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千只蝙蝠又再一次掠过麦金农头顶，弄乱了她刻意打理好的发旋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紧抓刀叉，面容扭曲地抱怨道。
“到底谁给邓布利多的万圣节宴会建议，我感觉我现在不是在礼堂，而是在蝙蝠洞里！“
对面的玛丽和莉莉一边嚼着牡蛎，露出同样的脸色抬头看着四处乱窜的黑色蝙蝠。
一年一度的万圣节宴会，礼堂根据节日主题被装饰得极具万圣节气氛，盘旋在四周的悬浮南瓜中心被掏空，闪烁着忽明忽暗的黄色光团，时不时根据气流变动转变成幽绿色，以往的头顶的白蜡烛也被替换成滴落血泪般的红色艳烛，更不要说数千只的蝙蝠时不时扑棱棱低空掠过餐桌，像极了立刻要送人去往生。
令人庆幸的是无头尼克今日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礼堂，不然玛丽一定会尖叫着丢掉汤勺，连礼堂的大门都不会跨入半步。
“不是邓布利多教授的主意，听说教授因为一些私事跑去了法国见故友，这次万圣节的策划是麦格教授的主意。“
格杰恩凑过来，敬业地和女孩们汇报着小记者得到的边缘消息。
莉莉不可思议地瞥见教师席位上正兴致勃勃喝着南瓜汁的麦格教授，受到了知晓她是狂热魁地奇爱好者以外的第二次冲击，小小女巫也没料想到看起来古板的教授，在某方面有着令人诧异的新潮追求。
不过，教授旁边空缺的主位却莫名有些刺眼，莉莉暗下眉头静静回想着这学期过半，除了开学宴席其余时间几乎难在学校里见到邓布利多，甚至包括玛丽经历的那件极端歧视事件后。
那天她莽撞地冲去校长办公室要去求个公道，迎接她的只有半圆弧状的办公室里打着瞌睡的画像和分院帽。
想到那件事，她的眉眼跳动一下，默默把视线转向身旁正叽叽喳喳抱怨着的女孩。
眼前的女孩不再露出怯生生的模样，也不再眼神闪避般躲开某些带着恶意的视线，她像是恢复了往日最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模样，此时只是不满地整理自己额头前被吹起的碎发。
玛丽还是坚持阻止她退一步上告院长来处理这件事。
那天晚上，莉莉半夜苏醒，看见空了一半的床位，某处危机感突然涌上喉咙间。
心里某根悬挂敏感的弦紧绷得要命，她带着猛烈的心跳声跳下床，手心沁出一层薄汗，一阵眩晕袭击她的记忆。
她太过于沉浸于自己的友谊障碍中，不应该那么粗心，忘记玛丽所承受的痛苦，忽视掉霍格沃茨时刻隐藏的威胁。
斐在医疗翼说出的话几乎无情到极点，但是也确实提醒着她的过于乐观。
“伊万斯，你真的觉得自己能一直保护着她吗？所有时间任何地点，滴水不漏？”
斐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像是一座难以动摇的磐石。
莉莉深吸一口气，漂亮的眉眼在黑暗中逐渐变得黯淡，她想到了玛丽在大庭广众下受到侮辱伤害的时刻，当时她拽紧自己手里的魔杖一筹莫展，而当她的视线习惯求助般瞥向一直以来的好友。
那个站在对立营的黑发少年，只是隐于角落，脸色平淡的像只是在看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这个善良正义的女孩觉得无比痛苦。
这也是当时她在医疗翼听见那句“伊万斯”的称呼就无法控制情绪的原因之一，无论是西弗勒斯还是斐，她只是难过为何她所珍视的朋友好像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冷漠理由。
立场，出身，方方面面，一条清晰的线阻隔在彼此中间。
就像西弗勒斯一直在漠视某些极端歧视的存在，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忍耐着他们逐渐产生裂痕的友谊。
麻瓜世界也并非没有种族歧视和各类势力流派的冲突，只是才刚兴致冲冲踏入魔法世界，这个年轻的女孩就得面临这么多的困境选择，思考如何分清学院斗争和友谊冲突的界限。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的朋友不受伤害，怎么才能做到时时刻刻不留有纰漏。
莉莉的脑子乱作一团，好不容易才把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以最快的速度套上外套，正打算拿起魔杖去外面寻人，她心脏狂跳几乎想到一切最坏的结果。
巧合的是，她急匆匆的步伐刚好和回寝的玛丽撞在一起，两个同频心跳的女孩互相吓了对方一大跳。
莉莉更快一步反应过来，上前搂住玛丽，担忧的在她身上摩挲着查看有无伤口，而眼前的女孩只是睁着圆瞪着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在发现玛丽和平常没什么差别后，莉莉皱着眉头问：“你去哪儿了，大半夜跑出去多让人担心啊。”
棕发女孩思考了几秒，露出一个带着梨涡的笑，亮晶晶的。
“莉莉，我们今天晚上打了只野狗！”
