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一天的课结束,因为高三学习时间尤为紧张,很多人都选择了带饭,不去食堂节省时间。
原本所有人安安静静坐着吃饭一边看书做题,偶尔会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大家纷纷抬起头。
李子安头发乱糟糟的,低着头红着眼,耸着肩膀抽泣,慢慢走进了教室。
见状,好几个女生拥了上去,追问情况。男生们则是站着,伸长脖子看热闹。
紧接着,跟在后面进来的,是江难。
他一进来,李子安就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教室安静了几秒,看着两个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有胆大的男生,平时就不怎么看得惯江难,这时候逮到了机会,他直接用身体堵了江难的路,冲他扬眉,“你小子是不是男人啊?一天天摆着脸拽的跟什么似的,欺负人女生算怎么个事?”
江难没说话,眼神闪过不耐。
那双狭长微挑的眼睛一聚焦,目光就给人一种散着寒意的错觉。
“你……你还瞪我?”对方一下子被这种眼神盯得猝不及防,但又不甘示弱。
两个人僵持不下,逐渐就有人出声喊他,让他别惹事。
“不是江难,你们搞错了。”李子安这时候总算是压下委屈,出了声。
众人再次安静,那个男生愣愣地退后了一步。
李子安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出,又解释了江难反而是帮了自己的那个人。
说完,有人开始跟着附和,“对,我之前就听说周易然欺负李子安了,太嚣张了。”
“不是吧,这周易然见谁都好欺负啊,学校也不管管。”
“没实打实证据谁能逮着他啊。”
“都高三了,而且有的事,懂得都懂。”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真相,有人开始指责那个男生,“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人江难这样,有点过分了吧。”
那个男生似乎没想到,风向一下子转了,“我?这能怪我,谁让他看着就不像好人,一进来我当然以为他干了什么……”
“别解释了,快点道歉。”
那个男生也是没辙,忍气吞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李子安又发话了:“其实江难同学人很好的,大家别听别人乱传。其他班好多女生都和我说过,江难和周易然不一样,他人很好也帮过很多同学,只是没人敢出来说而已......”
“是啊是啊,高三都过去一半了,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可别闹什么误会了。”
误会解开,所有人都开心了。
江难还置身状况之外。
更没想到会因为这一件随手的小事,让接下来的日子,同学们对他的态度和相处方式大大改变。
他一时之间没法适应,不知道怎么应对。
确切来说是,他可以拒绝一个两个人的好意,却没法拒绝一堆人的热情。
“江难,下楼打球,缺个人来不?”
“……不了,补觉。”有点离谱。
“补觉,啥时候都行,走了走了。”
一个人说不行,几个人一起连说带拉地就这么跟着一起了。
林等听着走廊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勾起了嘴角,正想继续写题,却被突然凑过来的徐莺打断思路。
“等等,你好像挺高兴啊。”
“高兴啊,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林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徐莺思索着,点点头,“确实,之前其实我也是不相信他们乱说的那些,但是我没想到江难人还挺不错,有点反差萌啊。”
林等没再接话,唇角笑意更深。
一节早读课下课,大家都很困。
江难旷早读是常事,课间,他来了班刚坐下,就有人把面包牛奶送到了他桌上。
“江难,谢谢你那次帮我。”大部分人都在休息,没人讲话,李子安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让全班的人都听得见。
于是乎,不断有人放弃珍贵的补觉时间,抬起了头,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不用了。”江难特地压低声音,很轻地回了一句。
“收下吧,我心里舒服点。还有,大家都觉得你挺好的。”李子安不甘心放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掐着手指头,补了一句:“我很早就这么觉得了。”
话落音,果然开始有人附和着起哄,“就是啊,一顿早饭,收了吧江难。”
“人家一女孩子,脸皮薄都这么主动了!”
