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车窗开着一条小缝，姜茶觉得车内封闭空气会不好。

    “你们是真的有婚约吗，非自愿的？”姜茶十分好奇，难道真的是偶像剧里放的那样，商业联姻？

    秦楚延看着姜茶好奇的模样，心情突然畅快起来，耐心解释：“不是，我没有未婚妻，单身，单身，单身半年多了。”

    姜茶无语：“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说你们真的会有那种商业联姻吗？”

    秦楚延情绪一下子低落得很明显，原来她是好奇这个，可姜茶既然跟他同小区，家里应该也不会差，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他只听到楚溪远提过姜茶每年都卯足了劲拿奖学金，难道是借住在亲戚家里？

    “你是住在自己家里，还是在亲戚家借住啊。”秦楚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委婉问一下。

    “自己家。”姜茶声音变得有些冷淡。

    “那我能冒昧问一下你父母的姓名吗，一个小区，说不定认识呢。”秦楚延连带着心跳都加速了，要是两家都认识的话，说不定还能去串门，这不就更进一步了吗？

    和悦府是自家的房地产产业，基本上都是大平层，临江而立，风景格外好。基本上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姜茶既然住在那里，家里应该有司机。秦楚延还想接着问，只见姜茶转过头来，脸色黑沉的可以吃人。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有些冷漠疏离。

    “我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秦楚延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说错了，看着姜茶捏紧的拳头，他也不敢再问只是静静凝神注视。

    姜茶闭眼躺在靠背上，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回忆起往事，姜茶只感觉痛彻肺腑，硬生生忍住眼泪，她不想让秦楚延看到她这一面，脆弱又无力。

    车窗外，星辰冷落，一弯明月皎洁挂在天上，晚风习习。

    姜茶疲倦的面容让秦楚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女生。他的记忆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记得是 “和悦府”项目动工没多久，工人意外坠楼，实际上是工地全责，但他爸是蝇头小利都不放过的人怎么会老实赔偿。

    他悄悄看过监控，是很可怖的画面，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画面中有女人的喊叫，凄厉非常。

    赔偿会议他爸带他去了，说是让他跟着学学。楚氏集团大楼修得气派得不得了，他过去的时候看见的一个女生也是满脸倦容睡在大厅的椅子上，灰头土脸，脸颊凹陷，像是许久都没吃饱饭的难民一样，老人家也是一脸心疼看着自家孙女，精神萎靡却要盯着他们什么时候来，不敢轻易睡下。

    他爸是过来开会商讨这事该怎么办，董事会都怕闹大了楼盘招上晦气风水不好，想要解决却又觉得楼底下的一老一小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但又没有别的办法，一个个愁眉不展，事情商量不出结果。秦楚延再次下楼的时候，女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他们身上。秦楚延不小心与她对视一眼，被女孩猎豹一样的眼神给震慑，怎么会有人眼睛里面明晃晃写着野心二字。他爸在前面毫不在意的拍拍衣角，助理替他开好车门，他悠然落座。

    后面的记忆像是被认为抹去了一般，他半点都想不起来。连那女孩的面容他也只记得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充满疲态却罕见的犀利。

    车停了，秦楚延回过神，姜茶还是一脸倦容，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锁，神色微怒。

    短短十分钟的车程，司机开的十分缓慢，姜茶靠在后座上陷入混沌的挣扎。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春，跟奶奶一起在冷冰冰的大厅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联排座椅，没有一丝暖意，躺在上面是刺骨的寒意。

    但她不能走，她还没有争取到她想要的赔偿。可是她好困好困，两天没合眼了，奶奶轻柔地拍着她的被，眼皮开始变沉重，她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正是衣冠楚楚的大老板后面跟着一个时髦装束的男孩，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荧光绿的奇装异服印在姜茶心里，她会永远记得这身衣裳。离得有些远姜茶没能看清两人的脸，两人从电梯走出大厅。姜茶眼中迸发出愤激，恨不能立刻上前将二人撕个稀碎，撕开他们冠冕堂皇的嘴，把那些肮脏的话语照原样塞给他们。可是奶奶拦住了她，跟她说他们同意了她提出的赔偿。

