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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成邪

    桑槿三人混在人群中,听他们谈及了极乐客栈,看来,这失踪之事与那不复存在的极乐客栈是脱不了关系了。

    那县令不断摩挲着官服上的花纹,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嗯啊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这种鬼神之事,他如何寻又如何判哪!

    桑槿知道,这件失踪案注定是“抓”不到真凶的。

    “师父们,咱们什么时候去捉鬼啊?”宋阳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桑槿和苍离烨身侧。

    “你自己找个客栈住下吧,我们不能带上你。”桑槿拒绝。

    “为什么,我……”

    不等宋阳说完,他忽然就被定在原地,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直到路过的人碰了他一下,他才恢复过来,着急的胡乱比划,但两人哪还有影儿!

    “我们去太守府找那个疯掉的二小姐?”跟着桑槿久了,苍离烨也能够找着她的思路了。

    “对,她一定看见了什么,那东西非妖非鬼,又只有被它选中的人才能看见,那女子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我们得弄清楚它到底是凭什么条件选择的那些人。”

    本着不想被人发现的想法,桑槿与苍离烨选择了悄悄潜入太守府。那二小姐的房间倒也好找,她终日神神叨叨,时而摔砸东西,时而痛苦呼喊,那声音极易被听见,寻她并不费力气。只是那门口的侍女格外的多,时不时就要进去看看二小姐,桑槿与苍离烨想不动声色的进去难,想不被发现更难。

    “你们好生照看着小姐,你,跟我去端药。”听这发号施令的口气,应当是位贴身侍女。

    桑槿与苍离烨皆是心中一喜,计上心来。

    没过一会儿,先前那“贴身侍女”又端着药回来了,被她点名的那位“侍女”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手中端着一盘蜜饯。二人也不言语,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将房门紧闭。

    一进门,两人便变了模样,正是桑槿和苍离烨。

    二小姐疯癫了,认不出人,此时正坐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应是方才闹过了,累了。

    “我去看看她,你去寻一寻这屋内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桑槿说道。

    “好。”

    桑槿走上前去,双手结印,灵力没入女子的额头:“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女子应是回忆起了很恐怖的东西,但随着桑槿又一道灵力进入她的体内,她逐渐平复下来。

    “有人来找我,让我去极乐客栈参加一场宴会,这是一场只对老顾客开放的宴会,我从未去过极乐客栈,但我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去了,宴会上,他们让我喝酒,说是梅花酒,专门留给老顾客的,可我不会喝酒,我便一滴未沾,只吃了些饭菜,我本也不是嘴挑之人,可那日的饭菜确实让我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清醒,我平日里虽不常出门,却也听到过极乐客栈烧毁一事,怎么会举办什么宴会,也就是在我清醒的那一刻,周遭的环境便突然变了,我半截身子被埋在土中,我挣扎着爬了出来,便看到,周围全是人,不,他们或许已经死了,我看不见他们的身子,只有一个个头颅还在地面上,他们睁着眼睛,嘴里塞满了焦土,我吓坏了,耳边不断有笑声传来,我一路跑,他们便一路追……”

    越是往后,女子便越是激动,桑槿见状只好让她先暂时昏睡过去,随后又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再用指尖轻点她的额头,方才托着她的脑袋将她放平。

    “找到了。”早就找到东西的苍离烨立在一旁,静静等待桑槿处理好一切才将其递过去。

    桑槿接过苍离烨手中的东西,原来是请柬,这便是了,那极乐客栈曾经凭借梅花酒盛极一时,可这城内的客栈酒楼日渐增多,各有特色,他的梅花酒也不再是独有,生意日渐萧条,便想到留下些老顾客,照顾生意,于是筹划了这场在冬日举办的宴会,请老顾客们免费喝酒,想着联络一下感情,却没想到未待冬日,极乐客栈便因不慎失火而不复存在了。