莉莉听了她的话，停顿了几秒，疑惑显现在脸上。
“啊？”
莉莉搅拌着眼前的奶油蘑菇汤，视线瞟到对面不远处的斯莱特林长桌，罗齐尔一群人依旧围聚在一起，唯独缺席了总是散发阴冷脸色的穆尔伯赛。
他以身体不适缘由申请休憩一段长假，斯莱特林的自尊心不会让他开口诉说那夜的屈辱，所以也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这暗戳戳的警告。
而由于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漠视纵容，挑起的学院争端愈加激烈，科洛弗口头上以不给学分为胁迫，依旧没拦住统一一心的格兰芬多们，那群平时咋咋呼呼的同学都罕见地一致缺席黑魔法防御课，无声抗议着这位新来的教授。
莉莉看着身旁围绕神色轻松的女孩们，眉眼低垂，绿瞳下的一层浅淡暗影。
女寝的深夜，她愣愣的听着玛丽手舞足蹈的描述夜间的奇妙经历，一股奇异的感觉侵袭而来，她想起前不久的天文课，镂空的天文塔楼下，斐认真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眼里浮动着碎星般的眸光。
“我向你保证，事情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玛丽继续饶有兴致地论述着在盥洗室发生的一切，麦金农被拉起来困得半死依旧强撑眼皮听故事，而一旁的红发少女却默默把脸埋进双膝里。
夜风不停，吹拂摇晃着那窗沿的捕梦网，莉莉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和那悬挂着铃铛作响的捕梦网链接一齐，过滤掉了她的一切不安和焦虑，只筛选下她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金发女孩的墨绿眼睛，像是春日里那绿意盎然的湖水，明明透着一股初春的寒气，认真触碰上去却是波光粼粼的暖。
那夜星空下，莱姆斯轻微叹着气站在她身边，温和地劝导着她。
“跟你吵架她也会难过的，莉莉，她没有不在乎你。”
那时她眉眼微蹙听着他的话，余光静静注视另一端正抬头观察星系的斐。
星光披落在她眼底，轮廓晕上银边浅光，整个人有股浅淡的冷感，无边孤寂。
她突然惭愧于自己在医疗翼那鲁莽冲动的话。
她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忍心任何人收到伤害。
身旁的玛丽打个响指扯回了她不断回溯的记忆，莉莉抽帧般抬头。
玛丽嘴角带着勾起的笑意，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呢，刚刚叫你好几声没回声。”
莉莉闻言微怔，深呼了口气，随口一扯。
“没有就是有点走神。”她朝四周看了几眼，轻声问道。“斐今天不在吗？”
麦金农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南瓜汁，“她被城堡幽灵邀请去参加什么幽灵宴会去了。”
今天的南瓜汁有股怪异的酸涩感，她说完面容狰狞的瞥了一眼手里的玻璃杯，顺手推到了身旁的格杰恩手里。
玛丽表情衲衲的，手里的刀叉都顿住了。
“果然，还是她胆子够大，这都敢去。“
被骗得喝了一口难喝南瓜汁的格杰恩眉眼皱在一起，带着咳嗽音磕磕绊绊说着，“你们没发现布莱克也不在吗？“
几个绑着黄红交织领带的女孩面面相觑，集体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麦金农最先回过神来，直接简洁的发表了感言。
“看来有些人的迷情剂味道已经刻了某人的名字。”
“我都看出来了。”格杰恩推了推自己的小眼镜，把一侧的麻花辫甩到身后。“那天洛哈特不过是拍了斐的一张照片，布莱克就跟碰到逆鳞样，气急败坏的冲到拉文克劳塔楼把他的寝室翻了个底朝天。”
莉莉不解地蹙起眉头，“你们拉文克劳的门锁是摆设吗？”
“我的妈，那可是布莱克，谁敢惹他啊。”格杰恩摊了摊手，“反正我知道这个人性子急得要命，所有照片都被他拿走了，有好几张都是我的精美构图呢……”
她手撑着下巴，不满地发表着对西里斯的见解。
“赌不赌，下学期霍格莫德村一开放，他就会立刻约斐出去约会。’
玛丽眨巴着眼睛，憋不住嘴角的笑。
“这不是很正常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只能算感情的自然过渡喽。“她一边说着，一边轻快地晃动了一下肩膀。
”斐……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对面的麦金农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想起了热热闹闹流传在学院内的流言。
谁能不知道特拉弗斯的小女儿是如何违背父亲的旨意，如何跟随在布莱克身后，又如何同掠夺者打得火热。
两个纯血叛徒的适配，让许多刻意靠近的人都自甘偃旗息鼓。
