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然还保持着原有姿势站在原地,目光发直地凝视着他走过的地方。
良久,他垂下头,笑了声,朝着对头的墙上狠狠一踩。
高中时,他们明明是命运那么相似的人,凭什么现在他突然就光亮了,而自己还得躲在人前人后,呆在臭水沟里,每天都是不见天日的黑暗。
既然不能惺惺相惜,那也怪不得他强拉下水了。
光头在周易然身边提醒道:“你出来很久了,宁姐那边已经急了。”
周易然压了压火气,垂眼:“先回去。”
一二年的最后一天,学校的气氛是一改常态的热闹。
期待跨年并不是因为最后一天会有多精彩,而是喜欢那种旧年翻篇,一切如新的感觉。
这一天,学校里搞出了许多平时没有的活动,徐莺因为报了社团抽不开身,林等本来是没啥兴趣,被舍友团成团一起去了操场。
她心不在焉听着尖叫和歌声,在犹豫着要不要试着联系江难。
还不等她主动发消息,有人倒是提前联系上她。
【还是上次那个地儿,最后一天热闹热闹的来吗?你们学校好多人也在。】
不看备注,以为是哪个想约她的学长。
【冷。】她回。
【不来就算了啊,江难要是喝大了我就把他扔这儿。】
林等凝着眸,抓着手机的力道大了些。
也对,陆七不会无缘无故找她。
【包厢号。】
陆七发过来一串数字。
林等没再回消息,按灭了手机,对了汤子圆低头说了那么一句,站起了身。
“啊?你现在要出去?”汤子圆高高仰起头。
林等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可能要晚点。”
她正准备走,顾橘子突然偏了头问,“上次那个?”
林等嘴角一抽:“......”
到了Rainbow上楼时,她在电梯口遇到了一个熟人。
想到陆七那会说他们学校也有人在,看到成星海时很快反应过来。
他却扬起眉尾,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错愕:“林等?你也……”
林等点点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包厢,里面有些嘈杂,唱歌的,喝酒聊天的,玩游戏吼叫不止的。
门一开,一半人的视线先是落向成星海,有人喊了他几声,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他背后那个纤细的身影立刻又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包厢里吵声顿时低了些。
灯光五颜六色的晃眼,林等刚开始不适,眯起眸扫见了坐在角落的江难,一身黑穿得单薄,一群人中,他总是那么凌厉又显眼。懒散倚着沙发,他的默不作声显得格格不入。
江难显然也注意到了,垂着的眸抬了起来,不轻不重的顿了下,落在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成星海,怎么出来玩还带个漂亮姑娘?”有人出声了,话语里是藏不住的调侃。
成星海摸了摸鼻子,真怕林等就这么成为话题,他跨一步往她身前挡了挡,“一个学校的,我朋友。”
江难被挡住了,林等视线这么被中断。
“别起哄,玩你们的。”陆七站起来身,冲他们啧了一声,“过来找人的。”
说着,他又歪了歪头,喊:“林等,这边。”
林等这才挪动步子过去,成星海顺着她走过去的方向看了眼,注意到一个人,他抿抿唇坐到朋友堆里。
陆七宿舍几个坐在一起,桌子前面放了盒骰子,地上一堆空酒瓶。
那两人视线又重新擦上,毫不躲闪。
江难偏着头,目光深了许多,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等围了件深红色围巾,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套了件黑色外套下面是条及膝短裙,也只有大学时候她才会打扮得这么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股酒劲儿还没过去,江难上下扫了她一眼,低低笑了一声。
“林等,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让人点。”陆七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她。
面前的人摇摇头,微微抬高了音调,“你喊我过来就是请我吃东西?”
她问的是江难。
闻言,江难倒是掀起眼皮,扫了眼陆七。
陆七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别说,他和江难的法子和骗林等的如出一辙。
今天是跨年,闷在宿舍待一天也不是个事儿,他这是做好事给俩人推波助澜呢。
“先坐,不用理他们,他们自己玩自己的。”陆七赶忙让林等坐了下来,不然他们开开心心地玩,旁边跟坐了个阎王爷似的,阴气沉沉。
林等坐下,摘了围巾,黑发如瀑顺肩垂下,露出一段又细又长的脖颈。
叠好围巾,头顶上就多了一只手,帮她顺着头发。
他果然喝了,动作倒是不粗鲁,感觉像是在挠痒痒。
“我来陪你喝。”过了一会,林等看着他说。
江难神色微顿,盯着她,压着笑意发问:“你喝什么?”
