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未央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下粥，吃着吃着眼泪就扑簌扑簌直往下落。
夏至见状，鼻子一酸，凑了过去，抱着尹未央一起哭了起来，大有比尹未央哭得还要凶之意。
这闹得尹未央哭不下去了，“你在哭什么？”
“我失恋了。”
“……你有恋过吗？”
“真的，我昨天都那么主动了，他竟然一口回绝了我。”夏至吸了吸鼻子。
“你是说迟队？听他们局里的同事说，迟队是不婚主义，私生活……呃，比较开放，就这样，你还要往上扑？”
“这不正好，如果他是那种想要认真恋爱再到结婚……我大概会躲得远远的。”夏至眸色转暗，苦涩道：“暗恋了这么多年，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喂，到底是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啊？”
夏至破涕为笑，“好啦，未央，我们都别难过了，事情既已发生，我们只能选择勇敢去面对。”
尹未央看着夏至，想起有关尹家二房的诅咒……夏至却能一直坦然且乐观地面对，她又忍不住回抱了夏至，“好，我们都要好好的，谁也别放弃。”
夏至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了，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吗？或者找老头看一下？”
尹未央摇摇头，寻常人稍碰阴气身体就会有异状，可她好像自从冥婚之后，除了容易沾染阴物外，倒是变得不怕鬼祟侵身了，“我确定，除了很累，我身体没事。”
“其实一想，你那冥夫他竟然惦记了你七年，啧啧，真够长情的。”夏至一脸的坏笑，凑近了尹未央，“老实交代，昨晚……什么感觉？”
“……”尹未央伸出五指，推开了那张想要八卦的脸，“你想多了，他对我既无爱也无欲，大概就是走走婚姻的形式。”
她现在都清楚记得，那双冰冷澈明的深眸里，并无一丝杂念。
“那是什么？”夏至指了指尹未央的手上。
尹未央低头一看，她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细细的一圈，青白色，不似玉石，倒像是地摊上五毛钱两个的那种塑料指环，就是婆婆爹爹哄骗小孙女的那种。
“……”她试着取下来，可无论怎样用力，都摘不掉。
“算了算了，你别把手指给掰断了。”夏至劝道，“我看你这样，要不，今天就请假别去上班了，我留下来陪你。”
“不了，我还在试用期，不好请假。”
＊＊＊
果然无论昨日种种，今日生活还得继续。
尹未央今天被分配到的工作是，将书架上平常卫生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尤其是最上面一层和最底下一层，通通都要擦拭一遍。
她提着水桶，拿起抹布认真地擦了起来。一上午过去，她本就被折腾了大半宿快要散架的纤腰越发酸胀难支。
有电话打来，她颇感吃惊，是大学同学褚雪，也是院花。
“尹未央，好久不见，这周日是我的生日，我请了原来班上的同学，还有现在的一些新同事，大家一起聚一聚，你看你有时间方便来参加吗？”
尹未央面露难色，“褚雪，我……还是算了吧，你们玩得开心就好，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急道：“别这么扫兴嘛，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嗨，学校那会儿，同学们都太无聊又幼稚，才会……如今大家出来工作，摸爬滚打都一年了，谁还记得那些胡乱传的谣言。”
尹未央犹豫着，算起来褚雪是她在大学里唯一交到的朋友，而且她目前这份图书馆的工作，还是褚雪找她哥帮忙给介绍的。
“喂，周日可是我生日也，尹大美女，确定不来赏光吗？”
“那……好吧！”
“太好了，周日晚上，六点，亚菲特酒店，不见不散。”
＊＊＊
一晃眼周日到了，梳妆台前，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全套的化妆用品，夏至正拿着卷发棒将尹未央长发的发尾烫出些卷曲的弧度来，“你别动，小心我把内扣烫成外卷了。”
“夏至，我就是去参加个生日会，不是去相亲的。”尹未央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摆弄了近两个小时，耐心所剩无几。
“那可说不准，褚雪的生日会，相当于我市上流社会的一场晚宴，多少名流绅士汇集，万一碰到心动的呢？”夏至语气中难掩兴奋。
“……”
看到尹未央一脸兴致恹恹的样子，夏至用胳膊捅了捅她，“你不会是从来都没考虑过好好谈场恋爱、正常结婚生子这些吧？”
