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

    又过了两个春秋,当初无花果的种子被种在院落里,它茁壮成长,成为了一棵葱绿挺拔的小树。

    院中执剑的少年不在,涂山情无目的地逛了一圈也没发现当初那只小紫蛛。

    远处夕阳正盛,霞光满天。正想要不要继续等等,墙头方向传来一阵激动的萝莉音。

    “主人!”

    涂山情在选择救下这只小紫蛛时就发觉她身上有着几缕不易察觉,牢牢束缚着她的线。

    在她答应交易后契约成立,涂山情就顺势把束缚着小紫蛛的线掰断。

    不过她并没有想成为她新的主人,于是她卷起风把小萝莉落到面前,蹲下身吓唬她,“叫老大。”

    小萝莉也很识趣,软软喊道,“老大。”

    软软的嗓音直击内心深处,涂山情心里开花似的飘飘然,手自然地摸上小萝莉的头。

    有多久没人这么喊过她了,家里那些小妹也就蓉蓉会偶尔这么喊喊她。

    啊,这可真幸福。

    “啊老大,王权少爷已经被罚跪整整两日了,他身上还有伤,快去救救他吧。”

    清瞳感受到了留在她身上的妖力,这才匆匆忙忙地来到院落中,希望主人啊不老大可以去救救对她很好的王权少爷。

    王权富贵被罚跪在家族的祠堂中,父亲本意是罚跪一日,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便跪了两日。

    意识逐渐混沌,手臂的抓伤已不在流血,但呼吸逐渐急促,伤口颜色逐渐加深。

    是那猴烟,有毒。

    他今日斩杀一猴妖时剑慢片刻,殊不知妖最为狡黠,父亲罚他也是应该的。

    王权剑,斩恶,斩妖。

    妖真的都该死吗?可妖之间也有真情。

    一抹熟悉的风吹入门堂停于身前。一双温暖的手覆在头顶轻轻摩挲,淹没于发丝间,尽显温柔。

    王权富贵眼睛一酸,再也撑不下去。

    “母亲,母亲……”

    醒来倏地撞上那双熟悉的星眸,嘴角一抹戏谑的笑容,耳畔传来狐妖轻松自在地调笑,“我这小狐妖可不是你的母亲。”

    门被推开,门外星夜漫天,门内烛火暖暖。

    “老大,解毒草药找到了。”

    是清瞳。

    床上重量一轻,狐妖与两次见面时有些不同。

    银发编成几缕辫子软软地垂在身后,尾端与之前简单地系着发带不同,反而是坠着银铃。这与她今日穿着的紫衫罗霞裙上的银铃倒很相配。

    小狐妖背对着他在桌上捣鼓着草药,自言自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没想到一来就要重操旧业,唉。”

    清瞳凑到她身旁给她打下手,“老大为什么不用上次治好我的法术治好王权少爷呢?”

    小狐妖哀叹几声后笑道,“我这是狐妖之术,王权少爷是道门中人,要是被发现了我这小狐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对吧,王权小少爷。”

    说话之人蓦地回头,柔和且温暖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世间的冰冷,触及他的内心。

    霎时间,心跳鼓声如雷,王权富贵猛地偏头,不去看那双眼。

    涂山情没想到她无意的一个小小玩笑让小少爷沉默了很久。接下来无论是疗伤还是她刻意的逗弄,他也坚持不看她一眼。

    这让她有些怀疑自我,思考要不要把东西送出去。

    天色逐渐破晓,床上少年人的伤飞速愈合,好的也差不太多,此时已陷入熟睡。

    涂山情撑着下巴看着睡着仍旧皱眉的孩子,心软地抬手抚平眉头。

    两年不见,长高长大了许多,搬都有些搬不动。

    这张脸倒是与他母亲有几分相似。

    涂山情嘴角弯弯,把此次从北山带来的风信子种子放到床头,并留下一句话。

    “养好我的花,我会回来看的。”

