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uning

    流星街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到1500年前。

    当第一辆装满产业废弃物的卡车驶进这片贫瘠的土地时,就注定了这里只会有垃圾。大约800万的兵役、学历、户籍、国民号码、病历、DNA……一切情报都被抹除……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垃圾’……

    结束对记忆的挖掘,当最后一把土被填平时,飞坦眼睛里的锐光已经彻底转为了暗焰。静静燃烧着,仿佛恒古以来持续的业火。

    哪怕是在和洛可可紧密结合成一体的时候,他也一分一厘都不曾改变过自己对’家人’的看法——

    那算什么东西?

    也许自己曾经拥有,但诠然不过是虚假的谎言。从被抛弃丢到流星街的那刻起,就随着垃圾一起焚化成了灰烬。

    流星街不是他的家。

    他没有、也不需要所谓的家人。

    而那份比陌生人更脆弱,比家人更牢固的羁绊……是扎根于流星街独特土壤中才能孕育出的畸形,至于和洛可可……

    将只会是主人与宠物,狱卒与囚犯,蜘蛛与猎物的关系,再如何错误他们都绝不会成为彼此的家人!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却在向自己宣布他会成为她……或者她会成为他……最亲密的家人?

    暗金色瞳孔中的火焰慢慢冷了下去。

    伊尔迷看着几步开外的飞坦,缓慢地歪了歪头。

    这似乎是他困惑时的习惯,就像现在——虽然能清晰感知到对面蜘蛛骤然增长的杀气,但并不了解究竟是被自己哪一句话触发的。

    思考他人在想什么是件非常费劲的事,伊尔迷很快就选择了另一种更有效率的解决办法。

    “你不同意我刚才说的?”他直接问出了疑惑。

    飞坦却忽然笑了。在一霎那的暴怒过后,高傲冰冷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在撒谎呢。那个笨蛋亲、口、告诉我,她怕你怕得要命,根本就不会去你那里寻求什么保护呢。”

    “害怕么……”伊尔迷停顿了一下。

    在揍敌客家的执事中,形形色色什么三教九流背景的人都有。

    除了一任任前管家的后代外,还有许多走投无路的亡命徒、刀头舔血失败的赏金猎人,以及躲避追杀的通缉犯……

    他们寄居在枯枯戮山上,看似靠出卖自身能力与性命来换取报酬和栖息之地。可事实上,那些随便跑出去一个都能造成大混乱的家伙对揍敌客家族的’忠诚’,却绝无法简单的用这个等式来解释。背后真正约束着他们,令他们恪守规矩的是……

    “人类最原始的感情是面对强大存在时的恐惧……生存本能会让他们做出更有机会活下去的选择。”伊尔迷语气淡定,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可也不例外,她会回到我的身边……如果不的话……”

    飞坦森寒的声线几乎是重叠着伊尔迷的语尾响起,“不照做的话,就惩罚她、伤害她,直到有一天愿意顺从你么?”

    “不可以吗?”伊尔迷没有否认,仿佛无机物聚合体的黑眸从假面下盯住了飞坦,“其实你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只不过……似乎是失败了呢。”

    “呵——意思是你会成功吗?”

    “嗯。”伊尔迷平静地断言,然后更加从容地接着分析,“因为我比你有耐心,也更懂得该怎么去驯化一只倔强不听话的小猫。”

    飞坦眯起了眼睛。

    冰冷的眼神剜进伊尔迷的身体,却没有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气息中陡然添了一丝兴奋,就像受到刺激一样。

    伊尔迷察觉到了变化,但是仍然没有停下。他似乎也被飞坦那充斥着独占欲的念感染,忍不住生出了奇怪的胜负心。

    “你想让可可成为依附你的宠物,听你的命令,为取悦你而心甘情愿地任由摆布,是不是?唔——暴力的确是很有效的手段,但仅凭这些并不能达到目的……”

    “哈……那换你会怎么做?”