    “是执念,宴会未能成功举办,人虽死,执念尚在,这些执念聚在一起,成了邪,它们通过请柬编织幻境,将老顾客们永远地留在了‘宴会’上,而这请柬本是给的太守,却阴差阳错落在了他的女儿手上,替他挡了这灾。”桑槿分析道。

    “难怪我们感知不到,原来害人者无形无影。”苍离烨附和。

    “快,进去看看小姐,方才有两人弄晕了我们。”方才的贴身侍女高声喊道。守在门前的侍女看着再一次出现的贴身侍女,一脸惊疑,但还是听话的打开了房门,屋内早已没了任何人,汤药和蜜饯放在桌上,床上的女子缓缓起身:“你们在吵闹些什么?”

    “小姐清醒了。”又是一声高喊,侍女们争相报喜。

    “你是如何治好她的疯症的?”苍离烨侧头看着正在研究请柬的桑槿。

    “她因为那晚的事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会如此,本是心病,便得从根上去除,所以我便引导她忘记了这件事,她不记得那些让她害怕的场面,自然病就好了。”桑槿解释道。

    “那极乐客栈每晚只请一人,可请柬有多少我们尚不清楚,我们如何得知它今晚请谁?”苍离烨说道。

    “这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个法子。”

    今早衙门前的那些人保不准已经将极乐客栈之事一传十,十传百了,桑槿便想借此机会将极乐客栈的邪物会通过一些旧物找上门来的消息传出去。

    “大娘啊,你这消息可不全乎,我可是听说,要是之前收过那客栈的什么东西,那邪物就会顺着东西找上门来,之前那些人就是这么没的。”桑槿靠在卖菜大娘身后的墙上,状似不经意地一说。

    那大娘闻言两眼放光,拉着桑槿就开始细谈,越来越多买菜的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将桑槿彻底淹没。

    ……

    “听说啊,这些东西只要火焚后便不会有威胁。”

    苍离烨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莫名觉得好笑,总觉得这样的方法不像是他平时看到的那个桑槿想出来的,可又觉得这样的她也是她。

    桑槿的说辞很快便被传播开来,并被添油加醋,说的越发严重,什么不烧掉那些东西便便会被“屠杀满门”,“掏心挖肝”的说法层出不穷。但到底不是什么坏事,说的越严重那些人便越会重视此事。

    “这言语的力量,用的好是助力,用不好是罪孽。”桑槿倒是不常见苍离烨如此深沉地谈及某一个话题。

    “确实如此,我自下山以来,经常住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那里消息多,却也杂,有些时候句句都是真话,有些时候却句句都是假话,说一句话便对一句话负责,听一句话便对那句话进行分辨,若世人皆如此,遑论看不到真相,你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我,我此举虽达成了目的,可也造成了恐慌,确实有些欠妥。”桑槿沉思片刻后说道。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忽然有所感触,这失踪之事本就让城内人心惶惶,百姓得知应对之法,说不定便不再害怕了。”苍离烨似乎很怕桑槿觉得他是在反对她,着急地解释道。

    “好了,我明白的,这下只要是收过极乐客栈东西的人,不管是请柬还是其他东西,都会被烧掉,到时候便只剩下我们手中这一份,它能请的便也只有我们。”桑槿眉眼弯弯,看着紧张的苍离烨,无奈地笑,将话题转移开来。

    “可是,这份请柬在那二小姐手中时已被‘请’了一次,它还会再‘请’吗?”苍离烨也回到了正题上来。

    “虽被‘请’过,但请柬上写的是太守的名字,太守尚在,它便不会放弃。”

    “可请柬只‘请’一人,而我们有两人。”

    “那便我入幻境,你在一旁守着我,可好?”