    她再也无法抑制崩溃的情绪，坐在大厅毫无形象放声痛哭，悲痛欲绝。

    她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闹一闹，妈妈还有可能会回来，说不定妈妈没死，他们不肯给赔偿，妈妈没死，没死！

    他们戳破了她的泡沫，用现实的手将她从幻境拽出来，告诉她，这不是梦，房子给你了不要再来闹了。

    签合同，按手印，是脑子里最后留存的画面。

    “姜茶，姜茶，醒醒到家了。”

    像是远在天边的声音在呼唤，又像是贴着耳朵的呢喃低语。

    姜茶猛地清醒过来，看了看周遭一切，悬着的心暂时被放下。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着：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不必在意。另一个声音邪恶又诱惑：你要足够强大，站在他们都不可企及的地位，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们。才不枉你受的那些罪。

    姜茶摇了摇头，想要清空脑袋，无济于事。

    下了车，是地下车库，姜茶头一次从这里回家，按着路线，秦楚延将她送到楼栋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关上才离开。

    电梯平稳上升，脑子里思想相争并没有停止。温柔缱绻的声音逐渐淡下去，邪恶诱惑着姜茶。

    “叮！”

    电梯到了，天平倾向于邪恶，深渊凝视着她，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她眼神坚定，终有一天她要成为圈子中心，这些人，一个都别想逃。

    打开家门，昏黄的台灯亮着，唤醒了姜茶的另一面，奶奶轻声细语问她累不累，看着奶奶，姜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她好想妈妈。

    这破房子她不想要，她只想要妈妈回来。妈妈会为他感到骄傲，姜茶不知道奶奶站在门外听着桃桃的抽噎声又有多心疼，老人家用手抹了抹眼泪，心里无奈叹息。

    她的宝贝桃桃本应该快快乐乐的长大。

    奶奶默默地去厨房将热牛奶放进热水里保温，一起放到客厅的餐桌上。等桃桃一出门就能看见，乖孩子一定会喝的。

    喝了可以安安心心的睡。

    秦楚延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到九暂停，姜茶家住九楼，暗自记在心里。他隐隐觉得九楼有些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发生得事情他都有些记不清了。算了，想起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回到家里，秦楚延不再折磨自己去记起那些骇人的记忆。书桌上摆着一支被装裱的很好的红玫瑰，是他第一次遇见姜茶，从她怀里掉出来的那支，秦楚延心静了不少。

    做完姜茶额外给他布置的习题，家教今晚没有来。姜茶好像更清楚自己的弱项，秦楚延做完习题，伸个懒腰，洗漱一下一觉睡到大天亮。学习有成就感，但是累也是真的。

    眼睛都睁不开就要赶来上早自习，幸亏家离学校还算近。秦楚延坐在座位上脑袋空空，等着姜茶来，她今天比往常迟了一点。

    到教室时，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但也还是很早，教室里没几个人。

    “你来啦。”秦楚延说话都是怏声怏气，无精打采。在包里乱摸一气，摸出个长方体盒子放姜茶桌上。

    “给你的。”依旧是瓮声瓮气，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给她这个，免得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什么呀？”姜茶看了看盒子外观，果断拆开。

    “手机？！”姜茶又惊又喜，她老早就想买手机，只是想等着奶奶做完手术再攒钱买的。可这是秦楚延送的，她能收吗？

    秦楚延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趴着的身体瞬间端坐起来。

    “我昨晚碰到了难题，想跟你打电话说，要了一圈都没要到你电话，后来才知道你没有电话。我那题没解决整晚都没睡好。”

    秦楚延努努嘴对着那台手机：“你这个手机，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微信号也帮你申请了，好友我也加上了，密码都在备忘录里面。”

    姜茶已经开始摆弄手机，虽然平时看着同学玩，但实操起来她还不是很流畅。

    “行，那我先帮你解决昨晚的题吧。”姜茶放下手机兴致勃勃等着秦楚延拿题出来。秦楚延摸摸后脑勺，暗自庆幸，幸好昨晚在脑子里把台词对了一遍。

    “那道题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问楚溪远了。”

    “那好吧，那这段时间我会更加用心帮你补习，就当是这个手机的报酬啦。”