尹未央垂下了眸，她正值青春年华，总看着别人出双入对她自然也会泛起些旖旎心思，但她似乎习惯了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这些与她是奢侈的，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那一跃而下的身影……就是对她最有力的警告。
她瞥了一眼右手无名指上的圈戒，自嘲道：“我都是已婚人士了，要有已婚人士的自觉。”
夏至嘴角微抽，这算哪门子的已婚，合法吗？结婚证呢？可那位是鬼王，她咽了一下口水，“这几日，他还来找过你吗？”
尹未央摇了摇头，她为此也担惊受怕了好几日，还好，他如七年前一样，出现了，又消失了。
“……渣鬼。”夏至气愤道。
闻言尹未央失笑了，“难不成你还希望他缠着我不放啊？”
“呃……是哦，”夏至也觉得自己好笑，“算了，不想了，来，看一下我为你准备的。”
夏至从一个大盒子里拆出了一件连衣裙，天水碧的颜色，里面是一层带有光泽的缎面，外又罩了一层云雾似的柔纱，样式极简，领口饰有盘扣，裙摆是荷叶边状。
“这种新中式的连衣裙现在可流行了，这一件还是本市一位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亲手做的，怎么样，美吧？”
“看起来……很贵吧？”
“嗨，没花我的钱，是老头赞助的。”
在夏至的推搡之下，尹未央只好去换了，她的身材不是那种纸片薄的纤细，只是腰身细些，剪裁合宜的长裙上身之后，倒是展露出了她的玲珑曲线，今日又施了薄妆，所以——
她一换好出来，夏至那鬼哭狼嚎的尖叫声就震得她耳膜生疼。
“暴殄天物啊，你平常穿的都是抹布吗？”夏至围着尹未央打转，“不行不行，你的衣柜，我得重新跟你打理了，啧啧，还是千冢山的那位有眼光。”
尹未央却忍不住连咳了两声，“这裙子……好像有什么味道？”
“是啊，这是那位设计师的特色，凡是高定款，她都会附赠给衣服熏香，你这件我特意让她用了栀子花香，贴心如我。”
尹未央皱了一下眉，除了淡淡花香，她好像觉察出这裙子有异样，但又说不上来。
夏至在一旁催促道：“时间快来不及了，我送你去酒店。”
＊＊＊
亚菲特酒店，坐落在十里江滩最繁华优越的位置，是盛世集团旗下的产业，换句话说，就是褚家私有的。
酒店门口自带的园林，早已装点上了无数的彩灯和气球，广场上也停满了豪车。饶是这样，当一辆玫红带黑的轿跑出现在门廊，尹未央款款下地时，还是吸引住了大厅中一众人的目光。
“褚家就是财大气粗，一个生日会，还请了明星？”
“漂亮，气质也好，没认出是哪家的千金，该不会是褚总的秘密情人吧？”
……
众人齐刷刷投来的注视，让尹未央倍感不适，她生涩地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背后是夏至在车上挥舞着手，大声道：“未央，加油，祝你晚上玩得开心，一定要大杀四方。”
“……”尹未央头垂得更低了，脸颊浮上樱色，进入到金碧辉煌的大厅，她开始寻找起褚雪的身影。未果，她只好问向服务员，才得知是同学关系的，都被安排在了三楼的宴会厅。
她提起裙摆，通过旋转楼梯上到二楼，正欲再往上上时，忽感有一丝阴冷传来，她偏头一看，赫然就看到了二楼走廊上浮现着一团黑气，那黑气正跟着一位身穿黑色西服套装身形修长的男人。
眼见黑气离男人越来越近……尹未央一咬牙，冲了过去，扣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拽，就将他摁在了墙上，然后一张小脸埋进那胸膛，她紧闭双眼，祈祷着身后那东西快点离开，快点离开……
“你在干什么？”头顶上一道厉声响起。
尹未央吓了一跳，却也不敢贸然地放开他，只是悄悄往后看了下，咦，黑气不见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冷硬的声音里尽显不耐。
尹未央赶紧放手，往后退了一步，一抬眸，对上一张面部线条十分锋利的脸，眉骨宛如山岩，双目狭长，内里缀着两颗黑曜石，璀璨生辉，鼻梁唇线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
他是好看的，但一看就不好惹，而此刻这个不好惹的人正等着她给出解释。
该怎么解释呢？尹未央尴尬一笑，“呃，可能你不信，我是为你好，不过不用谢了。”然后她就慌张逃走。
徒留男人一个人怔在原地，褚闻声望着那抹纤影消失在转角楼梯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原来是此种意思，竟将他一瞬升起的怒意打散得无影无踪。
他轻轻嗅了嗅，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有清幽的栀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