    冬去春来,三月缓缓已至。

    风信子被种在窗边的盆里,长出了一个小小的紫色花苞。院中的无花果树比去年又高了不少,小鸟在树上筑巢,枝叶繁密,春意盎然。

    涂山情鼻尖一动,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这小子怎么又受伤了。

    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少年人白花花,精瘦骨感的背。

    脚步一顿,正想再看清一点,却有东西直冲她而来。

    涂山情迅速闪开,东西撞到门楣落下来,撇眼一看发现是一个枕头,不禁有些唏嘘。

    果然,少年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不知羞耻。”

    涂山情尴尬的挠挠脸,识图掩盖住有些热气的双颊,“额我只是只小狐妖嘛,你们人类的礼数我可不太懂。”

    这几句话她说的尤为小声,生怕说谎被雷劈。

    作为涂山外交官,她不仅懂,她可太懂了。

    尴尬,无尽的尴尬。

    一人一妖,一个背对着坐在床上看不清表情,一个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尴尬地扣着手。

    我堂堂涂山外交官,官场小能手,会怕一个小…小…

    那个孩字涂山情怎样都说不出口,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白皙□□的背,这么想着脸不禁又烧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人类小孩长的都这么快吗?!

    清瞳还是个小萝莉来着。

    小萝莉清瞳体贴地抱着一堆草药风风火火地进屋,“王权少爷,我找了些老大上次疗伤用到的草药,如果老大在就好了,啊老大!”

    第三人的介入让涂山情找到了不在继续尴尬下去的理由,她把清瞳带来的草药挑挑拣拣,运起法术熟练地制成药膏。

    制药的过程漫长,白天转瞬到黑夜。

    “老大你为什么总是会离开这么久呀?”

    清瞳点上烛光,坐在椅子上看涂山情慢悠悠地制药,不禁把心中疑虑问出口。

    涂山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我家中有三个妹妹,我没有很高深的法术,打架也不行,只有这一身医术能赚钱养家。”

    清瞳知道作为妖怪的不易,听到一半眼泪汪汪,“难怪老大你一消失就是半年五载的,四处赚钱很辛苦的吧。”

    见小萝莉哭成泪人,涂山情停下治药的手,小心地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给她耍个小把戏。

    “好了好了,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清瞳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妖,不到片刻又变为一只兔妖,最后眼中竟现出自己的模样。

    反应过来震惊道,“是幻形术吗?”

    “看来小清瞳很聪明呢。”涂山情摸了摸她的头。

    小萝莉一扫之前的难过,压低声音问道,“老大可以教我吗?我也想学。”

    见小萝莉这么好学,涂山情甚是欣慰,“这不算太难,学此等法术要想变必先学破。”

    “那要怎么破呢?”

    涂山情指了指心的位置,语重声长道,“像由心生,要相信心告诉你什么。”

    幻形之术说难不难,但想掌握并熟练却要花不少功夫。

    天蒙蒙亮,清瞳趴在桌上睡着还没醒,涂山情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

    她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眼睛飘过床上,早已没了人影,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院中传来簌簌地练剑声,涂山情一早的好心情立马被冲淡个干净,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一把按住他,声音大的自己都不可思议,“不要命了?昨天伤没好完今天再添新伤。”

    爪子下的道袍少年波澜不惊,反问一句,“你还不走吗?”

    这句话听起来像赶人,但涂山情想到了自己前两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样知道少年也是为她好,松了松爪子但没放开,“额这个不急,这几天放假。倒是你也太不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了!”

    听到这少年自嘲一句,“我父亲都不曾这样。”

    涂山情想到那个中年白头的道士,深知有更深意的缘由,顺手想拍了拍他的头却被躲开。

    手落空了,她尴尬地摆摆手,轻松地转移话题,“你好好吃药养花休息,我和清瞳等会下山去买点东西。”

    少年习惯一个人长大,在长大中无尽的等待。

    等待父亲对自己的关心,等待一棵树一朵花的成长,等待不是一个人的生活。

    王权剑被放在石桌上,他在院落中静坐了一天。

    夕阳落下,他睁开眼。

    院中寂静无声,仿若回到当初。

    他为什么会期待一只狐妖?他甚至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就因为那些妖怪有双和她相似的眼睛,他的王权剑就挥不下去。

    父亲说他是道门的一把利剑,要斩尽所有妖。

    可是妖都该杀吗?