    “好。”

    姜茶笑眯眯地存好了奶奶的电话，等宋和、南宜蓁来的时候跟她俩互留了电话。

    “呦，姜茶买新手机啦。”宋和惊讶问道。

    “秦楚延送的，做老师的报酬。”姜茶笑着回应，她知道秦楚延只是想要送她手机，总得有个理由。但她也确实需要一部手机。

    “真好看。”南宜蓁挤开秦楚延坐到姜茶身边，教她上学校论坛，顺便把她拉到清源一高的大群。

    “这个就是江跃，帅不帅？”

    “照片拍的挺帅，真人更帅。

    “那等我不喜欢了，让给你。”

    “蓁蓁，你怎么、、、怎么什么话都乱说。”

    “开玩笑啦。”幸好秦楚延在林云帆那边，要是让他听见了又是麻烦。

    两人嘀嘀咕咕，宋和半个字也听不清，急了问道：“你俩有秘密？”宋和双手环抱，抬抬下巴示意南宜蓁从实招来。

    “没有啦，是准备晚上回去跟你讲。”

    南宜蓁立马起身做回自己座位上撒娇地揽上宋和手臂，整张娇俏妩媚的脸蛋往宋和脸上凑过来，宋和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她身上的味道，像桃子汽水，让她上瘾。

    偏偏南宜蓁还要伸手掰过宋和，非要两人面对面。南宜蓁的脸比天边的云霞还要红上几分。

    “是江跃，他，给我写情书了。”

    “下了这么久的鱼饵，终于上钩了。”宋和似笑非笑轻轻拨开她的手臂，南宜蓁则娇嗔地咬咬嘴唇瞟了她一眼。

    “才不是呢，江跃才不是鱼，他跟以前那些人可不一样。”说完冲宋和皱皱鼻子，扮了个妩媚版的鬼脸。

    “那是，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认真去‘钓’人呢，恨不能把十八般武艺都在他面前显露一遍。哭成那样还想着要去整容，就因为他喜欢可爱类型？”

    当江跃知道一直以来聊天的人是南宜蓁的时候，态度大变，冷漠非常。蓁蓁难受的天天哭，不懂为什么去问江跃，江跃只说他不喜欢那样妖艳的脸。南宜蓁立马联系整容医院，还是宋和司机给宋和打电话给拉回来的。

    想想当时的情形宋和轻笑一声，男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都是利益。什么不喜欢那样妖艳的脸，无非是抓住了蓁蓁的死穴装模作样显示自己不一样而已。

    姜茶津津有味听着，她是昨天跟南宜蓁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江跃他们班下节课是体育课，南宜蓁非要去看看江跃在不在打球。

    刚走到篮球场外的栅栏，一个穿着篮球服，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的男孩子走了过来，拍拍难以南宜蓁的肩，递给她一封粉色信笺。

    在一旁的姜茶还没能回过神来，男生已经走远了，全程没有一句话，姜茶却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暗涌流动。

    蓁蓁的眼神都能拉丝，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在姜茶的催促下打开了信笺，是江跃写的告白书。

    难怪跑的那么快，让一个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人，亲手给自己喜欢的人递情书，他应该害羞极了。

    南宜蓁拿着信笺放到鼻下问了问，一股清新的兰花味，跟他身上一样好闻。

    “走吧，马上上课了。”姜茶用手臂撞了撞南宜蓁，让她回神。

    她知道蓁蓁喜欢五班的江跃，追他那么久那么辛苦。她真为蓁蓁感到高兴，能互相喜欢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不像她，满腔欢喜，只能说给自己听，无人知晓也绝对不能让人知晓。

    “这他要是还不动心，那真是瞎了眼了。”宋和冷淡的说道，她亲自去找了江跃，承诺了给江家的好处，让江家在H市站稳脚跟，从前的事情一一帮忙掩盖，这样的条件江跃还能不动心？现在她只盼江跃能对蓁蓁有点真心不要伤害蓁蓁。

    “宋宋真好，要不是你在身边一直陪着我，我也不能这么勇敢的一直追下去，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嗯。”宋和淡淡应一声，唇边只有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