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林小野如约赶往唐荔家去探望。

    因母亲不喜她与唐荔交好，便编了个去镇图书馆学习的由头，早早出了门。

    唐荔发来的定位，是云川镇最北边的一处富人区，而林小野家住在西边的铁轨旁，她得先去市区再转乘往北的车。

    开往市区的无人驾驶的甲级车上很是拥挤，林小野被挤站在门边。车里大都是主妇模样，还有不少年纪不小的老头老太太，推着小推车，一副进城大采购的模样。

    两旁的田野飞速后退，窗子开了个小口，呼呼的风从那里灌进来。大家都一言不发，有奇怪的焦急感在空气里蔓延开，风都吹不散。

    林小野拿出终端，搜索后并没发现什么大商场打折的通告，只看到几条新闻置顶的最火新闻资讯：《关于强化监控禁止民众入林的通告》，《日常植物防护小知识》，《专家呼吁：无需恐慌、不必大肆囤货》……

    都是陈词滥调了，从那场雪后一直是这些。她一扫眼就刷过去，再次点看唐荔发过来的定位，确认路线。

    再抬眼已近驶入市区最边缘，看起来萧条了不少。路上没什么人，好些店铺都没有开门，门口都贴着醒目的限购标识。

    车里的气压似乎更低了，林小野甚至感到几丝凝重。

    转过一个街角，车速突然减慢，街区里渐渐热闹拥堵起来，人头攒动，每家商场门口都排着长龙。

    无人驾驶的公共机甲车被堵住，行驶缓慢，车上的人躁动不安起来，好些人按下下车按钮，拥到门边等机甲停靠。

    一家老牌营养液食品店，门前突然一整骚动，里面出来3个人，每人却只拎着一个小袋子，排队者皆投去羡慕的眼光。

    “大家别慌，里面还有货，只是限购每人买不了多少，我还要去前面那家碰碰运气。” 其中一人很是机警，说着将食物抱在胸口，立刻跑开了。

    闻言，众人依旧焦急踱步。

    随即入口处放入3人，后面第4位置那人趁机就想往里钻，被穿警卫服的高大男子一把拦下。他悻悻点头，继续排队等待。

    机甲车停下，林小野因为站在车门旁最先被挤下车，见车里的人群蜂拥而上，潮水用自己两旁而去，立即加入了排队队伍。

    她快步往人少处走，走了几条街区，发现但凡和食物生活用品相关的商铺都大排长龙，可好些店已经卖空。

    想到母亲早已将家里囤积得满当当，依旧每天带新的东西回来，她一直不理解，此刻终于真实的有了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坐上往北的车，在一众大包小包囤货的人群中，林小野只背着个小包，很是突兀，好在她找了个靠里的座位，就一路看窗外景致。

    有机甲车拉着大堆剪下的草木躯干，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每隔一段就有机甲车在作业，清理泛滥的植物。行人都远远躲开，他们带着防护面具，排队囤货，或大包小包行色匆忙。

