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四面楚歌……？
各种恰当或不恰当的形容词堵车似的塞满了洛可可的脑袋，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上车时的那阵手忙脚乱中，错抱住了蜘蛛的大腿！
然而，掌心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以及那一瞬间对方肌肉紧张的反应……
“噗。”
一声轻笑飘进耳朵里，洛可可觉得自己绷紧的后背立即变得更僵硬了，“你、你笑什么？”
“别这么敏感，我不是笑你啦。”
洛可可的视线偷偷瞟向正在开车的男人——
金发碧眼的蜘蛛脑索性扭过头，大方地向她展示出了自己的脸。
“我没有撒谎哦，只是觉得洛洛刚才的样子很可爱而已。”
在他灿烂到有些耀眼的笑容中，洛可可晃了一下神，直到脸颊背对方捏住才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少开玩笑，正经一点？”
“洛洛喜欢严肃的男人？像阿飞那样的吗？”侠客轻轻用力，扯着女孩子也一起露出’微笑’，“可是，他也很会开玩笑啊，不正经的时候更是……”
“为什么总是提到他？”洛可可偏头挣脱开男人的手，被勉强拧出来的笑容也随即烟消云散，“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比、比较……谁的……技术更好么？”
应付洛可可说到一半自己先开始紧张的挑衅，侠客的态度实在要从容许多。
“无所谓啊——即使真被洛洛拿去比较，我也有自信不会输呢。”
“…………”
“洛洛，为什么我每一次表白，你的反应都这么的抵触呢？阿飞那边……你不愿意再回去。揍敌客家的婚约，你也说那是对方自说自话乱做的决定，你没有同意。既然这样，那么洛洛……你就是自由的，交往一个新的男朋友、情人、床伴应该更加随心所欲才对。”
侠客偏着头，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拆解一道困难的数学题。
“相处得开心就多做几次，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换其他人。洛洛，你完全不需要顾忌什么，道德、约束、自律是弱者用来筑墙的砖石，他们需要躲在墙后面自我催眠世界是和平的，强者却没必要遵守那些。洛洛，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入乡随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洛可可依旧保持沉默，侠客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或者只把我当成提供念能力的自动贩卖机也不是不可以？”
“…………”
蜘蛛脑终于收回了定在洛可可脸上的目光。他看向前方被车灯照亮，好像悬浮在黑暗中的路面，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那就先不谈这些……洛洛，你怎么又受伤了，在战斗中没有用坚吗？”
不再被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盯着，洛可可顿时自在了许多。她靠着椅背，眼角余光扫过自己胳膊上的血迹。
“这个……”摩挲着手臂，洛可可有些吞吞吐吐，“是我没留神一时大意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是……可能因为……我还不习惯……没有一开始就用坚。”
“洛洛。”侠客的口吻一下子严厉了起来，“我早就想说了，你身上念气的状态一点也不安定！你是不是还做不到像自然呼吸那样，24小时保持缠的状态？”
“对、对不起。”
洛可可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蜘蛛脑道歉，或许是被对方言词中透露出的怒火给压倒了……但他又因为什么而这么生气呢？
手指穿过衣袖上的破洞，洛可可无意识地抚摸着痊愈不久的皮肤。
从旁边的驾驶座上传来了一声包含着无奈的苦笑，“算了……不过以后一定要记住，不管是吃饭、走路、还是睡觉，必须让念一直处于稳定状态。等到养成习惯，身体反应就不会再这么迟钝了。”
“嗯，我知道…不，我保证！绝对会勤奋练习！”
“那么洛洛，我们这样就算是离开萨黑尔塔了。如果你对接下来的旅程没有什么要求，按我的计划走怎么样？”
“你的计划？”
“洛洛的目的地是奥奇玛联邦和卡金帝国接壤处的那个海港吧？”
头脑中描绘出猎人世界的地图，两片连接在一起的大陆，还有中间蜿蜒曲折的运河……洛可可点了点头。
“嗯，的确是位于那片三角地带的港口。”
“那就必须先过海才行。”
侠客说完这一句后并没有接着继续往下说。他微微翘着嘴角，就好像是课堂上等待学生反应的老师。
而洛可可已经事先思考过很多遍这个问题，几乎没有犹豫地立刻回答。
“是的，我们需要决定是搭乘飞行船还是坐船。”
“洛洛觉得哪一种方法比较好？”
“各有利弊。”
“哦？说来听听。”
“如果选择飞行船，我们可以直接花钱包一架私人飞艇。这么做的好处是方便又节约时间，可万一遇到敌人，那么在天上行动未免会受到环境限制……而选坐船的话，我搭过环尤比安大陆的客船，登船前有繁琐的安检措施，想要在不被人认出来的情况下偷偷上去……侠客，我知道你有混进去的办法，不过那样仍有一定被发现的风险。又或者像包飞艇那样包下一艘船……”
