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跟什么？
他拼了老命，结合平时米旋儿的说话方式，想了好半天，终于感到，大概……懂了。
当然，他还有点困惑，想跟米旋儿确认一下。
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也许，他不问还好，算模模糊糊半懂不懂；这要是问了，逼得他师父给他一通讲解……
那到最后，大概他脑子都会烧焦吧。
总之，先听着。也许听完了，回去睡一觉，突然就懂了呢？
于是，米旋儿的乖徒儿就又乖乖地，眼睛里充满对师父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崇拜，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嗯！”
米旋儿松一口气。
太好了。
最难的部分，徒儿都懂了，接下来就简单许多。
那就是“道”、“法”、“术”、“器”的难度层级排列。
【“道”是体统知识体系的最高境界，相当于“博士”要学的内容。往下推，“法”是硕士，“术”是本科，“器”就是中学生了。
“器”是神官入门要最先学习的内容，也是最初级、最实在的，主要是指神官用的各种实体工具。】
米旋儿凝神，在脑子里哗哗打着草稿，试图把“器”的内容，周详说给陆宇星听。
然后她说：“‘道’，难；‘法’，不难；‘术’，不简单；‘器’，简单。器，它……们，嗯……拿得起。？”
“拿得起”后面跟的那个“？”，是用眼神和陆宇星互动，意思是“懂吗”。
陆宇星感觉自己脑细胞都似乎僵住了。
他使劲收回自己一不小心就飘去了天边的思绪，疯狂点头，重复道：“……拿得起！”
米旋儿笑起来。
徒儿很聪明，但同时，她自己也很棒！讲的每一点，都到位了呢！
原来她不用那么紧张的。
现在起，想到什么，努力说出来就好了。
于是，她接着说道：“它……们——”
每次都忘记这个“们”，话出口，才想起来。
少个“们”会让知识不缜密，怕误导徒儿，还好，她次次都立即找补回来了。
然后才接着往下说：“有气氛的，也，有，嗯……工具的。？”
陆宇星双目圆睁，热烈应和道：“工、工具！嗯嗯！”
就这样，一步步，米旋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关于“器”的理论，跟自己的乖徒儿概括了一遍。
可等她垂着眼睛，回顾一圈，确认自己没有什么讲漏时。突然发现，身边沙发上，开局很亢奋的旁听生陆晓云，保持着乖乖听讲的坐姿，思考状撑着下巴，却已睡得不省人事。
米旋儿：？？？
……到底是自己讲得糟糕，还是因为陆晓云是系统外的人，没有慧根，听不懂，才睡着的？
回想起来，自己的聪明乖徒听课时，也多次眼睛散神、散光，甚至连瞳孔都变成好几层的“同心瞳”。
那……
正在反省，却忽然听到陆宇星开口，语气有点虚，但压抑了某种渴望，问她：“师父，柏柏哥怎么不学？”
不知为什么，米旋儿忽然有了点挫败感。
她抬眼看了下柏乐逸闭关的三楼书房方向，难得没有响应陆宇星的提问，而是对他说：“小星儿，我们来，随堂考吧。”
陆宇星冷不丁：“………………”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陆宇星不敢闹，也忘了拖个免费翻译为他所用的小算盘。
但课的内容还没消化，就突然被随堂考支配，他很懵。
但很快他发现，米旋儿是来真的。
她脑后飞出一只超迷你小鸟，落到窝在沙发里酣睡的陆晓云肩上。然后眨眼间，陆晓云就连人带鸟地，消失了。
陆宇星：“……”
下半秒，小鸟翅膀一闪，从空中突然出现，又飞回米旋儿脑后。
米旋儿简短解释道：“送她客房睡。考试吵。”
陆宇星英俊的脸愣怔：“……哦！谢、谢谢师父！”
所以……他们是要搞出多大的阵仗？
他有点虚，想要求饶说师父等会儿我还有其他工作，咱们别考太狠。
但话没出口，又怂怂地憋了回去。
