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邓飞鸟排在食堂长长的打饭队伍里,无所事事地东看西看,观察着周围的众人。视线一转,突然瞥见了斜前方队伍里的杜栖树,所有好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她更加确定杜栖树于她而言是多么不祥的一个人,这之前怎么没发现学校里有这么个人,领了幅画回来就连着两天碰见他,未免太奇怪了吧。

    邓飞鸟一脸阴郁地盯着杜栖树的后脑勺,恨不得用目光把杜栖树盯出个大窟窿才满意。

    杜栖树却像是心有灵犀般转过了头,邓飞鸟猛地蹲下,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杜栖树就看不见她了。

    事实证明,装鸵鸟是没有用的。就在邓飞鸟以为糊弄过去了想起身时,面前出现了一双鞋,紧接着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同样蹲下身的杜栖树。

    他端着餐盘,面色平淡,“同学,有些事想问你,等会儿打了饭记得来找我。”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根本没等邓飞鸟答应,似乎是笃定她会去。

    我就不找你,你能拿我怎么样。邓飞鸟愤愤地盯着他的背影,满脸不高兴。

    话是这么说,但是打完饭的邓飞鸟……还是很听话地四处搜寻着杜栖树的位置。

    邓飞鸟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出什么话来说。

    她找到了杜栖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很不客气地说:“说吧!你打算用什么妖言迷惑我。”

    杜栖树楞住,茫然地看着她,“嗯?”

    邓飞鸟暗道糟糕,不能让杜栖树知道她已经意识到他是画精这回事,她干笑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个,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杜栖树点点头,问她:“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叫邓飞鸟,她叫蒋金鱼,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很像情侣名?”邓飞鸟乐滋滋对杜栖树炫耀。

    杜栖树脸色却有些难看,他陷入静默状态,一幅忧虑不安的模样。

    邓飞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气愤:你怎么还忧愁上了,该忧愁的不应该是我吗?!

    “你怎么了?”邓飞鸟歪着头看他。

    杜栖树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多说,却又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眼底闪过晦涩难明的情绪。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杜栖树忽然问了邓飞鸟两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邓飞鸟,你最近的生活正常吗?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没有啊。”邓飞鸟装傻。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最奇怪的事就是遇到你啊。

    “是吗……”杜栖树听到这个回答,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似乎在出神想些什么。

    邓飞鸟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可怜:你一个画中人,你怎么不问问自己觉不觉得最近的生活很奇怪呢?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不过趁着杜栖树陷入沉思,邓飞鸟得以有时间好好地观察他。

    不得不说,这人眉目生得极好,优秀的眉骨配上一对漂亮的眉毛,睫毛细密,眼窝深邃,眼眸清澈明朗,只是此时杜栖树神游良久,眉眼间透出淡淡的愁思,衬得他看上去颇有些阴郁。

    他确实与蒋金鱼给她画的图一般无二,不过他却比画上的人还要好看,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生动,此刻,如梦似幻的一个人,就坐在她面前。

    邓飞鸟惆怅地在心底感叹着:如果你不是来自画里,而是现实中存在的人该多好。

    杜栖树对于邓飞鸟直勾勾的眼神浑然不觉,可邓飞鸟却猛然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不对啊!我在干什么,我干嘛同情他?!

    邓飞鸟端着餐盘迅速撤离,只抛下一句“你慢慢冥思苦想吧,我先走了”。

    杜栖树抬眼看她时,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端着餐盘远去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因邓飞鸟的发尾划过而残留下的一点清香。

    .

    “啊啊啊,到底是何方神圣装神弄鬼嘛!”这是邓飞鸟回宿舍后从包里掏出那幅画时伴随的抱怨。

    画像经过一整天的蹂丨躏,纸张已经有些发皱,然而还是能看出来画上的人模样不错,眉眼间带了几分秀气,手放在桌上撑着头,看向你的神情恹恹的。

    可就是这种神情,让她想到方才在食堂坐她对面那位面无表情想心事的样子!

