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小四吓的屁滚尿流,回去后告诉谢怀安和方氏“秦路不让彦哥儿来拜年”。

    谢怀安气结,这秦路管的也太多了!

    碍于秦路是谢府和南宫瑾之间的重要联系人,他有求于南宫家,不好跟秦路明着翻脸,心中却是恨的牙痒痒,愤懑之下一拳头打在墙上,墙上的石灰粉扑簌簌地往下掉。

    “老爷,您手上出血啦!”小四指着谢怀安的手提醒道。

    古人最讲和顺,大年初一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小四见此有些慌乱。

    谢怀安低头一看,由于用力过猛,指关节处擦伤,渗出了丝丝血迹。

    “安哥,您再生气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啊,您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活?”

    方氏说着上前握住了谢怀安的手,用嘴帮他吹了吹手上的伤口,温柔款款地抬头看着谢怀安:“疼吗?”

    谢怀安:“怎会不疼?”

    “知道疼就好,不能再作践自己了。”方氏说着转身从五斗橱中拿了一个盒子放到桌上。

    她转眼见小四直愣愣地看着他俩,对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小四出去后,她从盒子里拿了伤药帮谢怀安仔细地敷着。

    她一边敷一边道:“就南宫瑾那个性子,我们以后想要靠他也会受尽委屈!那个秦路明面上是来保护彦哥儿的,可谁不知道他是南宫瑾安插在我们府上的探子?南宫瑾远在京城,我们的一举一动却尽在他的眼皮底下!我们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再说那彦哥儿,我们对他这么好,愣是养不家,这么多天了,一声‘爹娘’也不叫唤,可见跟我们是没有情分的!以后他去了京城,回到南宫瑾的身边,还会想到我们吗?”

    “因为蔷姐姐的事情,南宫瑾心中一直记恨着我们呢,他现在肯帮衬我们还不是看在彦哥儿的面子上?彦哥儿读书聪慧,总有一天会到京城,到他大舅身边,那个时候南宫瑾就不用求着我们了,还会帮衬我们吗?”

    谢怀安感叹道:“想要依靠别人总是不成的,我算是瞧清楚了,彦哥儿再聪慧也是指望不上的,我现在就希望我们的瑜哥儿能争口气,来年先考个秀才,接着举人进士,一路考上去!别像他老子一样没出息受限于人……”

    “你不打算让我做举人娘子了吗?”方氏笑着抬眼看了一眼谢怀安。

    谢怀安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这些年为了保住典史的位置,费劲心力,加上西衙那么多事情,哪有时间备考啊?”

    说话间,方氏已帮谢怀安涂好了伤药。

    她从盒子里拿了纱布对着谢怀安的手比划了一下,确定了尺寸后,拿了一把剪刀开始剪起纱布来。

    她一边剪一边道:“听陈娘子说,最近山里发现了一处新的铁矿,可是真的?”

    谢怀安点了点头:“是真的,尚县令私下跟我说,让我装作不知道这事,不要跟京城汇报……”

    “我知道尚举人的心思,还不是想私吞了这铁矿?我可是讲原则的人,这铁矿可是大周的财产,岂容他私吞了?再说了,这可是铁矿!可以用来造锄头造犁耙还可以造兵器,那献朝不是经常在北境骚扰我们大周的子民吗,我看这仗是迟早要打的,这铁矿会派大用场!”

    “这么说,你是准备跟朝廷汇报这件事了?”

    谢怀安坚定地点了点头,说的义正词严:“我是大周的子民,效忠的可是大周王朝,不是他尚县令!他尚县令算哪根葱!他说让我不要汇报我就不汇报吗?!”

    方氏笑了笑,用剪好的纱布帮谢怀安包扎了伤口。

    “你呀,脑子就是简单,尚县令有这个胆量私吞大周铁矿?他背后没有人会这么做吗?”

    谢怀安皱着眉:“你说的是顺康王?”

    “你想哪里去了?我们这里又不是顺康王的属地,顺康王也够不着指挥尚县令啊,实话告诉你吧,是首辅古大人!”

    “古大人?他怎会攀上古大人?”

    “他只是一个举人,不是攀上古大人怎么会做成这县令?实话告诉你吧,我都了解过了,陈娘子有个表哥,在古大人府上做管家,您是不知道啊,陈娘子提起他这表哥眼睛都放光呢!”

    “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看起来不可一世,但见着他表哥都得点头哈腰,求着他在古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呢。”

    “就说那南宫瑾吧,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不也是走了古大人的门路吗?否则凭他二甲第六名的进士没有人刻意提拔,能做到户部尚书?鬼才相信呢!”