    又过一个街角，一株巨大的藤曼被灼烧得疯狂扭动，像活过来一般，四周围着3台机甲车在喷洒除草剂，旁边拉着警戒围满警车，一辆救护车正关上门,迅速驶离。

    林小野还想仔细看看，所乘坐的城市机甲列车转眼就远离了事发点。车上人群皆护着自己大包小包，焦急等待着到站。

    机甲列车开始爬坡，行驶上高空的轨道。林小野俯瞰这城市，突然感觉陌生。一直到车上人渐渐变少，窗外的风景从密集的高楼又疏朗起来，林小野终于下车。

    北边是新区，是从东边的富人区拓开的，算是新贵聚集区，她基本没来过。不像西边的稻田、庄稼，这片尽是浓密的草坪和大片的庄园。

    远处的山巅，一片花海簇拥下，耸立着一城堡，穹顶都在闪闪发光，想必是哪位贵族的产业。

    她租了一辆自动驾驶的机甲小车，设置导航发现目的地，似乎正指向那里。

    不会吧，唐荔家该不会就是那幢城堡！

    这一刻，林小野深深感受到自己和唐荔的差距，情绪有些低落起来。往上一坐就等着到达，不住四处打量。

    驶过一片庄园群，大片的草坪间零星几幢带庭院的庄园，高耸的围墙一眼望不到边。外壁墙柱皆是高大，雕刻精美，静静耸立，无声透露着主人的阔绰家世。

    车在半山腰的一扇巨大铁门前停下，里面是私人区域无法通行，可距离导航终点还有好一段路程。透过栏杆，里面占地广阔，有好几幢建筑。

    林小野在门口看了好一阵，默默联了系唐荔。那边秒回，不一会就有一辆4排每排3座的敞篷小车开过来，驾驶座上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西装革履很是正式。

    他转眼驶到眼前，礼貌下车问候，仪态尊敬：“林小野女士您好，很荣幸能为您服务。我是唐家的管家，请上车，我们唐荔小姐早已等候您多时了。”

    说着开门迎林小野上座。

    车缓缓驶出，朝着城堡而去，林小野觉得入坠梦中。

    突然就回忆起警政厅里，见到唐荔父母时的夸张情形，数十名高大的侍卫开道，两人的贵气逼人、气度不俗……

    她的心脏怦怦乱跳，把书包取下，紧紧抱在胸前，感觉很是局促。

    听到一阵奇异的哨声，她才回过神来。

    车正驾驶在向上爬坡的花海小道上，伴随着阵阵悦耳的鸣叫，四面八方有鸟儿飞来，它们绕着车顶盘旋，其中几竟然只是罕见的彩色鸟。

    胖管家激动得吹起口哨，“您快看，真是壮观呢！”

    林小野也惊叹，帝国很少见到动物，传闻说有些贵族家庭会豢养动物，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见到。

    为首一只大鸟很是漂亮，眼神明亮，叫声嘹亮，头顶几缕长毛，腹部纯白，满身彩色羽毛油光发亮，正朝着林小野飞来。随即，在胖管家惊讶回头中，直接停在她的肩头。

    那鸟儿的羽毛发出彩虹般的光泽，长尾巴直直垂在林小野胸口，她缓缓抬手，很想摸一摸，随着手的动作，露出手腕上唐荔送的闪闪发光绿色晶石，那鸟儿似乎眼睛一亮。

    “小心！可别让它看见钻石。”

    胖管家惊呼声中，林小野立马缩回手。

    这鸟莫不是传说中能拣到钻石的鸟！

    林小野不由揽了袖口，更紧的抱住自己背包。她的背包里可满当当都是晶石。

    被唐荔邀约后，她早去了秘密基地，在囤积的晶石里选了几块上好的，准备当作唐荔送自己手链的回礼。此时都装在这背包里，沉甸甸的。

    细细感受肩头的爪子和重量，那鸟并未动作。

    两人都暗自松一口气。

    那奇异的哨声开始变换，频率越来越快，音调也越来越高。

    就见车顶盘旋的鸟儿齐齐掉头往山顶飞去，林小野也感觉肩头一沉，那鸟已经蹬腿展翅，恋恋不舍在车顶盘旋几圈，才展翅飞走。

    彩色的羽毛扫过她的脸颊，带来一整痒酥酥的温柔触感。

    胖管家长吁一口气，喃喃道：“您没事吧？这种鸟儿对闪闪发光的石头有天生的喜爱之情，是找各类晶石的好手。遇到钻石更是爱得不行，定是会叼走的。还好您刚才反应快。”

    说着眼神渐渐兴奋起来，“真是奇遇阿！这鸟生性机警，不喜近人，极其不容易驯服。唐家之前养了不少，现在只剩下这几只了，最近我也不常见到。

    特别阿美，这鸟很有灵性的，它竟然喜欢你，还落在你肩头，真是太令人惊叹了，您不愧是小姐的贵客。她还是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呢。

    传说中，见到这鸟就能带来好运，我今天可真是沾了您的福气了……”

