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乐逸又微微一怔——他干嘛那么问？
众所周知，微博这种东西，从前是不会让他分一丝眼神的。
但现在，它却跟他的某个不齿行为强关联了。
——就在得知米旋儿被陆晓云带着玩微博起，他竟忍不住，在夜深人静时，也下载了这么个劳什子。
然后每天悄摸上去看一眼。
没别的，就因为这两位仗着自己是透明号，就敢挂在上面，明牌聊天。
最早可以追溯到那天，两姑娘逛完街，陆晓云就发了条动态，艾特米旋儿，说：【跟亲姐妹逛街，超嗨的！[开心][抖动][转圈]】。
然后又补了一条，继续艾特米旋儿，说：【谢谢我家小仙儿，把我从梦魇边缘拉回来[感恩][玫瑰][柳枝]】。
结果，从没玩过微博的米旋儿就误以为，这是微博的聊天模式。
她学着陆晓云的样子，引用陆晓云的感谢，艾特回去，问：【柳枝是什么？】
——说话惜字如金，网络聊天，字数倒是涨得很快。
就是关注点，一如既往地清奇。
陆晓云也是毫无顾忌，大方引用、艾特回来：【表示春天！小仙儿给了我春天！[手动我想开了]】
然后这二位，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把微博无人关注的角落，当成她们的私人聊天室，聊开了。
在逃陆门女将：【怎么过去一天，你的粉丝只有我一个？小旋儿没跟柏柏说吗？】@气氛神官米小仙
气氛神官米小仙：【没有。】@在逃陆门女将
在逃陆门女将：【[问号][问号][问号]为什么？想保密啊？[咬耳朵]】@气氛神官米小仙
气氛神官米小仙：【可以[兔兔微笑]】@在逃陆门女将
看来这个保密很随性，简直就是陆晓云现场提供的灵感。
柏乐逸当场就坦然地看了下去。
在逃陆门女将：【[哈哈]小旋儿，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挤眼][疯狂暗示]】@气氛神官米小仙
气氛神官米小仙：【喜欢小云儿[兔兔微笑]】@在逃陆门女将
在逃陆门女将：【哇哦！好开心！[嘻嘻]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是男生！[害羞][V5][奥特曼]】@气氛神官米小仙
柏乐逸往上滑动的手指一顿。
换只手，继续往上滚。
气氛神官米小仙：【喜欢小逸……
柏乐逸手滑了一下，手机飙出去1公分。
……险险抓住了。
然后他才看到，这条后面似乎还跟着其他东西。
气氛神官米小仙：【喜欢小逸。小星儿。程捷。刘师傅。很会种花的李老头。管理糖罐的张经理。白班三兄弟。夜班五壮士。计宾。黄才。每天来送包裹的冯物业…】@在逃陆门女将
柏乐逸：“……”
还“白班三兄弟”、“夜班五壮士”……要不是微博有字数限制，她的名单不知道要列到哪去！
以上难以言说的回忆，光速掠过柏乐逸眼前。
但问题是，幸辉让他看微博，不该是看米旋儿的微博吧？这两个号，只有他和冷云团队的人知道。
但如果不是让他看米旋儿的微博，还会让他看谁的？
于是他说：“什么？”
幸辉十分激动：“热搜啊，嗐！哦对了，你是不是都没下载微博？上网页看，一样！”
说半天没答重点，柏乐逸正要挂电话，就听他急急忙忙亲口复述，说：“陆宇星、他姐！”
柏乐逸：“……你想清楚再开口。”
幸辉正常情况下是很知轻重缓急的，不知今天发什么疯，这么急。
大概是他冷酷的嫌弃，通过电磁波直接扎到了对面。幸辉努力憋了几秒，总算吐出一句重点：“他们找到了小旋儿和陆姐的号，泼脏水了！”
这时，有人敲门。
听动静，柏乐逸没应声。
下一秒，果然是无需开门的小姑娘，直接出现在门里。
跟他对了对眼神，就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伸个脑袋去看他刚刚打开的微博网页。
柏乐逸：“……”
他调整了一下视线，绕过遮着电脑的那小半颗脑袋的圆弧，看到几条热搜。
#陆宇星甩锅#
#陆宇星姐姐背锅侠#
#陆姐无中生友是真的#
……
柏乐逸沉吟几秒，冷漠对电话那头：“继续。”
幸辉：“哦哦，是这样——陆宇星那边从昨天起，突然多了一大波黑，是之前那个翻车引起的。明明前几天已经平息了呀，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翻出来。黑子们说，翻车是真，陆姐是无中生友，她是为弟弟出来挡枪的背锅侠……”
他一边说，一边惊觉自己似乎又在“看热搜标题说话”，藐视老板的智商。
于是赶紧切进主题：“反正不知怎么地，就找到了陆姐的透明号，然后找到了小旋儿的。”
幸辉这个被放逐的经纪人，跟米旋儿还一次面都没正式见过。
就经手过几次公事的照片和合同，这就一口一个“小旋儿”叫得亲热了。
他跟柏乐逸的通话，并没有用免提。
然而在提到这个信息时，扑在柏乐逸电脑前的丸子却转了过来，声音懵懂：“唔？”
那意思很明显：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我的透明号？
幸辉居然听到了这声“唔？”。
也不知道他从程捷，或业务接头的计宾他们那儿，听了多少关于她的事，居然立刻意识到什么。
当场在封闭的听筒里，替柏乐逸打起掩护，隔空跟米旋儿对上了话，说：“哦哦，小旋儿也在啊——是大数据推送的，说‘你可能认识这个人’。嗯。”
米旋儿轻易就买了账，眼睛忽闪：“哦。”
