给林等惹来不少麻烦,比如她被一群女生围在器材室门口,一桶水猝不及防将她从头淋到尾,而后被锁进了器材室里。
万幸没多久听到了刻意响亮的开锁声,林等小心翼翼打开门,探头出去,就见门边放着一条崭新的黑裙。
那天回家时,林等警惕地注意四周,没发现任何人。
事后林等就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举报给了学校并报警,丝毫不讲情面拒绝了私下处理。
江难在女生中的坏名声大概就是那时候传开来的。
高三机缘巧合和林等分到一个班在他意料之外,他从没想过和她产生交集,更没想过她会用明晃晃的好奇目光回头打量他。
林等因为磕到桌角的钉子手指流血,少年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抓住了她受伤的手。
然后他得到了她慌乱的一眼怒瞪,林等一声不吭扭头走掉。
江难拔了桌子上所有冒出来的钉子。
他认为都是它们的错。
再后来,江难的日常除了解决林等身边那些明里暗里的小麻烦,又多了按时上课按时完成作业。
他当时不解,他分明写了作业,林等却不高兴,女孩子的心思好难琢磨。
林等发现了和江难住在同一个小区,他便第一次抱着胆大的侥幸,故意出现。
他们像两个圆,逐渐靠近,形成了交集。
林等和贺之行两情相悦,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江难甚至毫不在乎贺之行的存在。换个说法,他只在意林等这个人。
可他偶尔也会突然害怕,害怕是她的怜悯心在作祟。
可他也不能露出一点破绽,他不能给她一点逃离自己世界的机会。
除夕那晚,江难第一次顶着狂轰滥炸的心跳,隔着手背吻了林等。
高考前林等出事的那晚,江难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接到电话的那晚,心里滋生病态偏激的想法,他得将那人杀了。
后来他们做了高考前的告别,希望对方得偿所愿。
江难感觉到了倦意,靠着沙发闭上眼。意识朦胧中,他听见林等喊她的名字,她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高考后见。
他彻底清醒了,清晰地感受到了手心的热,林等站起身却没再停留,她走了。
在黑暗中,江难睁开眼,手指上血迹未干,他死死盯着那杯还没喝完的果饮。
那一晚兴许是药劲起效,是江难三年以来睡得最久最沉的一次。
高考当天,他隔着人群远远看了她一眼,没有交流,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初见时她的模样,一身白裙,清冷干净,遥不可及。
江难喜欢一个人,他想她得到最好的结局。
林等离开了江宁,她没再联系过任何人,连走都是悄无声息的。
怎么去放下一个人,他不知道,从没有人教过他。
这座城市迎来了毕业季。
晚霞,末班公车,行色匆匆的黑色长外套,在面目变幻的人流影像中,一切都在滑落跌宕。
有人无从知晓,有人又无从挽回。
小区流浪的小狗习惯性蹭着少年裤腿,他蹲下身抚摸良久,重新站起身,只有悸动的风能听见他心里的话。
我站在这里三年了,林等。
回忆让我捂得发烂。
上一次落笔是思念。
可至今也没人告诉我该如何磨灭思念。
到这吧,就当绝笔。
......