    林小野听胖管家打开了话匣子，一句句的您，有些羞赧，笑着迎合客气了几句，心思已经随着鸟儿离去。

    她呆愣愣望着远处，看见那群鸟飞进了山顶城堡旁一幢塔楼里，五彩斑斓的玻璃穹顶闪闪发光，哨音伴着鸟儿的鸣叫还不断飘来。

    远远看见城堡前的草坪上，唐荔已经在等候，身后站了好几个女仆，都眼巴巴望着自己，满眼期待殷切，林小野又不自在起来。

    “小野，我在这，可算是把你等来了！”车刚停稳，唐荔已经热络叫喊着朝她扑过来。

    “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一早上了，我说派车去接你非不肯。走，咱们回房间聊。”说着拉了她就往城堡里去。

    踩在细软的草坪上，林小野脚步虚浮，感觉一切如梦一般。踏进城堡的巨大拱门，她更是感觉头重脚轻，晕晕乎乎，仔细一看脚下是细密的厚驼绒。

    四周金壁辉煌，富贵得十分打眼。

    知道唐荔家条件好，可这情形完全超出她的预期。

    城堡进门是会客厅，装潢异常繁华，大块大块的晶石、珠玉、金银装饰其中，都是又大又闪。

    拔地而起的黄金柱子依次排开，巨大奢华水晶吊灯光华璀璨，穹顶是繁复鎏金的壁画，有一副似乎是一只漂亮的彩色大鸟，嘴里衔着一颗硕大的钻石。

    还未待林小野细细看，已经被拉入个小房间，门快速从两侧合上。

    明明四面和头顶、脚下都是巨大的玻璃，一样令人感觉珠光宝气、满室生辉。

    林小野感到轻微失重，扶住一旁墙壁，摸到坚硬光滑的内壁，才发现那一整面墙布满细钻，闪得让人头晕目眩。

    房间在缓缓上行后稳稳停住，指示灯显示3楼。

    只是电梯而已。

    竟和自己房间一样大，还如此奢华！

    电梯门一开，唐荔拉着她，穿过大大小小的房间一路往内去，林小野走马观花一般，看得目不暇接——

    唐荔的房间和会客厅装饰相同，主打一个奢华。

    光线从巨大的斗拱式窗台离射进来，足以照亮整个空间，满室光华璀璨，窗前是一张白色镶钻钢琴，墙壁上挂着一只精致繁复的复古挂钟，镶金嵌玉的钟摆静静摆动着。

    衣帽间里都是成套的制服和裙装，一套一套，分门别列挂在衣橱内。一角放置各色玩偶，唐荔似乎是皇室周边狂热收藏者，几乎占满一个橱窗。

    里面还有另一个房间, 似乎都是珠宝。林小野在外面瞥一眼就快速转开视线。

    奢华得令人乍舌。

    再往里走，象牙白色欧式公主床上，铺着白色的柔软兽皮，旁边立柱雕刻繁复花纹，镶嵌着拳头大小各色晶石，幔帐倾泻而下，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暗纹。

    同款花朵镂空还镶嵌巨大晶石的梳妆台搭配在一旁，还有数不清的摆件物饰。

    空气里都是奢华的金钱味道。也太壕气了！

    林小野感觉自己认知和感官都受到强烈冲击。不禁想，晚上这房间里会不会也是亮闪闪的，如何睡觉？就是帝国的小皇女，怕也不过就是住在这种房子里吧！

    和房间不太搭的，是床旁的苏霈驾驶机甲的巨幅海报。地面上还有个齐人高的模型，和两人在学校机甲大楼看见的战斗机甲一样，纯金的材质，奢华得真材实料。

    果然是机甲迷，是苏霈的头号迷妹没错了！

    书桌立在阳台边，阳台上是一张小几和几张矮凳，有女仆正布置完茶点，鱼贯而出。唐荔拉着她过去。

    站在城堡的第三层阳台向外俯瞰，塔楼，山顶，花海，围绕四周的大片庄园，几乎看不见城市，也不见农田，这里所见和自己平日里所处似乎并不是一个云川镇。

    两人正坐下吃茶点，楼下传来鸟儿的鸣叫，一只黑色的鸟被一张金色的网罩住，被几人利落收紧，带进了那间塔楼，楼顶是七彩的琉璃穹顶。

    见林小野呆呆看着，唐荔忙开口解释：“那被捕的黑鸟是我们家养的，就养在那塔楼里。”

