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归国华侨李婵娟女士时年五十四岁，有四分之一战斗民族血统，祖辈在20世纪初留洋海外但一直心系祖国，从父母为她取的名字可见一斑，80年代初李家为进军国内市场选择与燕城商家联姻从而顺利打开局面，李婵娟生下商闻时刚满二十一岁比程茵茵当年还要年幼，三十多年过去李女士依然容颜姣好身材纤瘦，是程茵茵的奋斗榜样。
据程茵茵所知，婆婆大人昨天上午还在法国，知道露馅就给她转了两百万买枕边风，可惜这钱落到水里也没能听到响声，只好亲自飞回国了。
为表歉意程茵茵主动到别墅门外迎接，父子俩也在，商闻穿一身黑色家居服，昨晚的熊猫拖换成普通灰黑色棉拖，周身冷漠气息十足，商岩穿白色运动衣，气质比父亲稍稍温和。
李女士一头波浪大卷五官优越将东西方美感融合的恰到好处，初春天气她穿着一袭风衣内搭长裙，高跟鞋衬得双腿修长，她下车拢了拢长发香风四溢，随之仪态万千地指挥司机将礼物搬到客厅摆出来一片，程茵茵至少看到了五只新款包包。
“妈，您远道而来辛苦了。”程茵茵讲的真心诚意。
李女士嫣然一笑：“为了我的小宝贝再辛苦也值得，岩岩，让奶奶抱抱！”
商岩喊了声奶奶屏住呼吸，但还是免不掉沾一身香水味。
“宝贝好乖哦，越来越像个小绅士啦！”
不过很快李女士想起她是来探病的，挽着程茵茵熟门熟路到客厅落座：“达令，让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唉……你瞧这条项链怎么样？我觉得特适合你气质，临上飞机时特意让人买来给你压惊！”
“谢谢妈咪~”
“不客气。”
保姆送上李女士喜欢的花茶，她品尝茶水的同时还在观察商闻表情，程茵茵朝商岩招招手两人去了琴房，但是坐下不到五分钟，徐姨就来请程茵茵当救火队员。
程茵伴着讨厌的啄木鸟背景音到达一楼客厅，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可以用一触即发形容，单方面指李女士，她双眼含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商闻坐在另一张沙发，不为所动。
“达令，我真的一片好心，他和我不亲，我想知道你们这里发生什么事，完全没有恶意！”李女士终于掉了眼泪：“他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把人辞退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要是愿意理我，我至于这么做吗？”
商闻在确定程茵茵不想询问帮工和司机任何问题之后就请管家把人辞退了，但李女士对古典文学兴趣浓厚，明明从小是个ABC还喜欢研究古代孝悌那一套，大概在她的意识里那两人算是长辈赏的人，商闻随随便便请人走分明是没把她这个亲妈放在眼里。
这对母子一直不大亲近，商闻的斩钉截铁更是伤害了李女士的水晶琉璃心肝儿。
程茵茵完全没有嘲讽婆婆的意思，当年李女士为家族发展联姻且早年婚姻生活不睦，商闻外公一直对这个小女儿心存愧疚，要星星不给月亮，李女士为人单纯率真且有点小任性，在这个圈子里真不算坏，所以她昨天才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妈咪，你不要太激动，商闻有他的顾虑，这两个人能被您说动难保不会投靠别人，万一他们两个借着您的名头心怀不轨就不太好收场了吧？再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商闻一视同仁还要再查，这也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别墅工作人员嘛。”程茵茵拽上了俗语成语，企图讲的很高深。
李女士似信非信：“真的不是针对我？”
“不是！”
程茵茵手藏在背后朝商闻示意。
“……对。”商闻捏了捏眉头。
李女士也是会看眼色的，察觉再哭闹下去儿子真的会不耐烦这才收了水龙头，飞快将这件事扔到脑后同程茵茵说起带回的战利品，程茵茵和李女士在时尚审美这一块品味相投，五只包包涵盖国际大牌和国外小众品牌，各有特色她都喜欢。
谈到兴头上，商岩也被拉下来收礼物，商闻也有，但是程茵茵略微扫了一眼忍不住扶额，李女士是另有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儿子吗？华丽张扬的满钻腕表、骚气十足的项链墨镜还有限量版运动鞋，哪一样都不符合商务人士的追求更别谈喜欢了。
默哀。
“妈妈，等到年尾我们一起去滑雪吧？”
“滑雪吗？我不喜欢，太冒险了。”
程茵茵内心小人给跪了，你儿子是滑雪爱好者！你给他买一套滑雪装备也好啊！
商岩默默瞟了一眼父亲的表情，他没生气反而勾着一双墨镜随意打量仿佛能接受，可是就连他十七八岁的时候都不喜欢这类型的东西，父亲分明是想糊弄过去。