    谢怀安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倒嘶了一口气:“我听说古大人是个廉洁的清官,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方氏用手指点了点谢怀安的额头:“你呀,一根筋!不知道人是会变的么,尤其是身在高位的人,能有几人守得住初衷?”

    谢怀安点了点头。

    “只是,如果我这么做了…感觉对不起大周啊……”

    “现在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即便你想效忠于大周,也是不能够的了。你想啊,上达天听的所有折子都得经过古大人的手,他见了你这封折子还不立刻扣了下来?能到得了皇帝手里吗?如果古大人知道是你上的这个折子,他会怎么做?”

    谢怀安翻了翻眼睛:“那不得立刻办了我啊!”

    他声音低沉,跟之前的慷慨激昂判若两人。

    方氏见谢怀安“转性”了,知道自己的“苦口婆心”起了效果。

    “再说了,你的上头是尚县令,尚县令的上头还有州府的人,他们都在‘装瞎’,你又何必强出头?你是管一方安全的,铁矿的事情本就不属于你管,那是尚县令的事情,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了,第一个被问责的便是尚县令,你只要推说‘不知道’就行了。”

    谢怀安陷入了沉默,其实内心早就动摇。

    伤口包扎好了,方氏握住了谢怀安的手。

    “所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尚县令主动跟你提及此事,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点点他……我也会常去他家府上,跟陈娘子唠嗑唠嗑,让陈娘子跟他表哥通通气,别忘了在首辅大人面前提及我们……”

    “你不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便是给了古大人面子了,古大人心中定然是有数的…若是换了第二个人来坐你的位置,便多了一份被传出去的风险……”

    方氏说完笑了笑,意思再明了不过:只要谢怀安不把新发现铁矿的事情捅出去,谢典史的位置便稳妥了。

    方氏的眉毛挑了挑:“我们有这么个后台,以后还用的着看南宫瑾那张臭脸吗?”

    谢怀安沉吟了半响,反复思量后,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典史,古大人这种大人物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至于南宫瑾,他暂时也不想得罪。

    在他看来,多个人脉多条路,宁愿自己伏低做小,也不能把路堵死。

    最终他采纳了方氏的意见——对最新发现的铁矿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

    两人刚达成“默契”不久,小四进来通报说“尚县令携夫人来拜年了”。

    谢怀安和方氏慌的连忙迎了出去……

    ***

    古代的正月很是热闹,都是真人秀。

    那些舞龙灯舞狮子打杂耍的,喜欢去有钱有势家敲锣打鼓地舞一段或者耍一段,以得到更多的打赏。

    整个云林县除了县令家便是典史家最有势力,来拜年的人本就很多,加上这些“艺人”的热闹,有种门庭若市的感觉。

    谢彦只看了一会儿便缩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了门窗看书了。

    过了正月,二月便县试了。

    赵学正亲自安排了本县的一个癝生为他保结,还在天字班亲自挑选了另外四个品学兼优的学子跟谢彦一起相互保结。

    赵学正对谢彦的事亲力亲为,为的就是让“这棵好苗子”万无一失。

    谢彦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云空间翻了一会儿四书。

    县试有五场,每日一场,连考五天。

    第一场也叫“正场”,最为重要,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一场考试,第一场考好了,基本能够决定是否能应府试了。

    第一场考的范围是: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题目和诗文的写法都有一定格式和字数限制。(注1)

    于他而言,四书文是随便考的,难点在于五言六韵试贴诗。

    五言便是“五字一句”,六韵是指十二句的排律,有六个韵角,分别是:珠、符、无、枢、殊。(注2)

    赵学正见他的弱点在五言六韵的试帖诗,每天特地为他“开小灶”,出个题目让谢彦作诗……

    他知道谢彦过目不忘,便送给谢彦一本《五言六韵诗文大全》,里面收集的都是名家的诗文,还有一些是历年科举的名篇。

    过了正月初五财神节,县学的学堂便开始上课了。

    秦路的面色和嘴唇都是苍白的,一看便知道“疾病”还未恢复。他虚弱的走路都得用根拐杖扶着,但还是坚持接送谢彦上下学了。

    他俩过的小心翼翼,只要进入口中的东西必须用雪亮的银针试探了不发黑,还得别人或者动物吃过无事后,才敢自己吃……

    秦路跟谢彦形影不离,晚上睡在谢彦的外面,只要听到一点点的动静便会睁开眼……

    他俩这般的严阵以待,却没有等来方氏的动作。

    美好而又平静的日子似乎来临了。

    难道方氏放弃报复,改邪归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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