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旋儿凝神细听。
戏精说：继承人的神职天赋，不是恒定的。可以通过两个途径来提升。
一个是认同感。
米旋儿难以置信，转过头去看近在咫尺的男人，说：【他还不相信我？】
戏精迟疑了下，纠正道：是“认同”。也不一定是您，可能是不认同系统，或者，单纯不认同“这个世界还有系统”的概念。
米旋儿：【……】
人好复杂啊。
一个“不认同”，都能把她绕晕了。
她问：【那要怎么改变？】
戏精：提高认同感，有内法和外法。内法，就是让他再相信您一些，最好把您当做他的最佳信仰。为了您，他愿意去扩展自己的世界，相信曾经排斥的东西。
米旋儿心情有点复杂，不很明白“内法”的机制。反正，听起来有点邪气。
她只是一个人，怎么能成为另一个人的“最佳信仰”？
戏精：外法，则是由您开宗立派，广收天下门徒，提升整个世界对于系统的信仰值。然后，让这种浓厚的氛围，反过来影响他。
米旋儿：【…………】
那要提升多少人的“认同感”？
跟多少人说话？
花多长时间？
……
而且，怎么感觉，这个外法，比内法更邪了？
米旋儿深吸两口气，顺便默默捞回自己“还是干脆回系统去，永永远远当个神官吧”的摆烂思想。
她努力振作，然后问：【这是“一”，“二”呢？】
戏精：二很简单，只要他自身技能提升——无论什么技能，也无论是从0到1，还是从99到100。0到1是指开拓新领域，99到100，是指旧领域质的飞跃——都能融会贯通进神官天赋里。天赋值提升，他就能离神官的境界更近。
米旋儿眼睛转着圈圈听完。这条路径，对她来说，不怎么难。
不……不对。不是不难，而是更难一些！
因为她似乎完全不能插手，只能干等？！
戏精：没错。
米旋儿：【……】
戏精：或者您可以敦促他，让他多去开辟些新的技能领域。毕竟，他的演技，或者挣钱技能，都差不多登峰造极了，很难再有长进。
米旋儿：【…………】
戏精：还是说，您愿意成为他的唯一信仰，或为他开宗立派？
米旋儿吸气：【………………】
戏精：如果他实在冥顽不灵……您眼下，不是多了个选择吗？
米旋儿：【住口。】
戏精：……
戏精消停了，米旋儿让自己“还是干脆回系统去，永永远远当个神官吧”的想法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它收起来。
回到茫然如故的现实。
是哦，她又多了个准徒弟，天赋值比柏乐逸多了一大半，还是个在原书里，性格阳光的大帅哥。
只要这个天赋良好的大帅哥，叫她一声“师父”，她就能把毕生绝学教给他，带他一步登天。
至于面前这个，不是让她束手无策，就是要她为他惊天动地地搞事，还死不肯拜她为师的逆徒——等着好了，到时候……
想到这里，米旋儿又把戏精戳活，问它：【如果我二选一，剩下的那个，会怎么办？】
戏精幽幽道：他会忘记一切，回到原来的生活。
那就是被人篡夺原属于他的资源地位家庭和荣耀，远离家乡，放弃他擅长且钟爱的演艺事业，蒙羞在另一片大陆上，为一口气，堵上半生时光。
米旋儿：“……”
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另一边，几句话分开聊的功夫，柏乐逸忽然发现，米旋儿一会儿对他目光气闷，一会儿又眼露不忍，一会儿还暗中观察。
柏乐逸：？
等到他们做好开工的准备，上车后，首次正大光明坐到他相邻座位上的她，还会假装看着别处。然后趁他不备，偷偷转过眼珠来看他。
柏乐逸：“……”
这是什么谍战剧情？
谍战的女主角，怎么又有点不开心。
他从没揣摩过哪个女生的心思，也知道，自古以来，很多聪明又能干的人都认为，女生的内心世界就是丰富多彩难以捉摸的，猜不好。
所以，他也没使劲猜。
以上异样，脑子里打了个转儿，就放起来了。还有正事要跟她勾兑。
他招呼前座的程捷：“幸辉给你东西没？”
程捷哦哦连声：“给了给了。”
他翻背包，从里面抽出一只半透明的磨砂文件夹。
柏乐逸接过，打开，把里面一叠东西抽出来，轻轻碰了碰又在悄悄用眼角观察他的幼稚鬼：“新人大礼包。”
听说跟她有关，米旋儿好奇，慢吞吞转过身。
柏乐逸把一叠纸本递给她：“签了合同，这个就是你的了。”
说到“这个”，他掂了掂文件夹上，叠放的一张银行卡。
漂亮光洁的米白色卡面，白金钢印打着米旋儿的姓名拼音。
昨天柏乐逸找她要了她的人间身份证，拍了照片，就是办这个！
米旋儿的眉尾飞扬起来，惆怅和纠结一扫而空。盯着真正专属于她的银行卡，声音温温说：“计宾！”
柏乐逸轻晒，把纸本再递了递：“签了才有。”
米旋儿这才注意到，银行卡外，还有一叠她不熟悉的纸页。她也不接，就这样垂眸看。