    “我上山时候见到一只彩色的，很漂亮，怪不得听到哨声就飞进这塔楼里了，太厉害了。”林小野真心夸赞。

    “对啊，我三叔养的，他可是驯鸟高手，我小时候调皮，还偷偷放走过，被他狠狠打了一顿。

    哎……其实吧，进日来这群鸟儿不怎么服管教了，哨声也时灵时不灵，昨天就丢了好几只，我三叔都不怎么把鸟儿们放出来了。

    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他一准是怀疑我！可真不是我干的。我最近都躲着他呢，头疼。”

    说着溜溜的眼里满是委屈，“其实吧，我曾经被鸟啄过，就一直不喜欢这东西。更何况，它们还老是觊觎我的晶石——”

    说到晶石，林小野才想起自己带来的礼物，拉开自己书包，唐荔一见，瞬间眉开眼笑，喜欢的不行。很是犹豫了一阵，神秘兮兮拉着林小野去了阳台边的一扇小门。

    指纹解锁后，卡擦一声响，门被推开。

    林小野被一整面晶石墙壁震在当下。

    一整面墙上，整齐排列码放着无数相同大小的透明盒子，收纳各色晶石，每盒都贴着标签写着颜色和材质，都是珍稀的天然宝石。

    前面挂着个小牌子写着材料区，旁边还有加工区，一堆精密仪器，似乎是切割打孔设备，还有各色大卷的金线银线。再旁还有设计台，展示区……

    各功能区有模有样，林小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工作台上，散乱堆着好几件半成品。墙上贴着一些设计图，最前面一张，似乎是自己晶石手链的配色画稿。

    上面压着一小条盒子，分成两排，每排7个小格子，里面收纳着各色晶体，贴着标签，仔细一看写着“碎钻石“。就见唐荔慌忙过去，顺手就把标签面转到下面。

    林小野一惊，唐荔下、送那手链是钻石！

    两人四目相对，唐荔尴尬而笑，生硬的转移话题：“这是我的工作室，平日里可是谁也不能进的，也就是你来——”

    “这手链是钻石的？” 林小野举起手认真问。

    “我这不是怕你不愿意收，才说谎的嘛，你不会要还我吧，不行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唐荔说着，扯过设计稿道，又急急道：“你看看，这手链可是我亲自设计、填色、选材，一颗颗串起来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小野一狠心想取下来。唐荔瞬间就急红了眼睛，委屈巴巴道：

    “送礼物讲的是心意，你送的晶石这么大颗，还是你亲自拣的，这么远从家里背来给我。而我的这碎钻，却是家里设计剩下的边角料，给我随便玩玩的，要这么说，你送我这晶石也太贵重，我也不收了……”

    两人一时都无言。

    门口有女仆敲门，传来声音：“小姐，您的私教老师已经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这就过去。” 唐荔礼貌回答，说着毫不避讳，调处一张表，在房间投屏。

    这是一张满当当的排课表：每天晚上都有体能课，周末是全天课。周六上午是钢琴，礼仪，下午是珠宝设计……林小野一瞟眼，就忘了刚才的话题，被这课程内容和时间震惊，自然问出来：

    “你上这么多课？”

    “没办法啊，已经是精简过的了，一样都不能上，之前我妈立志于把我培养成名门贵女，给我安排了不知道多少淑女养成课，别人不都说了我是暴发户，干嘛非要装成贵族，我真不是那块料。

    好在现在我去学校了，其实我和母亲约定三年时间，若是成绩不行还是得回家继承家业的。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学习机会的！”

    念书不行回家继承家业？

    “一会儿这课实在调不开了, 我本来留出大半个早上，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到，不然你在这等我1小时？”

    唐荔眨巴眼道，还没待林小野回应，又改变了主意，拉着人就往外走：

    “不然咱们一起吧，一起去上课，正好我请了新的体能老师。咱们之前不是说要一起考去帝都开机甲的吗！你可别落下了，倒时候又赖我偷偷努力不叫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