他不是柏乐逸，胆敢公然拒绝这样一位货真价实的真小仙的要求。
他只能咽口唾沫，绷紧头皮，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来临。
正想着，就见米旋儿把玲珑放到两人面前的茶几上，说：“先考‘气氛器’。”
陆宇星脑子高速运转。
刚才师父好像断断续续说了一堆概念，连续介绍了好多“器”，但其实也没那么乱。
稍微冷静一点，大致拢一拢，其实就跟她总结的差不多。
“器”分两大类，一类就是服务他们主业——“气氛”的工具，另一类，则是更杂更泛的神官小工具。
比如……
米旋儿眸光转向他，开始出题：“全世界搜索。”
对，比如这种搜索——幸亏刚才没放纵自己睡晕过去。
陆宇星庆幸，暗中掐着自己大腿的苦学，换来了这一刻面对难题时的从容不迫。
他目光放长，在亮白温润的玲珑里，柏乐逸死活看不出的隐藏空间中，伸出手去。
它的名字叫“暗查镜”。只要他目光落到它上面，心里就会自动浮出它的名字，根本都不需要记。
灵器不愧是灵器。
就在他心念一动，伸手时，它就像感到自己被点了，“倏”地落进他手心。
陆宇星：“……！！！”
米旋儿显然十分满意，眼神一亮。
手里突然多出的这样东西有点分量，地心引力拽着陆宇星的手往下坠了坠。
要不是他反应快，说不定这块平板大小的透镜就会砸到茶几上，然后毁了。
徒儿笨手笨脚的样子，没有让米旋儿责怪。
她还贴心地跟他补充说明：“想到就能拿到，想浮就能浮起。”
她示意他放手。
陆宇星：“……”
师父的话，虽然还是东一句西一句，就像天机。但，身处在这个场景里，他懂了。
米旋儿是想说，他如果想象这块透镜悬空浮着，它就能如他所愿，然后解放他托着它的手。
但……这玩意儿这么重，听他的指挥浮空？可能嘛？
他只是一介凡人……
砸碎了仙家宝贝，他拿陆氏的全部财产来抵，可能人家都看不上。
米旋儿微微歪头：“？”
……豁出去了！
陆宇星闭上眼睛，很努力地想了一番这坨重东西被他丢在半空中的样子。
刹那间，手一轻。
陆宇星：“？？？！！”
他睁开眼，果然看到透镜小平板自己浮在了他俩正对面的空气里，像台反重力尖端设备。
陆宇星差点跳起来，兴奋道：“喔！哈哈！师父，真的可以！”
米旋儿却像个真正沉稳的小老师，微微笑着点点头。
那眼底的潜台词仿佛是：哎，每一届都有这么个天真烂漫的傻孩子。
亢奋的陆宇星赶紧收敛，按捺着激动，乖乖坐好，继续听题——
他师父让他全世界搜索，还没说要搜什么呢。
米旋儿：“程捷！”
陆宇星：“……”
这叫“全世界搜索”吗，难道不是在点人？
米旋儿：“看他在干嘛。”
陆宇凝聚注意力，想着程捷。
对面，原本透明的透镜里，立刻就有影像出现。
里面果然出现了程捷。
这男生，就跟很多不红艺人的助理一样。自从柏乐逸杀青后，他也就闲了下来。
前两天本该陪柏乐逸他们去“星期六之夜”，但那位最近好不容易等到事儿做的经纪人幸辉，兴奋过度，非要亲自去电视台跟班，再次剥夺了他近期唯一出工的机会。
所以他闲上加闲，好久没有出现了。
此时，他重新出现在米陆师徒二人的视野里。
看环境，好像在他家的阳台上。
他单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脸上交叠着恭恭敬敬的笑意和轻微的不耐，像是在跟长辈通话。
到这儿，其实都不算特别。把透镜丢了，换个平板电脑或手机，也能实现这种效果。
区别是，后者得程捷接受，不能“暗查”而已。
想到“暗查”，陆宇星就有点局促——他们不是神官吗，暗查什么的，好像有点不太光彩？
但他回头又想，神官嘛，难道不是想看谁就看谁？
勉强劝住自己，就听米旋儿说：“听。”
——好吧，这不但暗查，监听都安排上了。
陆宇星脸有点红，但还是乖乖执行师父的命令，凝神去听程捷也许会非常私人的通话。
刚才还静音的画面，忽然间就像电视开了音量，程捷的声音充斥了客厅这一小片休闲区域。
