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琬跟着白芷回到了天界。
即将成为神主夫人，她的待遇自然转变得不同。
妖族、鬼族对她恭敬行礼。
“说起来，为何不见鬼主？”她目光扫过百鬼，问。
“杀了。”白芷轻松道。
见她异样的眼神，他又道：“要不是鬼主逼迫，你当年怎会差点失了性命。这笔债，我自然要为你讨回。”
他望着她的眼眸深情，可却还是惹得云琬不适。
她移开目光，看到一旁被拦着的司千落。
木讷的眼神突然有了些许波澜。
“琬姐姐，你怎能嫁给他！”司家的人拉着自己的小姐，却还是耐不住她吵吵嚷嚷道，“琬姐姐，他们说虞渊是被他杀掉的！你怎能与他为伍！”
“谁同你说的？”白芷道，望向司千落的眸子里带着杀意，“虞渊？是那个，什么周山的守阵人？”
“不周山！果然是你们做的！”司千落使劲挣扎，激动道，“我杀了你！”
云琬怕白芷动手，忙扯上他的衣角，央道：“别与她计较，司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
她不放心，又补充道：“你说好要带我看婚服的，咱们快去吧！”
白芷脸上又堆起笑意，扶上她的手：“好。”
二人这样搀着往神主殿去。
白芷带着她穿过大殿，去看了看他准备的婚房。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便在此歇下吧。”他温柔道，松开手，小声关上了门。
云琬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放着许多吃食的玉盘旁，有一个熟悉的铃铛。
林尤川在忘川寻了许久，他问了许多路过的妖灵，都没有渺海月的消息。
直到他正好碰到昼。
那家伙正在滩涂上寻找着什么，弯着腰挑拣着乱石。
“呀，来得正好。”他望见了林尤川，道，“我正丢了个齿轮，在找呢。”
“齿轮？”
“是啊，我操控的时间□□，就是我虚空里的东西。”他解释道，“似乎少了一件。”
“其实你是先战神，对吗？”林尤川道。
昼的动作停了一下，站起身：“你还想知道什么？”
“黑气是什么。云琬看见了什么。”林尤川试探道。
“随我来。”昼扬起术法，虚空出现，包住二人的周身。
他指着时间□□，道：“时间□□是宙的起源，是定格世间万物的规则。但千年前，有一持业火红莲的女子与乌鸦许愿，逆转时间，将一切重置再来。她的愿望过于强烈，加之业火红莲的仇怨，让那乌鸦有了神力，鸦群飞越虚空，掰动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可是她打破了规则，世间万物的法则每每被打破，都会有恶果生。”
“黑气是恶果？”
“正是。”
昼的身后出现一片回忆里的画面，林尤川透过那画面，看到了自己与一个和云琬长相一样的少女的过去。
那个红衣的小将军死在敌营后，少女帝王看到留下半月的信笺后，与寒鸦许下毒愿。
“我希望逆转时间，让一切重来，不。我要一切，都不再以现在的方式重来。”她虔诚地将一切希望寄于面前的黑鸦，“我希望可以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希望亡国后可以不用流浪那么久。希望有爱的人为我而来，希望懂得爱自己。”
她闭上眼，仍由泪滑落到嘴边：“我多么希望我能成为更好的人，希望我可以善良，可以不冷漠。可以眼中不止有王权富贵，更有真情真意。”
她与乌鸦诉说完心事，黑气便由手心而生。
她带着黑气仓惶逃窜，流落三界，却也救下了手无灵力的魔族。
许是因为她看着与云琬相似，即便知道那不是她，他却也感到些许眼眶湿润。
“黑气既然有害，为何魔族却无事？”林尤川问。
“破了规则，是会受到惩罚，可谁也没说那便就是不对的。”昼道，“黑气是恶果，却未必一定为三界所不容。若能化解，未必就会祸世。”
“如何化解？”林尤川问。
“这你就要问那魔族了。”昼道，挥了挥袖，身后回忆消失，“好了，我要忙了。你也快去办事吧！”
他几番推拢，将林尤川赶出了虚空。
他被丢出虚空，不知摔在了哪个浅滩上。
浅滩的石子硌着膝盖，他刚从浅水爬起，臂弯触上什么荷花一般的东西。
这里的水怎会长荷花？他疑惑着用手碰上那花瓣，画面突然袭来脑海。
他望见一个女子带着满身伤痕的仙芸被白芷和一众人追着逃来到此地，下着雪的滩涂上，她的腹上被插了一刀，又推入水中。
岸上的仙芸一脸得意。
画面消失，荷花突然化为一颗莲子，落在他的手心。
他知此物定不简单，便收入怀中。
他跑过了浅滩，向着人间的云海，纵身一跃。
回到神族后，白芷似乎与仙芸和长老阁撕破了脸。
夜里的神主殿，云琬偷看到他与他们的争吵。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都不准动她！”
长老阁和仙芸则满脸不悦。
晚上，白芷又回来安慰她道：“你不会有事的，琬儿。有我在。”
她瞧着白芷脸上的真情，若没有之前的事，她或许也不会与他针锋相对。
可这副深情眼眸的背后，终究只是死水一般的残忍。
直到三日后穿上婚服时，她仍记着此事。
白色的婚服由天纱制成，头上是蛟珠做的帘。
云琬最讨厌穿白色，瞧着丧丧气气的。
她照着铜镜抹了个红唇，又觉得与衣服不配，索性擦了去。
