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地面渐渐变成了一片点缀着亮光的黑暗。
洛可可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飞行船升空时的不适，她把侧头部抵在舷窗上，冲陌生的……赏金猎人扬了扬嘴角。
“这么说——原来我们是同行吗？”
“呵呵，听说今晚会有新人加入，没想到居然是位这么可爱的小姐。”
“所以您刚才那番举动，是在故意试探我……？”洛可可边和对方周旋，边忍不住在心里对比丝姬嘀咕。
没想到她给自己安排的居然是一艘剿匪专列！
赏金猎人摸了摸下巴，“别见怪，临时收到消息出发前要多安插个位置，碰上这种事谁都会起疑吧。”
“那么后边那些人……”洛可可的黑发倒映在玻璃上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也都是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
准确点说，他们并不是像自己一样拥有念能力的职业猎人（HUNTER），而只是一群通过抓捕通缉犯来获取金钱为生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但不全是，里面也有急着离开萨黑尔塔的普、通、商人。”
他在强调普通两个字的时候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洛可可顿时明白过来，那指的肯定是相反的意思。
于是，她将本就很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做的是哪方面的生意？”
“那可不适合在这里说。不过小姐真想知道……”男人比划了个动作，顺带拍了拍自己的腰部，“刚才你有看到吧，都是和这东西有关的。”
枪械…武器…甚至军·火……？
洛可可过滤了一遍上飞行船时见过的脸，并没有什么留下特别深刻印象的人。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拉我入伙？”
“嘿嘿，小姐愿意考虑一下吗？”
“分赏金也没问题？”洛可可故意试探，“我以为赏金猎人都是一匹狼类型的。”
“那也要看情况。如果目标棘手，临时组队一起上也不是不行。要是小姐不介意，这次加入我们，不管谁获得奖金都五五平分，怎么样？”
洛可可眨了眨眼睛，这人似乎是把临时加塞进来的自己当成什么厉害的大人物了。
“艾珍大陆那边的海盗很麻烦么？”
“何止是麻烦！简直是大麻烦，麻烦透了！”
赏金猎人捋了下头发，洛可可这才发现在男人的发际线位置上还纹着刺青。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啊，不好意思。以前头上受过伤，这是护身符。”
“护身符？”
“赏金猎人也分很多种，我是专门在海上讨生活的那种——”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前不久倒了大霉，去逮捕逃犯的时候碰上百年不遇的风暴。整条船触礁后，一个大浪打过来就把我卷了出去，更催悲地撞上海底的岩石……”
起初洛可可还边听边时不时地点两下头附和，但没过多久她就察觉到自己面前这位一上来有些唬人的赏金猎人，内心里很可能是个喜欢自慢的话痨。
“……不过也亏我命大，就那么失去意识在海里沉沉浮浮地漂了几天，最后居然被海流送回了岸上！小姐，你说我这算不算运气好到爆棚？怎么能不纪念一下么？”
“因此你就在伤口上纹了……”
“我上岸附近一带自古流传的海神图腾！”
“真、真是不错。”
洛可可不禁感到了词穷，同时也觉得有那么点好笑。
她似乎是有些过度疑神疑鬼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先怀疑是不是针对自己的圈套。
赏金猎人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刘海下的额头，“当然不错啦——自从我刻上这个以后，最近在海上就再没发生过意外，连捉贼都额外的顺利！”
“唔……”洛可可不意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经历，同样是飞行船上、同样是横跨大洋……她像要赶走不吉的影子般咳了一声，”你说得这么灵，我要不要也去弄一个呢……”
“小姐对这个感兴趣？”
“嘛……”
“这是在尤比安大陆南边，靠近米特聂联邦附近的岛上弄的。等解决完海盗赚到钱后，我可以带小姐……”
“米特聂联邦？！”洛可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等等，你说的那场百年不遇的风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两三个月前……嗯，就刚过完新年不久的事。”
“好吧……”
洛可可彻底无语了。
又是巧合么？
时间、地点、事件都对得上，看来赏金猎人嘴里的风暴，正是游轮上那场人鱼标本引起的海啸。
“好吧什么？”
男人的手还抚在刺青上，洛可可则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就算他再有想象力，也绝不可能会想到自己脑门上的伤竟是这么来的……
“我说好吧……我答应跟你们组队。”
“真的？那分成就按五五来……！”
赏金猎人说到一半猛地闭上了嘴，而洛可可也同样抓紧了座位扶手。
飞艇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怎么回事？”
“哇靠，不会掉下去吧？”
“闭嘴！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起飞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乘客们纷纷开始吵嚷，混乱中纹着图腾的赏金猎人反倒安静了下来。洛可可伏低身体往他旁边凑近了一点。
“出事了？”