程捷：“……嗨，挺好的啊！您别瞎操心！说了嘛，我柏柏哥人正派，给加班费和红包也大方，我过得很好！……是啊，等我攒点经验，以后就当经纪人，给我柏柏哥的公司带一茬小明星起来！公司和我都前途无量啊……”
陆宇星放下心来。
好吧，确实是在跟长辈报平安。这种通话内容里，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事的。
但也有点感慨。
人家在柏乐逸背后，还开口闭口都称“柏柏哥”，发的前途宏愿，也是要替柏柏哥好好工作——他的团队有这种年轻人吗？
正想着，却听身边的米旋儿说：“真心话。”
陆宇星：“……？”
小姑娘白亮的小脸绷得紧紧地，俨然越来越熟练扮演老师的角色。
一对黝黑的眸子，犀利地看着他。
陆宇星这才反应过来，“真心话”不是在赞美程捷，而是在跟他提新的随堂考内容。
……意思是，程捷没说真心话？
下半秒，望着姑娘的眸子，他骤然反应过来，一叠连声“哦哦”，伸手悬到玲珑上方。
还是那样倏地一下，一枚弹弹软软的红色小爱心，自动落到他手中。
触感好像小气球，但比空空的气球重一点，手感极好。
陆宇星轻轻捏着它，犹豫半秒，模仿者当初他师父送他那枚防小人的叶子操作一样，把手里的小爱心往透镜镜面上轻轻一按。
红色3D小爱心在触及镜面的瞬间，消失了。
与此同时，镜面上还在讲电话的程捷，忽然眸光一凝。
整个人都站直了，精气神提升好几度，连带整个人的气质和高度都不一样了似的。
然后就听到他说：“是啊，这份工作有前途，但不是我要的前途。我想要出道，我想要站到聚光灯下，像柏柏哥那样，给这个世界、给大家，创造让人回味的、喜欢的作品！”
陆宇星：“……！！！”
“平板电脑”里的青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单是说着，眼睛里就闪现出希望的光。
就像那个隐秘的梦想已经实现，他正走在自己真心想走的道路上，浑身都是活力。
不过几秒之差，他眉眼间甚至顿生了几分睥睨苍生的霸气。
陆宇星旁观着，都受到感染，挺直了后背。
程捷还在徐徐阐述着：“哪怕做不成柏柏哥，陆哥那样，做个爱豆也好啊！唱歌跳舞，拍流量剧，给粉丝们温暖……”
陆宇星：“……？？！！！”
……连他也被cue了。
原来柏乐逸身边，那个永远贴心温柔、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年轻人，一面做着助理的琐碎工作，一面畅想的却是……
还没“却是”完，就听苦主自己说出了总结。
程捷握着手机，长身立在他家阳台上，对着铁栏杆上的几盆多肉植物，脸上不再谨小慎微，而是畅想状态下的放松和坦然。
他说：“我就是想活在前台，活在很多人的关注里，而不是默默在后台替别人做嫁衣。”
米旋儿：“好。”
陆宇星：“……”
他听出来，这“好”的意思，是他师父提示他，考试到此结束。
至少这道考试题结束，而他圆满完成了答卷。
陆宇星心底生出一丝放松，却也同时感到某种不安——刚才谁说的，跟长辈报平安就没有私事要暴露？！
平白听了一个幕后工作人员充满野心的抱负，陆宇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理，浑身不爽。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程捷？
又要怎么面对好朋友柏柏？
就在这时，蓦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是什么？”
陆宇星像做亏心事被当场抓住，莫名一个激灵。
回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声音的主人，柏乐逸大人神情狐疑，眸光沉沉。
但他只是轻浅地扫视过他和一旁的小姑娘，接着，目光就穿过他们，落到了对面，他助理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