文字展开画面,刺眼又尖锐,触目惊心。
浴室的水声还没停。
江难因为伤口的原因,在里面呆了很久。
走出浴室,来到客厅。
低眼便看见沙发上睡着的林等,步子调了静音键,江难大步跨到沙发旁边,他弯腰,一只手停在半空中,顿了又顿,想落在她身上,没放得下去。
他身上带着浴室里的热气,整个人暖烘烘的,林等在下一秒睁开了眼,目光在他停着的手上一顿。
她面露倦色,半眯着眸,是难掩的媚。
林等视线落回他脸上,眉眼间多了些笑意,她突然勾住他的脖颈,靠近。她歪着头,笑意缱绻,眸中泛着清冷的波光。
有那么一瞬间江难失了智,他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僵在半空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脑后,落进她的发间。
林等盯他漆黑的眸子,鼻尖蹭到了他,她偏过头,在他唇角处停顿下来,呼吸倾落,带着烫人的温度。
她阖眸,唇轻点着落下。
时间似一瞬静止,大脑传递出强烈的电位信号,如同罂粟般浓郁刺激,两人皆是一颤。
江难完完全全怔住,漆黑的瞳孔瞠大。
他眼睁睁看着柔软的唇从他眼前退开,那一刻心底的钝痛达到顶峰,如万蚁噬心。
林等脸颊泛着些淡红,她还挂着笑。
“喝酒了?”他干涩地动唇。
“冰箱里的呀。”林等松开了抱住他脖子的手,身子重新倒回沙发,“我困了。”
她闭上眼睛,看不见光,却还能感受到他弓着腰的身子笼罩住着她。
视线无声如芒,林等不自觉捏紧掌心,身子渐渐蜷,终于她被拦膝抱起,走向卧室。
身体落下床的前一刻,林等环住他的脖子,嘴巴紧贴在他耳边,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
江难一个字都没听清,只感觉一阵阵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下来,连带着他的心一起发痒难捱。
他不追着问,只当是个,醉人。
帮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上借着灯光垂着眸呆了近两分钟。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江难站起身关掉了台灯,开门出去。
林等听到最后那一声关门,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回头看了一眼,再度扭头她嗤笑一声,重新闭上眼,眼里浸上一层水雾。
江难步子几乎没有声响,打开冰箱门,手探到几罐啤酒前停住了。
想了想,什么也没拿,回了客厅。
头发还湿着,他就这么手肘撑着膝盖弯腰坐着,等。
是不能喝酒的,喝多了,两个人都该忘了。
真是一场梦,他也是不能忘的。
他滴酒未沾,却形似烂醉。
江难注意到茶几角落放着精致的包装盒,迟疑了两秒,他将盒子打开。
原来是蛋糕盒。
生日蛋糕。
模样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很不专业的手法,蛋糕上用白色的奶油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十九。
江难低垂着眼,默不作声,一口又一口尝着蛋糕。
那会她蹭着他的耳朵,用气音短促地和他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字现在清晰了。
江难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手机上陆七他们的消息还没回,是祝福,他说礼物都在宿舍给他留着。
后半夜江难在沙发上睡着了,因为地方太软他浑身不适。
前一夜的雪到了后半夜格外大,以至于第二天在路边有了罕见厚重的积雪,道路堵塞,出行不便,甚至连学校都发出通告:停课一天减少出行。
林等是自然醒后,浏览了学校通知后起床。
洗漱收拾好来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躺了个人。
走近,听不见呼吸声,却能隐约看见他起伏的胸口。
江难侧着身子,面朝沙发背对着茶几,身上就一件单薄的睡衣,甚至能看见他后背凸出的肩胛骨。
林等轻皱着眉头,俯身探头过去,几缕发丝从她的肩处滑下,落到江难的脸上。
他眼睫一颤,林等跟着一窒。
没醒。
林等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找来一张毛毯替他盖上,手指蹭到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感觉自己指尖都要被惹上火。
林等呼吸一重,探了探他的额头,炙人的温度让她眼眸跟着沉下去。
明明还有伤,这么睡一晚上,他怎么敢的。
林等出门了,去了趟药店。
外面积雪很厚,一来一回林等花了不少时间,回来在玄关处换鞋时抬头瞟一眼沙发上的人,他还是原样。
去了次药店林等买了许多常用药,她将包装袋在茶几上放下,刚想着去烧热水,垂下的手蓦得被人扼住。
她一愣,偏头看回去,江难平躺着,半阖的哞目光死死锁着她。
也就出门一趟的时间,他脸颊泛起了非常色的红,在原本冷白的皮肤上,透着股病态的情.欲。
他手掌温度烫得吓人,林等没挣脱得开。
“你去哪了?”他嗓音发哑,语调没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