“我怎么不能喝?”林等不满地发问,“觉得我不会?小瞧我?”
江难气笑了。
另一头,突然有人提高音量,刻意叫了一句:“成星海,那妹子不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跟你一块儿玩啊?”
房间里又静了些,目光都在两边徘徊,等待着答案。
成星海咽了一口酒,说:“我俩也是来时碰上的,她是来找朋友的。”
话题再次终结,有些人打量的目光微变。
“你喝了多少?”林等浑不在意。
“没多少。”
这么浓郁的酒味,怎么可能是没多少。
林等不说话,拿过新的酒杯,半杯酒倒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江难注视着她的动作。
陆七刚和朋友猜拳猜到一半,回头不经意一扫,吓得出声:“哎哎林等,你还是别喝了,不用跟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较真,待会让江难送你回去。”
林等动作一停,将酒瓶放回桌上,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七啊这你格局就小了,人妹子既然都敢来,你怎么还不让人喝了?是不是这个理?”
“咱这屋子好不容易来妹子,你给拉过去就算了,又不让人喝你这不是扫兴呢么?”
“江难,这你女朋友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陆七打住:“别搞啊,人朋友关系,玩你们的。”
林等身形一僵,盯着酒杯,没去看身旁人的表情。
过了一会,余光里江难的身子逼近,他伸出手,握住酒杯底部,从她手里将杯子抽了出来,而后又将橙汁握进她的手里。
他没出声,意思却很明显了,不让她沾酒。
林等乖乖张口喝。
江难弓着的身子这才慢慢靠回去,晦暗不明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他舔了舔发涩的唇,把她刚刚倒的那杯酒送到嘴边,一口咽下。
“成星海,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你们学校有个喜欢的姑娘。”嘈杂的环境中,有道声音不高,停了停又继续说,“是不是她?”
已经听不见回应声了。
再被提及,就是直呼大名,“林等,要不坐过来一会?我们是成星海的朋友,认识一下。”
林等有些敏感地侧过头去看,是坐在成星海旁边的一个男生,冲她举了举酒杯,邀请的意思明显。
成星海默着声没说一句话,目光锁死在他们那个角落,样子有些钝。
林等捏了捏裙角,把杯子里的橙汁一饮而尽,放回桌上,身子有起来的趋势。
江难就那么坐着,从身后钳了她的手腕拽坐回沙发。
“不准去。”因为环境太吵,听不太出他的情绪。
林等还是一愣。
片晌,她无辜状地眨眨眼睛,慢吞吞解释:“我是要出去给我妈回个电话。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江难听到这几个字眼,眉眼微动,松开了她的手腕。
林等站起身,对着成星海那边:“不好意思,有点事出去一下。”
说完,她抬着两只又细又直地腿往出走,黑发垂在背后,随着她的步伐来回轻晃。
晃得江难眼睛疼。
起身又一杯酒下肚,他咬着牙根,太阳穴发紧。
游戏玩够了,有些人开始纯粹地拼酒,誓死不醉不归。
“喝一杯?”成星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混乱坐近了。
江难弯着身子,斜斜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态度:“喝够了。”
“这么小气?”成星海僵了一会,笑了下。
“那不然”江难眨了下眼,坦然反问。
成星海似乎是没料到他的反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想搞僵。
“我们都是林等的朋友,不用敌意这么大。”
江难斯条慢理地又拿起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酒,期间似是随口一提。
“我不可是。”
成星海脸色不太好看。
“我们上次见过。你可能不清楚,但跟我熟的都知道。”成星海顿了顿,说完:“我喜欢林等。”
一杯酒满满当当,江难高举过去低碰他的杯子,酒溢出稍许,杯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没机会。”
蒋沫唠叨成性,难得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起步。
等到林等推门回去,她头还低着看手机,带上门才发现包厢里少了很多人,留下的已经醉得完全,趴在桌子上的,倒在沙发上的,抱着酒瓶说梦话的。
偌大的包厢,还闪着变幻的灯光,除了机器里发出的歌声,没有一点人声。
莫名空旷许多,角落里,江难靠着垫子,拿着手机在拨弄,白炽的光把他的脸照得发亮。
林等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一下接着一下。
听见动静,江难放下手机,松了口气,没再继续发信息。
林等捏了捏眉心,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成了这样。
“怎么搞的?”她在他身边坐下。
江难坐直身子,扫了眼周围一动不动的那些人,“都让我喝趴了。”他笑了声,目光直勾勾地盯她,“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