    少年不知道,只是他下不了手,他无法对眼睛充斥着美好的妖挥出王权剑。

    清瞳是,她…亦是。

    入夜时分,墙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

    清瞳拖着大包小包回到院落,一边搬一边加油打气,“加油加油。”

    突然背后一轻,清瞳抬头一看,“王权少爷!”

    王权富贵把清瞳拖着的东西提到手里,左右扫了扫四周,眸色一沉。

    “王权少爷是在找老大吗?”清瞳看王权富贵一动不动,寻着视线看了半天,后知后觉想到这个可能。

    “买完东西老大说家里出事了,送我到这里就赶紧走了。”

    二人一大一小地提着东西回到屋里,清瞳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拿出来,边拿边介绍着,“这是糖葫芦,老大说我和王权少爷一人一串,放了这么久还这么好看,不愧是排了这么久才买到的。”

    糖葫芦放在油纸上完整地包裹住,现如今才被打开。放了许久色泽却依旧鲜艳,红红酥脆的外壳罩着一层不易察觉的妖力。

    清瞳很快就把她的一串吃完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桌上另外一串,疯狂咽口水。

    “你吃吧。”

    “真的吗?可是,可是老大说这是给少爷你的,让我不要偷吃。”

    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王权富贵嘴角有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我不说就不会知道。”

    “嗯嗯,谢谢王权少爷。”

    清瞳欢快地咬着另一串糖葫芦,王权富贵则把包裹中的其他东西拿出来。

    伤药,外敷内服,跌打损伤,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堆满了本就不大的桌子。

    清瞳边咬糖葫芦边口齿不清地说,“老大说这都是给王权少爷买的,以后受伤都用的到。”

    王权富贵沉默着,继续翻找着包裹。

    包裹最里层是一副画,画中是他没见过的,一棵巨大的,开满粉色花瓣的树。

    他把画拿起来。

    在烛光映射下,画中的树仿若就在眼前,神圣且美丽。

    “老大说这是她的家。”

    清瞳凑过来看了看,稚嫩的声音介绍着。后恍然大悟,懊恼似地拍了拍脑袋,“对了王权少爷,老大买这幅画时有句话是要对你说的。”

    涂山情有些意外能在人类管辖的区域看见涂山苦情巨树的画作。她拿起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真是惟妙惟肖。

    不仅像,连花的味道都似三分。

    不得不说,人类在某些方面的天赋是高于妖的。

    她买下来没有丝毫犹豫,放在包裹最里层。

    如果可以,她想带他去看看。

    “老大说,以后会带少爷回家。”

    清瞳不谙世事的眼神,稚嫩直白的声音蓦地把这句露骨富有深意的话讲出来时,王权富贵首先是愣了一下,后耳根爆红,当场控制不住咳了几声,有些结巴,“她…她…真这么说?”

    “额,我记不太清了,但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老大这么喜欢王权少爷,在我们妖怪里面,喜欢一个人就会带他回去的。”清瞳仔细回想后得出最后的结论,肯定地并附上自己的猜想佐证。

    “咳…咳……咳咳……”

    还在天上飞的涂山情:“啊嚏,啊嚏!”

    内心不断纳闷:谁在骂我?雅雅?蓉蓉?!不会是红红吧!!!

    王权富贵急喝几口水压制住心中波澜,快速送走清瞳后静坐于床上。

    依此想借于道法让自己不断躁动的心冷静下来,可只要闭上眼睛,就不断回想起清瞳说的话。

    老大这么喜欢少爷……

    喜欢……喜欢他吗?

    可他整天除了练剑就是修炼,沉闷又无趣,她喜欢自己哪呢?

    家世财富?可是王权是道盟主家,她一只妖怎会看上与之对立的道盟。

    难道是脸?不可能,狐妖一贯都是好相貌,比他好看的比比皆是。

    所以果然是玩笑话吧……

    他连她的名字到现在都不知。

    心中的火渐渐被压了下来,徒留一室清冷。

    月色皎洁,星辰璀璨,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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