    这画留不得。

    她当机立断把画扔进垃圾桶,神情严峻地坐在凳子上,余光无可避免地看见了衣柜上贴过画像而残留的纸屑和双面胶。那样丑陋不堪,像是在嘲笑她。

    片刻后,她翻出湿纸巾,用力地擦除那些残痕,使了很大的劲儿,好像要将杜栖树存在的所有痕迹一并擦除。

    不多时,衣柜已经恢复了原样。而清理了衣柜的胶水残留,邓飞鸟却又闲下来了,垃圾桶里那张画的存在感突然变强了,以至于她无法忽视它。

    室友似乎刚倒掉垃圾桶里的垃圾,此刻它上面套的是一个新的垃圾袋,里面只有那幅画。

    捡起来吗?邓飞鸟问自己。

    她犹豫着,丢掉这种不祥之物很正常也很正确,反而她没有理由留下它。

    那她为什么犹豫?邓飞鸟说不清,她给不了自己答案。

    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慢慢地越来越近,是室友回来了。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响是那么清晰,如同在她耳边炸起。

    门开的一瞬间,邓飞鸟飞快地将画捡了回来。

    “咦,飞鸟你回来啦,怎么样啊今天?”梁安关心邓飞鸟的进展,一踏进门就问道。

    邓飞鸟一边将画对折然后随便找了本书夹进去一边回话:“还行,反正高人是都找到了,还拿到一个护身符和几张定身符,管不管用就另说了。”

    梁安站在她身后,轻轻揉了揉邓飞鸟的头,安抚道:“放心啦,你这么诚心,没用也得有用。”

    邓飞鸟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你知道吗有了这两样符以后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是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用啊?”梁安问。

    “我想好了,我准备等下次见到他就试试。”邓飞鸟表情坚毅,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行,等你好消息。”梁安拍拍她的肩,最后说道。

    .

    邓飞鸟的计划很简单,先想办法问到杜栖树的行动轨迹,再去他的必经之路直接堵住他就行。不过最好是挑个人少的地点和时间点,不然要是现场太凶残,可能会造成恐慌。

    她在学校的万能墙上投稿:“请问有没有同学认识杜栖树啊,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很高,瘦瘦的。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没有其他信息了。想问一点和他有关的事,先谢谢了!”

    接下来就是等回复了,邓飞鸟这次学聪明了,不再焦急地刷新手机,而是把手机扔在一边,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再看,那条投稿下已经有挺多回复了。

    她一一看过去,很多都是没有用的消息,甚至还有因为她的描述而对杜栖树好奇的人。三分钟前的一条评论倒有点价值:

    【同学,我是该说你眼光好还是不好呢,我和你说的那个杜栖树是舍友,这人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有点太孤僻了,他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所以经常不回宿舍,就算在宿舍也不爱和我们交流,特闷一人。】

    行了,就是你了!邓飞鸟果断向那人发送了好友申请。

    嘿嘿,杜栖树闷不闷不关她的事,现在套出他的行踪才是最重要的。邓飞鸟眯着眼睛,晃着头,笑得像个奸诈的商贾。

    邓飞鸟与杜栖树的舍友交涉一番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杜栖树的课表,虽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杜栖树说的。末了那人还好心地劝告了她一通:

    【同学,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他除了有张能看的脸,啥也没有,还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就算对他再上心,他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的。】

    邓飞鸟看了这话却在心里嘀咕着:是吗?我怎么觉得杜栖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过分啊?

    不对不对,我怎么替他说话了。邓飞鸟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略一思忖,恶作剧般地回了句:

    【唉,没办法呀,就看上这张脸了。】

    对方立即回了她一个默哀的表情包。

    邓飞鸟看了直摇头,你还是为你舍友默哀吧,毕竟他马上就要被我制裁了。

    .

    邓飞鸟已经向杜栖树的舍友打听过了,他这两天都没回宿舍,想必今天也不会回去。

    她在校门口守株待兔。

    特意翘掉半节课就为了早点出来拦住他,杜栖树啊杜栖树,你可别让我失望。邓飞鸟在心底默默念叨。

    这天是阴天,天色灰蒙蒙的,阴沉得像要下雨,乌黑的云层在头顶压着,导致邓飞鸟心情也有点不太晴朗。

    好在马上就下课了,她将要解决杜栖树这个麻烦。一想到这,心情又变得好起来。

    渐渐地,好些人从学校里涌出来,邓飞鸟知道是下课了,开始耐心地搜寻着杜栖树的身影。

    杜栖树很好认,远远地就瞧见了,一道瘦削、清隽的身影。

    待他走近了,邓飞鸟立马拦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杜栖树诧异地低着头看她,神色还带了点茫然。

    “杜栖树,我给你说个秘密,来来来。”邓飞鸟倒退着走路,离校门口远了些,她边走边对杜栖树招手,像在呼唤一只狗。

    杜栖树听话地跟着她走了几步,在她停下来后弯腰靠了过去,温顺的样子倒的确很像只乖巧的小狗。

    “这个秘密就是……”邓飞鸟拖着调子,悄无声息地摸出了定身符,“逮住你了!”她“啪”一声将定身符拍在杜栖树额头上,随后退了一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杜栖树被她这么结结实实地拍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只不过定身符遮住了他部分脸,他的神情此时看不太真切,只听他幽幽说了句:“这是在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不就是你这只鬼嘛!杜栖树,你从实招来,你从画中跑出来,究竟想干什么?”邓飞鸟双手环抱在胸前,凶巴巴地说。

    “什么画?你在说什么?”

