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另一厢,那紧追不舍的两个人就突然看到两个人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那蓝衣的男人皱了眉,冷笑一声:“你去通知那些大同镇军,让他们在这一片地搜,再不快点那人可就要带着他们的秘密跑了。”

    紫衣的那厮毕恭毕敬地做了辑:“是。朝鲁大人。”

    “把我们的人也叫上一起。”

    ——

    王芸儿从屋后的泥窖鬼鬼祟祟钻出来已经是午夜了。

    这屋子原先住着个爱好酒好风光的癞头和尚,听说是那清水寺的比丘,因总是偷喝酒破犯戒规,被赶下了山,来了这儿。

    而这泥窖就是他发明出来酿酒的,平日里拿那他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石块一堵,可谓毫无痕迹。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翻了墙回隔壁,轻轻的敲了敲门,压着声音喊道:“哥哥。哥哥。我回来了。”

    开门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眉眼纤长,一双如水般透明的眸子,笑起来温柔得皎皎如月光和常年穿粗布短衣、灰溜溜的王芸儿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兄妹。

    但他伸手帮她拨了拨有些散乱的头发,语气很是疼爱:“终于回来了,快来吃饭吧,我刚给你热完。”

    王芸儿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就往柴房里去端那刚出锅的两个菜,小心被烫到了,立马就嚷嚷了起来。

    少年闻言,凑过去看了看她的手,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冒失。”说罢,就想伸手去端菜,却被王芸儿笑着拦了下来:“不用哥哥。我皮糙,小心烫着你。”

    那少年也没在强求,若有所思坐在了桌前,等着王芸儿坐下吃饭。

    五年前他意外跌落悬崖上,一朝忘尽身前事。被救下自己的姑娘以一种强势又热烈的姿势重新书写了故事。

    于是他成了她的哥哥,是被她放心手里心供起来的哥哥,但也是一事无成、只是拖累的病秧子哥哥。

    “今天的菜真好吃。”王芸儿毫不避讳的口大扒拉着饭,抬眼却见那少年神情郁郁,饭到嘴边也没了味道:“哥哥不开心吗?”

    王芸儿时常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长相丑陋身材粗旷的乡野农夫意外得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无瑕美玉,她知道自己与那玉根本不相配。她不懂他的郁郁寡欢,亦不明白他的诗情画意。

    所以每次当他露出自己读不懂的表情,她只觉得恐慌。

    “没有,芸儿。只是有些感慨,明日便要离开这儿了。”

    窗外,月光映在雪地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白光,让人一时分不清白昼和黑夜,王芸儿端着饭,看着望向屋外周遭的一切,一时有些怅然:“哥哥,你后悔吗?”

    那少年笑笑,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后悔什么?”

    “后悔让我去救她。”

    “不后悔。”

    王芸儿急了:“为什么不后悔。在这里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现在却要离开了。”

    少年讲话像水,不疾不徐,温柔周道:“因为芸儿想救她,不是吗?”

    王芸儿惊讶于他居然能看透自己的内心,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有些讨厌她,但也有些喜欢她。总归我们现在花的钱都是从她那里要来的。我不想让她死。”

    第一次见到李桑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想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跟她哥哥一样,美好得像无法触碰的月亮。一样喜欢穿白衣,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一样身体不好。

    她有些喜欢,又不知该怎么靠近。

    后来,朝夕相处,每次她一病不起时,王芸儿总会在她身上看到那靠药吊着半幅命的哥哥的影子。

    于是越来越讨厌她,讨厌她那么好又那么脆弱。王芸儿想。

    “芸儿,以前不是总说她又笨又好骗吗?”

    “没有。是我胡说的。其实她很聪明又很温柔。”今晚她意外的坦诚。

    跟哥哥一样。

    ———

    他们落在一处废弃已久的寺庙。

    正值午夜,如水似纱的月光透过已经破败腐烂的木门漏了进来,打在寺庙的三尊硕大的黄铜佛像的脸上,四周安静得不像话,都能听到远处西北风卷雪花吹林木的娑娑声,诡谲又悚然。

    徐子煜正转动着胳膊,来放松的手臂,见那少女盯着什么出神,便凑了过去:“看什么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李桑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但又不知道哪里怪。”

    徐子煜学着她的样子皱着眉头,托着下巴盯着佛祖三秒钟:“就是普通的三尊佛啊。不过说明这个寺庙在建造之初资金还是充足,规模也还是大的。只是....”