如此更有甚者开始带头鼓起了掌,起哄声变大。
林等被吵醒了,茫然地抬起头,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而后又跟随众人目光往后看,看到了站在江难桌前的李子安,后知后觉意识到发什么了什么。
江难感受到林等的目光,和她对上眼。
他眼神无波无澜,林等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丝笑,这样他应该就会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支持他的,希望他生活变好的。
江难他总应该试着去接受别人给他的好意。
林等迅速转了身,又继续趴回去补觉。
依稀的,好像听不太真切。
江难声音轻飘飘的,说了句嗯。
皆大欢喜,李子安笑着跑回了自己的位置,教室里又渐渐安静下来。
快要上第一节课时,同学们大多都还没爬得起来。江难在铃声打响的前几秒,拿起桌角那份的早餐,不动声色丢进了自己的垃圾袋里。
高三上半学期,就要结束了,大家迎来了期末考。
对于这种考试以及平时的小考,林等都是有印象的,甚至有些题目她再看一遍就能记得结果。
期末考她一如从前的发挥稳定,高三上半年的生活就至此告一段落。
寒假对于他们来说,也很短,原本一个月的假期被硬生生压缩到两个星期。不知不觉,林等回到这里的时候还是2010年,现在都快过了半年,也不知道那头过了多久。
放了假,大家纷纷出了校门在讨论先去哪里放松一下。
李子安废了好大力才追上了江难,把他叫住,“江难,你寒假有没有什么安排啊,要不要——”
“我寒假有工作,抱歉。”江难想都没想就婉拒了她。
李子安没想到江难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脸上的失落难掩,“……好吧。”
林等和徐莺看见江难把李子安丢在身后的画面,徐莺忍不住咂舌:“李子安,该不是看上江难了吧?江难也真是,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就你八卦。”林等将她推远,“我看见阿姨了,你赶紧走吧。”
“是哦,那我先走了,寒假联系。”
林等点点头,走上平日里回家的那条路。
这次,她没有很特意地去追,却不费劲的就赶上了江难。
林等习惯性装腔作势的咳嗽两声,也不和他拐弯抹角:“江难,你刚刚是拒绝李子安了吗?”
“嗯。”
“那你也给人家留点面子,女孩子嘛。”
“你在想什么?”江难对林等的语气里罕见多了一丝不耐。
林等以为是江难觉得她太八卦了,连忙解释,“我没,大家都看见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你和……”
别人试着多接触接触……林等话还没说全。
江难倏地定在了路边,迫使林等也一起停步。
两个人足足差了一个头,江难轻飘飘敛着眼皮往下看。他紧紧抿着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让林等感觉出了一丝薄凉。
周身也好像散发着寒气,听他一字一顿地出声,“林等,别人可以跟着起哄,你不可以。”
这话入耳太快,林等来不及细细琢磨,只从话里听出凶的意味,让她觉得,他们吵架了,有点要闹翻的意思。
那天他们分头走的。
她搞砸了。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还是觉得糟糕。
林等想求和,几次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去了江难之前打零工的那家面食店,全都无功而返。
贺之行没过几天,也给自己放了假,回了江宁。
两家人商量好一起过春节,比较热闹,地方就定在了林等家。
除夕夜的时候,两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吃饭时聊着林等的学习,高考大概能去哪所学校。
吃到结尾,林等接到了徐莺的电话,“是莺莺,我去阳台接电话。”
林等走到阳台,才按下了接听键。
“等等,除夕快乐!”电话那头,徐莺迫不及待激动大喊。
“除夕快乐,莺莺,吃饭了吗?”早就料到了徐莺会是这种反应,林等倚着阳台很淡定的模样。
“没呢,我们家吃得晚,还在看电视呢!呜呜林等,我也好想和你一起过春节啊!啧,不过某人能和未来对象光明正大一起过年,大过节我光是想想就能吃一嘴狗粮。”
林等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徐莺一会眉飞色舞一会故作悲伤的样子。
“行了,快去吃饭吧,明天我去找你玩。”
“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了!那我去吃饭了啊。”
“去吧,我挂了。”
林等回屋子的时候,桌上已经空了,几人围在电视机前说说笑笑。
“还是人多热闹啊,不然啊这年过的也是没意思。”
“等等啊,愣着干嘛,快一起坐过来啊。”
林等倏地就愣住了,往那一桌子的饭菜上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电视里主持人今天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新年快乐,阖家团圆,其乐融融......”。
心脏毫无预兆用力跳了下。
她转向去往玄关,换了拖鞋:“爸妈,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找莺莺,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啊?现在有事?非要这会出去吗?”
林等点点头,贺之行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松开,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之行哥,你在这陪他们看电视吧,我很快就回来。”林等睇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贺之行没再说话了,像是无声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