    杜栖树一说话,符纸就被吹得起起伏伏的,邓飞鸟几乎要憋不住笑出来,但眼下可不能松懈,她只能拼命忍住笑意,然后才说道:“别在这给我装傻!你要不是画里来的,这定身符怎么可能对你有用,你要是正常人,有本事你别一动不动啊!”

    “哦,你说这个啊”杜栖树伸手扯掉定身符,“配合你而已,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杜栖树的声音听上去不仅无辜还有点遗憾。他有些落寞地将符纸塞进衣兜里。

    神经啊!什么人用符纸开玩笑?!邓飞鸟满头黑线,下一秒她才意识到更重要的事:“你,你竟然……为什么这个定身符对你不管用啊!?”

    “我真的不是什么鬼啊怪啊的,我也不是来自画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我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任何人,你不用怕我。”

    杜栖树诚恳地说出这番话,神情带了点无奈,眼神却尤为真诚。

    听他这么一说,邓飞鸟心里倒还略略松了一口气,但要她完全相信也不太可能。

    明知得不到否认的答案,她还是不死心地问:“真的吗?”

    “真的。”杜栖树点头。

    “你能保证吗?”

    “我保证。”

    杜栖树很配合,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现在符纸不起作用,她也不知道护身符能不能真的保佑她,因而也不敢将自己那点怀疑摆到明面上。犹犹豫豫地,她说:“我能把画拿给你看看吗?”

    杜栖树同意了,于是两人约定好明天邓飞鸟把画拿来给杜栖树,也许能找到二者之间的联系。

    其实邓飞鸟心知肚明,杜栖树对这幅画应该是全然不知,在这之前也根本不认识她和蒋金鱼,要说这其中有联系,那是不太可能的。

    她之所以想拿给杜栖树看看,是想要试探下他的反应,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

    邓飞鸟一回到宿舍,梁安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询问情况,邓飞鸟支支吾吾地说还不清楚。

    梁安吃瓜的心情非但没消,反而越发强烈,“什么情况?”

    “符纸对他没用。”她叹气。

    “没用?难道他法力高强?还是说……这其实就是你的命中注定,梦中情人?

    “你说这个干什么!”邓飞鸟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梁安大笑两声,拍拍她的肩膀,“放轻松,别害怕,实在不行咱还是——相信科学!”

    邓飞鸟不理她,自顾自地将那本夹着画的书找出来。

    她取出画来展开,画被夹在书里,已经有了很深刻的折痕,邓飞鸟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张画,用手轻轻地捋过折痕。

    梁安却拿起了夹过画的那本书,“《无人生还》?真是够不吉利的啊。”

    邓飞鸟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缓缓看过去,那本书的封面——“无人生还”四个大字赫然在上。

    这个小插曲的出现,让邓飞鸟有些心神不宁,她不停地安抚自己,不用为这件事而担惊受怕。

    巧合而已,书是自己买的,画也是自己夹进去的。

    在去见杜栖树的路上,她也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进行自我安慰。

    不过见到杜栖树后,心里就不再为此事忧虑,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摆在面前。

    两个人随意找了间空教室坐下,邓飞鸟把画展开拿给杜栖树看。杜栖树见到画后,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半天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画看。

    邓飞鸟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说明自己之前并不是在大惊小怪。连画像本人见了都惊奇欸,还说不奇怪?不过她却没能从他的表现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兴许是他伪装得太好了。

    良久,杜栖树才抬起头,眉眼间俱是迷茫之色,他缓缓问道:“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国庆节的时候,遇见你之前就画了。”

    “是谁画的?”

    “是蒋金鱼画的,我最好的朋友,你之前问过。”

    杜栖树点点头,又接着问:“她为什么要画这幅画?你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吗?”

    邓飞鸟脸“唰”地一下红了,让她说出这是她想象的属于自己的男主角这种事,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关键还是和他这个“男主本人”说?!

    她扭扭捏捏地不愿意开口,杜栖树只好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邓飞鸟心一横,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了。

    “原来是这样,确实巧合得有点奇怪了,也怪不得你会把我当成那种东西。”听完后,杜栖树能理解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只是似乎略有些神情恍惚,不知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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