“罢了，送葬服，浓妆艳抹做甚。”她道，将薄片的胭脂往地上一甩。
侍女前来敲门，催促着出门。
而她背后突然有法术和铃铛的声响，轻轻唤了句：“主人。”
神主大婚，妖鬼和些许神族都来围观。
白芷准备了许多礼花，天女用法术化为花瓣，从天落下。
身着白色婚服的女子持着挡脸的扇，与白芷一同走过花雨。
她小步小步走着，端庄且小心。
二人走到神主殿前，长老阁的家伙们一脸不满。
白芷见他们不肯证婚，便亲自开口道：“我与神女情投意合，今结为佳侣，邀三界作证。”
“邀请三界，作证你的死期吗？”不知从哪出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红衣男子。
他穿过围观的神族，走到白芷面前：“神主大人的自我陶醉，可真悲哀。”
那男子的个子不矮，有些许精瘦。
白芷见他露出的红色衣角，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道：“战神大人果真要来抢婚，可惜狼入虎穴，你杀不了我。”
他观望着周围的家伙。
围观的神妖议论纷纷：“战神，他怎来了？”
“传闻战神和那云琬有情，果然是真的？”
那男子闷声似乎笑了一下：“林尤川杀不了你。”
他伸出手，掀开身上的黑色斗篷。
一头乌黑的头发露出，耳边落着一只银蝶。
陌生男子的俊美脸庞上留着左颊的泪痣，他弯眼一笑。
“你不是林尤川？你是谁？”白芷警惕道，他转身握住身后女子的手，却在刚握上时，扑了个空。
那手连着面前的“云琬”化为了银蝶。
“什么？”他正愣在原地。
面前的男子调皮伸手，指尖对上白芷，道：“想报仇的赶紧上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围观的鬼族便杀了上来：“为鬼主报仇！”
他们几下围住白芷和护着他的天兵，撕打起来。
长老阁和仙芸则坐在高处看着，不一会，落井下石道：“妖王白芷，残杀鬼主，残害战神，杀害人间守阵仙人，为三界不容，天地不容！今长老阁愿带领诸位，将此恶徒斩杀于此！”
为首的长老从座上站了起来，扬威般拂袖：“妖鬼欺我神族已久，今日到了翻身之时了！”
围观的神族听了这句，便上去跟着厮杀。
妖族见自家主人有危，也冲上去帮着打。
白芷力不敌众，即便他运着雷法，却最终还是倒在了捆仙索下。
他被天兵和鬼族合力擒住，妖族占了下风，逐渐也都被束住手脚。
男子见他动弹不得，走到白芷身后。
“你是谁，你们把她藏到哪里了？”白芷问道。
红衣男子抽出身后天兵身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刺穿面前狐狸的心脉。
白芷的背向前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我就是云琬。”
随着身后男子的话语，他缓缓回头，不可置信般的眼神。
云琬拔出剑，血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能懂我？”白芷眼中泛红，和着嘴中冒出的鲜血，艰难张口道，“明明你与我有着一样的不堪，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身后？”
他想起那只被丢到人间奄奄一息的狐狸。
妖狐族最不受待见的幼子，受冻、挨饿，是他自小的常态。
可在那天，竟有一个乞儿将他抱走，她明明已经饿得脱力，却还是分了一半捡来的馒头给他，即便风冷，也还是撕了些身上的破布给他包扎。
“你也没人要吗？”她摸着他身上的白色狐毛道。
他常觉得她笨拙，明明把自己卖出去，那么漂亮的皮毛，也能有个好价钱。
而她却只是和他分着捡来的吃食，晒着太阳度日，又在晚上缩成一团。
可有一日他跑开溜达后，她便不见了。
再也不见了。
他回到了妖族，杀遍自己的族人成为九尾。
他准备好了最好的身份去再见她，准备好了说辞告诉她她可以有个归宿。
“有谁不想善良呢？”白芷道，“可笑的是，我现在才发现你并不是她。”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节齿轮一般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再护你一次。”他快要说不动话，微微闭眼，道，“是我恼羞成怒，杀了太多不该被杀的人。”
他将齿轮塞进云琬的手中：“当年她颠覆的时间，其实只影响了你和他的因果。这是我在忘川边捡到的，当年时间□□掉落的一角。若此物复位，黑气将不复存在。但你和林尤川也将不复存在。”
他闭上的眼，再也没有睁开。
“大王！”妖族众人跪在地上痛哭。
“你哪有我不堪。”云琬望着不再有生气的白芷叹道，“你的族人会记着你的好。”
她刚松懈两秒，手中的齿轮却突然被黑气打碎。
齿轮碎裂在地，溶于黑气。
“得！”她无语道，望见仙芸收回了还留有黑气的掌心。
“黑气！是黑气！”妖鬼见了，仓惶蹿逃。
“妖女！抓住她！”长老阁的家伙站起道。
一众天兵的目标倏尔转向云琬。
“老家伙，惯会污蔑！”云琬骂骂咧咧，四下蹿逃，向殿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