“啧，居然这么快就动手。”
“谁？”
“还能有谁，那帮兔崽子呗。”
飞行船还在下坠，失重感令洛可可的语调不由自主地严厉了起来。
“我问是谁！”
“该死的海盗！”
快速地估摸了下飞行时间和距离，洛可可有点不敢相信，“可我们还没离开萨黑尔塔！？”
“那又怎么样，反正只要能抢先干掉敌人，海盗才不挑地方呢。”
洛可可听出了对方话里藏的一点弦外之音，“海盗的老巢在海上，他们不熟悉这里……是有内应？”
“小姐——”赏金猎人背转过身，贴住了前面的座椅，“现在讨论这些太晚了，先想想怎么渡过眼下这一关吧。”
怎么渡过这一关？
其实洛可可并不像慌乱的人群那样担忧。因为不管怎么说，毕竟就经验上而言，她已经跳过两次飞行船了。
无论是芬克斯靠坚硬扛下冲击，又或者西索借助万能胶缓冲，概括起来就是对于念能力，仅从这、点、高度摔下去，只要运用好能力压根不算什么。再加上她还有治愈能力……
所以，真正的问题是阴谋制造这一切的家伙究竟用了什么办法，除此以外还有没有留其他后手。
“刚才没有听到爆·炸声，也没有乘务员来广播……基本可以排除掉是设备不良引起的。”洛可可也换了个姿势，透过椅背缝隙看了眼机舱前方，“那里是驾驶舱？”
“你问这个要干嘛？”
“我怀疑是自毁式劫机。”
“什么？！”
“我过去瞧瞧，飞艇本身没故障的话，说不定可以想办法安全着陆。”
“喂！小姐……”
赏金猎人到底没有站起身去拦洛可可，他看着女孩子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飞快地穿过了颠簸的机舱。
……侠客用肩膀夹住电话，一面继续寻找着屏幕中黑发女孩的身影。
“芬克斯，这两天你见到过西索吗？”
“那个4号？”
芬克斯似乎并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但在侠客又问了第二次后还是回忆了一下。
“没有。从实验栋里出来后，就只有路上碰见的那一次。侠客，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不是都知道么，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啧，少和我来这套。”芬克斯发出轻蔑的嗤笑，“侠客，他是差点杀了臭丫头，可那还不是因为……”
“洛洛根本伤不到团长。”侠客看着时间在不同角度的拍摄下水一般流过，沉下来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凉意，“我们都知道，西索也知道。”
“有区别？侠客——”芬克斯拖长了音，“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她想对团长动手么？”
“……我们赶到的时候，西索已经切开了洛洛的脖子。”
“哈啊——？你该不会是要替臭丫头开脱，说她其实没打算扑上去揍团长一顿吧？嘛……虽然有时候团长做事确实挺欠揍的……”
侠客打断了他，“芬克斯。”
“啥？”
“这句话我录音了。”
“……！！”芬克斯立刻怪叫了起来，“侠客，我没得罪你吧？！”
“你确定？我没拆封的游戏是自己跑进游戏机里的，还有限定版的杂志上为什么会染到啤酒？”
“游戏……是阿飞说先借来玩玩没关系的。”
“那啤酒也是他弄上去的？”
芬克斯骂骂咧咧的提高了音量。
“那是我不小心打翻的，行不行？侠客，你别岔开话题。臭丫头敢那样挑衅蜘蛛，换成是你、我在场也会出手收拾她的。”
“可你不会拧断她的脖子，我也不会……”
“嗯？不会什么？”
“没什么。”
“喂！又来！”
电话里传出好像什么东西被砸出去的声音，侠客知道芬克斯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慢慢地就收敛了脸上虚挂着的微笑。
而当最后一点笑意消失后，从面无表情的金发青年身上透出了种瘆人的阴沉。
“芬克斯，我说了……没什么。”
听出同伴反常的冷漠，芬克斯停了几秒才恹恹地冷哼一声，“……没意思。”
侠客却已经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恢复了伪装，平淡的声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芬克斯，我现在在Hub空港。”
“Hub空港？那是什么地方？”
“位于萨黑尔塔中部，是尤比安大陆的交通枢纽。”
“你提这个做什么？说了我也没印象，而且我又没问你在哪里……”芬克斯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开始抗议，“啊——我知道了！你以为我是来替阿飞打探消息的？！侠客，我是那种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直说，少跟我兜圈子。”
侠客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飞扬的黑发，他不自觉地就抬起头，手机从肩侧滑了下来……芬克斯的大嗓门如同是坐上了滑滑梯般飘远了一点。
“喂——怎么不说话了？我可不吃这一套啊，给点反应行不行？”
他应该是背着信长和窝金打的电话。侠客听见了熟悉的不输强化系盗贼音量的哄笑。
“……芬克斯，你好没好？窝在厕所里这么久，是拉不出来吗？”
“滚！窝金你才%&#?呢！”芬克斯喊了回去，一扭头再说话，声音却变小了，好像是用手捂住了话筒，“……侠客，不跟你瞎扯了。阿飞让我转告你，自己会直接去找臭丫头提到过的，那什么拐她来这里的家伙——他说只要这么讲，你就能明白？”
“嗯，我明白了。”
“啧啧，真的假的——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想知道自己问阿飞去。”侠客仰头枕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中央的灯，感觉眼底深处的血管正一突一突地跳动，“顺便告诉他，我在哪里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