    “好。”

    是夜,为了避免误伤其他人,桑槿和苍离烨站在空荡的街道上等待。

    “叮铃铃……”

    “阿烨,你听到铃铛的声音了吗?”桑槿问。

    “没有。”苍离烨侧耳细听,确实没有。

    桑槿了然,原是以铃铛引人入幻。铃铛声愈来愈近,一位中年男子来到她的面前:“客人,极乐客栈的宴会即将开始,我来迎你入席。”

    桑槿已看不见苍离烨,她一边跟着男子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幻境中的世界,这幻境倒是织的有六分真实,寻常人进来,再受铃音麻痹,深陷其中,确难自拔,实属正常。

    苍离烨跟着桑槿穿过只剩几根大柱支撑着的断壁残垣,再弯着身子进到一个被烧断了的梁柱随意组成的独立的小空间,饶是他见过不少诡邪的场面,也被那一颗颗头颅惊得汗毛直竖,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盯着这一个方向,蛆虫到处攀爬,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入幻境的桑槿看着乐人的表演和那桌上的珍馐美馔,久久没有落座。“众人”皆疑惑地望向她,或轻声催促她快些坐下,或一脸不悦的盯着她。她看着这些“人”,孰真孰幻一眼便知。这“执念”着实厉害,竟已害了这么多人,不符常理,这般为祸一方的东西仙门竟无一人前来,而她也是巧合之下来到此地,什么时候仙门的消息如此滞后了!

    桑槿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诡异,但现下她只能先化了这些执念,再做打算。

    守在一旁的苍离烨,唯见桑槿的周身散发出绿色的光芒,应是在运力化去执念。与此同时,他的耳旁突然传来哭嚎声,距离之近,恍如贴耳,不知是否是心中生怪,他甚至觉得有呼气打在他的侧脸上。

    “啊——”一声惊叫响起,一道人影从入口处消失。

    苍离烨顾不得桑槿,转身去追,原是宋阳,他跌跌撞撞地在废墟上奔跑,应是方才看见了那些,现在又被那贴耳的邪音吓到,才会如此。

    苍离烨几个身形追上宋阳,赶在他再一次大声惊呼前捂住了他的嘴。“你跑来干什么?”苍离烨见他一脸惊恐,本想责问几句,但还是狠不下心来,于是运转妖力,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邪音消失之际,宋阳的脸色才逐渐好转,他只觉“捉鬼”一事新奇,知道两位师父应该会来,便也找来了。白日里听那些人说此地无人敢踏足,他还拍着胸脯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何可怕,现在他才深知无知和莽撞有多可笑与危险。

    慢慢的,在苍离烨的感知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邪音消失了,看来桑槿成功了。他收回放在宋阳耳侧的手:“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宋阳轻声回应,便是让他动,他现在也不敢乱动了。隔了好一会儿,他看到苍离烨一脸着急的走了过来。“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桑槿不见了。”苍离烨一边说,一边四下观望,他确定方才没见桑槿离开,怎就突然没了踪影,他心慌的难受,手指微微颤动,她之前说让他守着她的,他没做到。

    “会不会是先走了?”宋阳试探着问。

    不可能,且不说她离开了他可以感知的到,再说她也不会丢下他自己先走的,她一定是出事了。苍离烨站在废墟之上仓皇失措,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大脑时不时的空白和控制不住的心慌让他意识到冷静有多难。

    苍离烨深呼一口气,又回到方才的地方查看,宋阳做了好一阵思想斗争,才缓缓跟了过来。

    宋阳选择性的忽视了那些头颅,用手捂着眼睛,只留下一条缝,观察着周围。

    苍离烨好不容易冷静了些,他知道桑槿一定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是碰了这里的东西,还是这里除了那些执念还有其他东西,将她带走了?他不断猜想,眼神在不经意间看向了头顶,倒塌的柱子上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像一块石头,近似圆形,并不光滑。他灵光一闪,身形微动,飞身想将东西拿下来,在距离那石头不满一寸时,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啊——”宋阳又是一声惊呼,随即反应过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他想去够那块石头,太高了,不行,他尝试着跳起来去摸,还是不行,落地时不稳还差点踩到了那些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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