    “只是不巧,遇上了我们皇上,毁佛立道。”李桑桑默契得看向他对答道。

    “聪明。”

    “还没问你,今日王娘子为何会来?”

    “去救你前,我去隔壁找过她,让她帮我。”

    “她答应了?”

    “这是自然。”

    “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我。”

    “我倒是觉得她很喜欢你。毕竟她说。”少年有些漫不经心,回身凑近了她的耳朵边:“她说你肯定是哪个贵族人家的大小姐。叫我一定要伺候好你。”

    他故意把“伺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说完,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径直朝着硕大的三尊佛像后面走去。

    李桑桑快步跟在了少年身后,解释道:“她胡说的。”

    王芸儿说的其实远不止这两句。她说了李桑桑初次来大同的时间,说了她出现时被大堆侍卫簇拥的情形,甚至详细的描述了为首那男人穿的衣服的颜色和样式。

    这让徐子煜一下就想到了五月前,在京都恰巧发生的一件人尽皆知的大事。

    要说这事,还得从那京都李家开始说起。他们祖上跟随太祖皇出生入死,开创大梁盛世,有从龙之功,受封为安国公,世袭罔替。

    钟鸣鼎食之家大多盛极而衰,然李家在后世始终坚守不矜不伐,中正无疵的处世之道,圣上恩泽便也延续至今。

    而现任安国公李弘之有四个儿子。李廷昀是次子,自幼习武,熟读兵书,后受人举荐为将,南征北战,纵横驰骋。

    北伐战役他深入敌后,虽蹉跎数月,但成功剿灭了东蒙古最后的兵力,被封了定边将军镇守大同。

    十年后,蒙古骑兵卷土重来,李廷昀带着军队北上负隅顽抗,身死平溪,被圣上追封为〞安定侯"。

    偏偏五月前,朝堂上,此事被有心人重提,其中盘根错节,非三言两语可道清。世人只知那安定侯李廷昀被褫夺了封号,他的独女流放也至大同。

    四月前到,京都来的,大家闺秀,姓李。

    所有的关键词最后都指向了那个李家女——李尔姝

    不过那人既不想承认,他也不强求,于是他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从手里抽了一把短刃,开始轻敲打起了三尊佛像身下的铜身莲台。

    这三尊佛像比人高出一倍还要多,徐子煜抬头都望不到顶。三尊佛像并列放置在正殿中央,挤占掉整个佛殿三分之一的空间。

    “你在干什么?”李桑桑看着月光折射下两侧殿内神色各异、栩栩如生的十八罗汉,仿佛下一秒就会动手清理门户的瘆人模样,她伸手扯了扯徐子煜的衣服小声问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对佛不敬啊?”

    “找机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搜上来。”徐子煜嘴巴一咧,又露出了那人畜无害的笑:“我们现在对佛敬,到时候那些人就该对我们不敬了。”

    闻言,李桑桑识趣的闭了嘴:“什么机关?我帮你一起找。“

    “这三尊像中,有一尊背后被我们的人打开过,有密室的。”

    “这佛有三身,从左到右依次是应身,法身、报身。书上说,而明阁崇尚法理。世间万物的法理即真理,所以这密室八成也是开在中间这尊代表绝对真理的法身佛毗卢遮那佛上,徐公子觉得呢?”少女浅笑盈盈道。

    闻言少年抬了抬眉,他是觉得眼前的人比一般的姑娘聪明些,但他倒是没想到那人早就知道了自己是明阁的人,也没遮掩,直接打了明牌:“是,李尔姝小姐真是聪明的让人害怕。”

    他摆弄着手里的短刃,语气有点意味不明,让猜不透他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于是李桑桑迎着那人的目光坦然承认:“徐公子也不赖。”

    少年摸索着将手放在法身佛坐莲的某片叶子上,就听见“嘎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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