事已至此，柏乐逸干脆把免提打开，放到桌子上，大家一起听。
同时也光明正大地在微博搜索里输入“气氛神官米小仙”，把米旋儿的号点开。
跟之前柏乐逸翻过的页面比，确实有了变化。
粉丝一下子变成五千多。
之前可是老老实实的“1”。
但对于这种数字增长，米旋儿根本没什么概念。
她眸光闪烁，问柏乐逸：“爆红了？”
电话那头的幸辉：“……”
柏乐逸扫她一眼：“你想爆红？”
米旋儿缓慢道：“可以替她。”
她指指自己。
幸辉：“……谁？”
柏乐逸却为她这个举动微微一怔。
进而露出动容的神情，他静了静，接着问道：“她想爆红？”
丸子松松摇了摇：“不。”黝黑眼睛里的光似有怜悯，“万一换回来，留点给她。她很可怜。”
柏乐逸无言以对。
她的意思很好解——她说过自己是“替芯子”来带徒弟的。
一旦他，或陆宇星中任何一个带出师，她就能飞升，成为系统里的正神。
也许那个过程很快。
而一旦她飞升，这具躯壳就应该要物归原主——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流程。
可即便如此，她已经在打算，等自己离开的时候，若原主回来，那她希望给她留下点什么。
名气，或者……
难怪她不在乎钱，却也乐得让柏乐逸替她打理资产。
柏乐逸于是问：“钱也是替她留的？”
米旋儿又点点头：“一部分。”
柏乐逸看着她的眼睛，为自己脑中同样补全的信息感到几分震惊——
她的言外之意，似乎有“还要分一些，给我没被带走的徒弟，和我喜欢的亲友”的意思。
柏乐逸：“……”
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跟她结成什么“师徒”关系，甚至直觉认为，“她很快会走”这件事不可能。
他心底隐秘地相信，她会一直留下。
但到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她确实不是普通人，真的会在某天离开——而那一天，却可能近在眼前。
取决于陆宇星什么时候有空，以及学习那些神秘技能的速度。
但总之，再慢也会有完成的那天。
他突然有了落空之感。
——连“分家产”的思路都想得很透彻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
没看错的话，小姑娘似乎也联想到什么，整个人气压有点低。
这时，被沉默晾了很久的幸辉终于忍不住了。
他清咳一声，说：“……那什么，原谅我听不懂哈——将来红不红的事先hold一下，眼下反正……我们先处理眼前这一趴——柏柏你看看小旋儿的第一条微博！”
第一条就是最新一条微博，柏乐逸滚动鼠标，看到了。
内容依旧是回复陆晓云的。
气氛神官米小仙：【早安！过精彩！[兔兔微笑]】@在逃陆门女将 【早安呀，我的小仙儿！祝我们今天都过得精彩！[奥特曼][爱心][太阳]】@气氛神官米小仙
下面转发2836，评论536，点赞3285。
柏乐逸转过视线，正看到米旋儿的脸有点红，嘴角也微微翘起。
好像秘密基地被人发现，但也很高兴的孩子。
柏乐逸咳了声，一脸正经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ID是幸辉刚说的。哦，你学会发表情包了。”
米旋儿气音轻轻笑了一声，白皙脸颊显出红晕，说：“小兔子会笑，可爱。”
柏乐逸：“……”
电话那端的幸辉：“……”
——隐隐感觉到，在自己没有亲临的现场里，那两位之间有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在流窜。
他不过打个电话，就觉得自己在当灯泡……
不过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重点啊！
幸辉：“……点开具体微博了吗？看下面的评论转发。”
柏乐逸移动鼠标，却抬起另一只手，虚虚挡住米旋儿的眼睛：“小奶糖先别看。”
米旋儿声音温温：“哦。”
点开单条微博，往下滚动。
评论列表展开长长一屏，第一条就是：【呵呵，什么鬼！在这儿装妖呢？】
幸辉说：“转发更过分。”
柏乐逸干脆把米旋儿的眼睛捂起来，才点到转发那边。
都是谩骂和挖苦。人身攻击，阴阳怪气，以及毫无根据的道德指责口水仗。
昨晚还清清爽爽的透明微博，一下变得乌烟瘴气。
柏乐逸想到什么，问幸辉：“昨天什么时候开始的？”
幸辉：“陆宇星那边是昨天下午，小旋儿这边是今天早上找过来的。”
柏乐逸沉默着，手指在评论和转发两个控件间切来切去。
确实，顶到最前面的评论，集中出现在两小时前。
但话虽然难听，仔细看，却都是陆宇星的黑在乱咬。
幸辉：“我就问问，柏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们要怎么处理？”
柏乐逸沉吟两秒。
处理倒不难。
数据才这么点，炮火也不在米旋儿身上。最多就是透明号今后不再透明罢了。
柏乐逸忽然感觉到，他的掌心里，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轻轻地一扫一扫。
柏乐逸：“……”
眼睛捂着还想偷看？
他故作严肃问掌中的小姑娘：“换个新号好不好？”
米旋儿：“唔？”
柏乐逸：“这个号，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