洛可可想起比丝姬说过的话，稍稍停顿了一下。
“临时能租到的大概只有游艇……最多也就是渔船了。我听说那一块海域环境复杂，不仅浪大风急，周围更有海盗出没，单凭一艘小船贸然上路，恐怕会有危险。”
“唔……听起来洛洛似乎更倾向于选择飞行船？”侠客眯了眯眼睛。
“侠客，我是不是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洛可可并没有对蜘蛛脑语气中的不赞同生气，反而很认真地表达出了愿意探讨的诚意，“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你认为海路更合适吗？”
“那艘飞行船。”
“那……艘？”
侠客通过后视镜飞快地瞄了眼里面的洛可可，像是确认过什么后才重新开口说话。
“是那艘坠毁的飞行船。”
“……我没有心理阴影和应激障碍，你直接说吧。”
洛可可的语调很平淡，平淡有些……侠客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而发现他的视线再次回到自己身上，后者只好无奈地强调，“我真的没事。”
“是吗？”
蜘蛛脑听不出情绪的简短回复让洛可可意识到他在向自己要求更多的解释——不能敷衍，不能说谎，必须是对方能接受的’实话’。
她凝视着车前方的道路，坚定地吐出了一个’是’字。
“因为我很清楚飞行船的事故原因和自己无关，而且我也尽了全力去救人……虽然……虽然回想起来确实还有点难受，但是侠客，这不等于我就一定会认为，自己需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背负什么。”
“那就好。”蜘蛛脑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飞行船上的幸存者已得到妥善的救治，而根据他们接受新闻采访的证词，其他旅客的身份也都基本判明了……”
侠客没有把话说完，洛可可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是赏金猎人。飞行船上的乘客都是受到委托去奥奇玛联邦围剿海盗的赏金猎人。至于劫机犯则是事先收到消息的海盗……”
“洛洛，里面有你认识的人？”侠客突然打断了洛可可。
“不，谈不上认识。只不过座位正好挨在一起，随便聊过两句。”
对蜘蛛脑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洛可可一如既往地感到佩服，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对方仍以为自己的目的地是奥奇玛联邦，去卡金和凯特汇合的事绝对不能被发现！
侠客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戒备，温和地笑了笑。
“那个人说不定也获救了。”
“获没获救，都不关我的事。”
“好吧……”侠客耸了耸肩，和前几次一样并没有计较洛可可充满攻击性的态度，“那就说回这帮赏金猎人接下的委托。你说的没错，他们会一起搭乘飞行船的理由，就是为了去奥奇玛联邦帮忙清理六大陆最繁忙的运河。而巧合的是洛洛也上了同一艘飞艇，要去同一个地方……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这个问题……
洛可可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假装自己是一只蜷成团的刺猬，把满是尖刺的后背对着侠客，以此来拒绝他的靠近。
她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放松肩膀。
“嗯，是我接的私活。在友客鑫……猎人酒吧里有相关的招募信息。”
“去猎人酒吧，还应征了任务？洛洛，你这么做就一点不担心那位副会长会顺藤摸瓜找过来么？”
“那不是协专介绍的任务。”
“协专？”侠客歪了歪脑袋，“我记得来流星街寻找格拉姆家族武器交易清单的那群废物，好像也是协专派来的？”
“是，那是一个由猎人协会副会长担任负责人，专门斡旋工作的组织。”
“嗯嗯。”侠客非常高兴地表示自己又学到了新知识，“不愧是洛洛，什么都知道！”
“我也只是……以前有跟协专合作过，所以了解一些而已。”
“猎人协会内部具有中介功能的部门……上次在施瓦鲁格尼亚，洛洛忽然也需要那张名单，就是代替失败的家伙接下了协专任务吧。”
覆盖在记忆上的土被翻开，洛可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初次见到帕里斯通时的情景。他和尼特罗会长的每一句对话都像留声机里的唱片，只要按下播放键就会一字不差的反复。
还有隔了几天第二次再见到他，而这一次自己先是收到了人生历史上最大金额的报酬，却拥有不超过一小时就又分文不剩的全转进了伊尔迷的账户……
前后每一个最小的细节都历历在目，却唯独中间的——有关草莓蛋糕、烩菜、通宵游戏的部分，如同是久远泛黄的照片，模糊得不禁让人怀疑那些事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生过……
座椅下方有规律的震动消失了。
洛可可从回忆重归现实，发现不知不觉中侠客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的后背离开驾驶座靠垫，一手撑着车前板一手抓住椅背，正倾身凑近了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