在大部分人眼里，他们就是命中注定会结合在一起的一对。
格杰恩探出小脑袋，继续小声八卦地告知她那日在西塔楼上的猫头鹰棚屋看见到的一切。
“斐拿下的那封信，上面有着布莱克的家徽。“格杰恩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没看错。“那是以布莱克家的名义寄来的家信，却偏偏给了斐。”
“布莱克对她特殊，她当然也对布莱克特殊。”
莉莉把叉子的尖端戳向盘底，眼睫垂下，声音罕见的有些凉意。
“是嘛，我觉得她对布莱克同对我们没什么区别。”
“那还是非常不一样的，女生之间的感情和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不能做类比。”麦金农嘲笑着去掐这个心绪懵懂女孩的脸颊。
“莉莉你还不懂呢。“
身旁的女孩们没发觉出她语气的不同，乐呵呵地继续八卦着。
红发女孩眸光微暗，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陷于自己的记忆里。
斐的温柔平和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没有什么多余的区别。
要硬说她对谁有什么不同，莉莉会想起那晚四个女孩挤挤挨挨的共眠在一起，她们面对面睡在中间，金发和红发交织在一起。
莉莉担忧着皱起眉头，预想着穆尔伯赛是否会更加激进的报复。
斐看出她的不安，轻轻抚摸着她白皙精致的脸颊。
“只要刀柄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就算哪一天真的支撑不住，起码还能在最后关头捅人一刀。“
莉莉被她这种近乎自毁式的解决办法吓了一跳，她又把身子靠近了一点。
“你曾经这么做过吗？斐。“
她看见面前近如咫尺的墨绿色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自己，倦怠缠绵。
那双眼睛里包含着什么情绪她尚且年幼不懂，但是莉莉伊万斯敢确定，斐从未对任何人显露过这样脆弱的眼色。
苦楚得令人发酸。
夜色浓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听见那淡如薄雾的声音。
“嗯，那是我人生中最英雄主义的瞬间。“
晚风吹动窗外悬挂的捕梦网，铃铛作响地溜进了女孩的胸膛里，那是暗潮涌动的心脏底部。
她想要为一个落雨的灵魂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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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下城堡的地牢，黑色的蜡烛漂浮满空发出幽蓝的冷光，西里斯蹙起漂亮的眉眼，语气不快地问。
“她给你写信？为什么？”
斐轻歪了一下脑袋，神态平静地说。
“沃尔布加夫人在信里问候我的学校生活，询问我对于特拉弗斯和布莱克的看法……”她微怔，沉吟片刻，没什么波澜的轻声道。
“或许换种说法，她在确认我是不是喜欢你。”
语音刚落，西里斯那张一贯散漫神色的脸第一次如此紧绷起来，他的尾音像被扼住一样微颤。
“那.....你的答案。“
斐抬头看着眼前人，他们正混迹在幽灵舞池中，交错着舞步，挽着对方的腰肢共舞，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亲密了。
斐自然的开口，像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当然说喜欢。”
时不时有无脚幽灵从中掠过，带来冷厉的寒意，可现在西里斯却感觉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脉搏混乱跳动，如同激昂的湖水，搅动着心里密密麻麻瘙痒的蚁虫，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有一股沉闷的气流堵在胸口急切的寻求一个答案。
“斐，你是认真的吗？“
紧张的少年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舞会的幽光为她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明明现在只有他们彼此，明明如此亲近地挽着对方共舞，但那种熟悉的剥离感又出现了。
西里斯依旧觉得斐的金色发丝像是混迹在幽浮光晕下的烟尘，看似环绕在身侧，实际上真正伸出手，又什么都抓不住。
他抓不住眼前这个人。
没什么意外的，西里斯看见眼前的女孩弯起唇角，语气极其温柔的回复。
“当然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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