    “想要真正地掌握可可,必须先瓦解她的信仰……让她明白自以为安全的世界不过是漂泊在大海原上的一叶扁舟,隔着脚下一枚木板即是地狱……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选择拉住我的手。”

    平平的声调逐渐轻快起来,伊尔迷脱下伪装,将对力量无穷尽的渴望,压抑不住的凌虐嗜好,还有偏执疯狂的控制欲都通过语言呈现了出来。

    “可可真的很吸引人,就连那种傻乎乎的善良在她身上都显得格外可爱。我不会硬去改变她,但好比是树木生长需要修枝,那些只会分走养分,对成长不利的杂草必须剪除……”

    空泛的苍白色月光中,伊尔迷仿佛镀了一层水银,而扭曲的欲念就在上面不断地翻滚、流动。

    “我会保留下可可令人喜爱的部分,慢慢纠正掉她的坏毛病……尤其是喜欢出去乱跑这一点。因为珍贵的花应该精心栽培在温室里……而不是什么垃圾场。”

    伊尔迷说完最后一个字,低着头看上去又恢复了最初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但飞坦从他的气中捕捉到了难以言喻的激烈情感——炙热得足以让覆盖在体表上的水银沸腾。

    “听着还真是……让人不舒服呢。”

    树林里两股争锋相对的杀气和念压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互不退让的力量将树叶从枝干上剥离,就好似无数只狂舞的蝴蝶挣扎在激烈的风暴中,直至被无情地撕扯成两半……

    乱飞的叶子消失了。

    围绕在飞坦和伊尔迷周围的空气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如同两台逆向旋转的金属涡轮,用无形的利片将擅入他们之间的所有东西都切割、粉碎成看不出原形的细渣。

    除了那依旧在响个不停的电话。

    死寂般的静默中,唯有着信音一声催过一声。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伊尔迷和飞坦彼此凝视对方,最后好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同时接起了各自的电话……

    库洛洛手机上的邮件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FROM:侠客

    TO:团长

    件名:无题

    正文:西索说他有门路知道了洛洛的来历身世!团长,要不要同意单独和他见面?

    派克诺坦观察着库洛洛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团长相信西索说的话?”

    “不,西索可不是那种会老实说真话的人。”库洛洛轻笑着摇了摇头,“但他也不会撒一眼就会被识破的谎。”

    “团长是觉得他确实有可能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玛琪立刻接着追问。

    库洛洛却停了停才回答,“还记得西索在流星街见到洛可可时的事吗?玛琪……你问他们是否以前就认识。”

    “可是……”

    “啊啊,当事人全都否认了自己认识对方。”库洛洛偏过头,看着玛琪又重复一遍,“西索否认了之前认识洛可可,但你的直觉向来很准,我想——那一次也没有例外。所以,问题的关键是……西索为什么要隐瞒。”

    “因为那么做对他有利?”派克诺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假设被我们知道了他们事先认识,后面会发生什么呢?”库洛洛端详着黑暗里不知名的影子,“首先是飞坦,他会再次详细的’询问’洛可可。那些手段用出来,也许后来的很多事都会发生改变。其次是猎人考试,侠客会对西索要一同去参加的目的产生怀疑,也不会留下他和洛可可,独自在中途离开……”

    “做这些对西索有什么好处?”玛琪的声音冷若冰霜,“他是我介绍进旅团的,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不会推卸责任。”

    “好处么……我倒是有点不同的猜测。”库洛洛始终带着浅笑,“向我们隐瞒对西索本身并不会造成什么直接的利益,他无所谓说或者不说。然而站在洛可可的角度去看的话,事情就很不一样了。”

    “意思她在飞坦的刑讯中刻意瞒下了这个秘密?但这对她更没有好处,而且这怎么可能做到呢?飞坦的手段……”

    派克诺坦有点不敢相信。那个时候库洛洛的命令是极其抽象的’好好问一问’,以飞坦的个性绝对会’忠实’甚至超标去完成,而实际结果他们也的确得知了洛可可念能力的详细内容……

    “可不仅是这一个秘密。”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加深,库洛洛竟笑得愈加愉快起来,“包括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派克,她不惜冒再次受刑的风险也要藏起来,不愿意告诉我们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派克诺坦和玛琪不约而同的感到了心脏迅速收缩时带来的抽痛,这个样子的团长——才是真实的库洛洛·鲁西鲁。

    表面上冷静克制,实则比任何人都嗜血,也比任何人都残忍。

    玛琪沉吟片刻后又压低了几分嗓音,“对西索没有意义的话,他为什么要帮洛可可?”

    “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那么做会更有意思吧。”

    “团长,先打给侠客吧。”一直缄口不语的富兰克林突然说道,“西索应该在他身边。”

    “哦?但事情关系到洛可可,不用先找飞坦吗?”

    “侠客和飞坦在一起行动。既然由他发来消息,那就是和飞坦商量过了,打给谁都一样。”

    “都一样么?”库洛洛抬了抬眼睑,低声反问。

    而富兰克林就像是早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样,没有间隙的抛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答案。

    “……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分开了,那走的一定是飞坦。他被那个女人迷住了,该是时候清醒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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