之所以不生气，大概是因为母亲提到了滑雪吧？
*
李女士行程繁忙，在云景别墅留了一顿午饭就走了，她的车刚转弯，商闻便吩咐阿姨开窗通风换气，空气净化器也跟着工作。
程茵茵嗅嗅衣服小声嘀咕：“没那么夸张吧？”
她也喷香水啊！
商岩的回答是打一个大大的喷嚏。
噗嗤。
程茵茵没忍住笑了，远远看到商闻唇边也挂着一点笑意，其实也不怪他这个反应，轮到谁摊上不靠谱的父母都很难淡定吧？
她正腹诽着，商闻接了通电话，淡淡喊了一声爸，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肉眼可见商闻脸色越来越不好。
“你妈妈一片好意，你为什么不能换一个委婉的说法？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商闻丝毫不客气：“不好意思，提醒您，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认为这么处理有错也不希望这件事和莫须有的事情混为一谈，请你们以后不要过分干涉，谢谢。”
说完率先挂断电话进了一楼书房。
程茵茵认识他六年有余，很难看到他这样没有礼仪风度，以她的身份应该说电话安慰开解一下，就连保姆管家也都不着痕迹的投来希冀目光，可她想了想，还是先留给商闻一点个人空间，她这儿还有个孩子。
商岩似乎被吓到了，瞪大眼睛望向书房。
“爸爸不是生你的气也没有对我们发火，他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玩车车好不好？”
“嗯。”
儿童小汽车和真正的汽车不太一样，商岩重新研究熟悉了，顺利开出客厅到庭院去了。
程茵茵隔着落地窗看他，脑袋里仍在思考该怎么安慰商闻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公婆是任性凑到一块儿去了，当年联姻仓促没有感情就算了还各自有喜欢的人，根据程茵茵了解到的八卦，公婆旧年往事也堪称一部狗血爱情故事，大致可以用四个标签来形容。
恋爱合约，虐恋情深，七年之痒，破镜重圆。
早年两人争吵纠纷顾不上孩子，现在是老房子着火甜甜蜜蜜，都不愿意妻子遭受任何冷遇，哪怕那个人是亲儿子。
不得不说公婆真是……性情中人！
当初程茵茵选择商闻也参考了他们离婚又复婚的前例，公婆联姻离婚自由证明商家老爷子不是古板守旧的老人，商家上下应该对离婚接受度颇高，她和商闻过不下去也可以痛快走。
曾经程茵茵也担心父母感情不和会对商闻有什么负面影响，结婚后发现他情绪管理能力一流，基本视父母纠纷为无物，并且没有因为自身不健康的亲子关系影响到商岩，现在看来亲手带大商闻的商老爷子才是承担父母责任那个人，难以想象公婆年轻时候该有多么折腾。
叩叩——
程茵茵敲过直接推门进去，商闻早已恢复自如，正敲键盘回复邮件，她施施然送上一杯香气醇厚的咖啡，此时无声胜有声地眨眨眼。
“谢谢。”商闻竟然真的笑了。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
程茵茵坐到他对面托着下巴：“请你帮忙找一个人，何思年，我表姐，你见过的，我朋友说前两天见过她，我待会儿给你她出现的具体地址，你帮我查她现在有没有回燕城。”
“好的，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是好奇。”好奇比男主先找到女主是什么感觉。
商闻答应了且很快吩咐人去办。
程茵茵欣赏的就是商闻认真负责的性格，比那些只知玩乐的浪荡豪门公子哥靠谱太多，这件事交给他省心省力，投桃报李程茵茵找出商闻常穿大牌的当季新品给他置办了十来套行头，当然也少不了她的宝贝娃，最后到自己时也毫不手软。
保姆阿姨已经将李女士送来的包包礼物归置整齐，程茵茵来了兴致直奔衣帽间挑选搭配。
商岩玩完回来不见母亲，直接敲开书房门。
商闻头也没抬:“休息时间结束，你该去练琴了。”
商岩:“……”所以他还不如乖乖去幼儿园吧。
他踩着沉重的步伐去琴房。
管家将小少爷的异常看在眼里，往常小少爷勤奋乖巧，钢琴射击之类的兴趣班很少抱怨，他正打算暗自记下及时关注时看见商闻从书房出来，似乎要去琴房。
想必先生也察觉到小少爷对练琴的抗拒打算加以引导，管家同样有妻有子，相比对儿子的上心，他自愧弗如。
从书房到琴房有几十米距离，小少爷过去那么久都没动静，不会偷懒没练琴吧？
琴房隔壁由客卧改成的衣帽间门扉敞开，这间衣帽间多用于放置太太的收藏品，一面墙是她喜欢的包，最新放入柜中那只包俨然是太太在盛市出事时所背，现在看来是彻底不会被宠幸了，另一面墙是各式各样的礼服，临窗展示柜里的是太太当年的婚纱，小少爷就站在婚纱前欣赏，小小身板挺得笔直。
管家并未上前打扰父子叙话，也就没看到商岩手里捏着的一沓文件。
商岩抿着唇将文件递给商闻，文件封面赫然五字标题。
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