本来希望她接过合同，自己好拿笔给她的柏乐逸：“……”
当文秘都算了，现在直接成了人家的阅读架。
阅读架看着凝神盯着合同第一页的米旋儿，很想问她：要翻页吗？
他闭了闭眼，正想说什么，米旋儿就声音温温开口：“100.5……万？”
她纤长弯翘的睫毛眨了眨，困惑望过来。
……人家不需要翻页。
……人家有透视眼。
阅读架感慨完，变身回解语草的柏乐逸，当即明白了她的重点。
他难以置信，无语道：“不然呢？你以为计宾说的，是一天一百块？”
米旋儿明眸微闪，直率表达疑惑：“嗯！”
柏乐逸：“……系统中心……”
他想说，你们系统中心就这个消费水平？
但他也想起来，某些人现在对于“系统及里面的大小神官们是不是很穷”这个点，非常敏感。
不提也罢。
于是他强行转移话题道：“……那种额度，他是不可能找我谈的。我也不习惯人家开多少就收多少，就给你，往上托了点。”
米旋儿：“哦。”
她对这种讨价还价的商业行为不太能懂，柏乐逸没说的话，也让她云里雾里。
正琢磨，又听他有些犹豫地问：“你，不会讨厌钱多吧？”
自从几秒前，知道自己真正“有钱了”，还是“一百多万”后，米旋儿那根关于钱的敏感神经，就消失了。
再被问及钱，她压根没往“徒儿是不是在试探系统是不是个穷系统，里面住了帮穷老鬼”那边想。
她浑身清爽，特别真诚无负担地，回答了准逆徒的问题：“不。”
从小到大，她作为神官，一直旁观着三千世界里，人们挣钱买这买那。
是人大都在意钱，甚至有不少故事，是人们为了钱，父子相残，或者赌上一切的。
比如当前这个世界。
但因为系统里不需要花钱，她自己对钱没什么概念。
可如今身在人间，“有钱”，让她感到安心。
柏乐逸把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收进眼里。
她露出愉快的模样，他心底也因此松快。
心情上扬，他就不厌其烦，把卡又朝她递了递，说：“都在里面。”
米旋儿静静看了看卡片，说：“一百万五千？”柏乐逸嗯了一声，她目光转向旁边的纸本，又问，“艺人合同？”
柏乐逸瞄过前排两个下属偷听的后背，一脸真诚宽慰道：“不用担心，你作法……渲染气氛，也属于‘表演’范畴，没有乱营业。”
不料，这位天上下来的神官却问他：“不抽成？”
柏乐逸：“……”
她还懂这个？
柏乐逸强行圆逻辑：“……我自己的公司，不抽。”
米旋儿清透的眼眸看向了他，流露出不置信的神色，又问：“税？”
柏乐逸眼神错开，抽出扶手边的水，拧开战略性喝了口，才看着前方说：“……公司承担——合同里面有写。”
本来把钱足额给她，就是想着，天上来的人，又那么单纯，应该什么都不懂。
他不喜欢解释，就干脆把关联费用走他自己的私账，全部填了。
没想到，这个浑身散发着“不懂铜臭为何物”的小妹妹，用她黑珍珠般的目光，充满怜悯看着他。
好像在问什么千古之谜，她说：“他们说，你很会赚钱？”
柏乐逸：“……”
正要收回卡，想说不要就算了。
谁知米旋儿更快，把合同朝他推推，又用眸光带了下银行卡，说：“你拿。”
柏乐逸以为听错，下意识翻了翻合同，蓦然发现，该签字的地方，居然全部都签好了。
“米旋儿”三个字，圆圆的笔触，像个正宗小姑娘一笔一划写的。
这么说来，“你拿”也没听错。
可这是一百万。
他都算了，其他任何人，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可能把一百万丢给别人管？
他尝试沟通：“那你要花钱怎么办？”
姑娘答得顺滑：“找你。”
柏乐逸：“……”
逻辑满分。
但他仍相当震撼。
从没被人这样平白无故信任过，他自己，大概也从没这样信任过别人。
震撼让平直坚固的理性弯曲。
柏乐逸沉默了一会儿，笑笑。收起合同和卡，把“新人大礼包”里最后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米旋儿声音微微升高了些，眸中闪出点点太阳光，有些兴奋：“手机！”
柏乐逸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他按亮屏幕，把它搁到她终于肯纡尊降贵摊开的手心里。
“该装的都装了。你有空把面容ID录一下就行。这是微信，这是公司群，这是剧组群，这是家里的群，你有事找程捷，找计宾，都可以……”
正经话没说完，就见姑娘兴致盎然，恨不得钻进去。
柏乐逸停止介绍：“……拿去玩吧。”
他闭上眼睛。
大幅度拓展自己的耐性后，英雄需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