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实证明,种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之后的一个月,林小玉的田园生活可谓是状况百出,惨不忍睹。比如:

    某次,二婶炒菜让她生火,她才把点燃的稻草塞入灶洞,立马火就熄了。她吹了吹,想把火星子吹燃,结果猛地一吹,灶洞里扑出一股黑烟,熏了她满脸满嘴。

    最后好不容易火点燃了,菜也炒好了。她端着菜正要出厨房,却忘了门口有门槛,脚一绊,整个人笔直地砸在了地上,菜也撒了一地。

    以及,家里的鸡似乎能够识别出谁最怕它。其他人进鸡圈,可谓来去自如,就算把手伸到鸡屁股底下拿蛋,鸡不会有任何反应。可只要林小玉去,还不等人走近,鸡就算在吃食也会飞扑过来啄她,最后她只能抱头落荒而逃。

    曾经有一次,眼看她就要摸到蛋了,窝在干草上的母鸡突然睁开眼,猛地啄向她的手。还好她跑得快,要不然肯定会血溅鸡窝。

    经此一事,林小玉实在不敢去喂鸡摸蛋了,甚至怀疑那只母鸡是故意守株待兔,逮着机会来啄她。但是二婶听了这话却笑得直不起腰,说她像小孩一样。

    还有,浇水把菜淹死、用镰刀割草把手磨出泡、使锄头差点闪着腰、打水把桶沉到了井里……

    林小玉还没能领略到田园生活的悠闲自得,倒是先感觉到了种田的疲惫与挫败。

    与她不同,二叔二婶可不这样想。这一个月,看着林小玉努力地适应农村的生活,二人既心疼又欣慰。他们觉得侄女正在渐渐走出伤痛,想要好好在林家村生活下去。

    于是,二人更攒劲地帮助她适应林家村的生活,天天带着她走过田坎、穿过林间,教她辨别各种器具,介绍各种作物家禽的生长习性,亲身示范如何使用农具、种植作物等,以及说明林家村的人际关系。

    总而言之,皇天不负苦心人,林小玉终于适应了林家村的生活,成为了一名勉强合格的新农人、真村姑。

    每逢农历二、五、八,便是镇上赶集的日子。这天正值阴历十五,天还没亮,二叔就已经出发去镇上赶集卖草药山货。

    等林小玉起床,家中只有二婶一人,正在打理菜园。

    “小玉,早饭在锅里。今天地里没啥活,等会咱们去山上捡菌子。”

    林家村依山傍水,而这座山就是二婶口中捡菌子的山,叫做大灯山。

    相传某朝佛教盛行,云游的高僧见此地钟灵毓秀,便协弟子在山上修建寺庙,传播佛法。初时,寺庙香火鼎盛,信徒如织,供奉的香烛从白昼烧到黑夜,由黑夜再烧到天明,远远望去便像山林间提了一盏明灯。

    再加上,灯在佛教中本来就是智慧光明的象征,正是佛法如明灯驱散世间幽暗。故时人称此山为大灯山。

    后来在星移物转、朝代更迭间,寺庙香火不再,逐渐落败,成为了山间一座无人问津的古庙。高僧的名号、寺庙的名字,都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到本朝已经不可考,只留下“大灯”这个口耳相传的山名。

    大灯山一带常年风调雨顺,气候宜人,山脚是一大片竹林,而山上则是树木葱郁、植被丰茂,树木多是松树、柏树、青冈树、香樟树等,绿荫叠翠,凉爽宜人,山顶云雾环绕,终年不散,似有仙人隐居。

    上山采菌子的不止林小玉和二婶,还有几位相熟的同村,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往大灯山走去。

    进入竹林不过一段路,同行的杏花嫂子就眼尖发现了一丛鸡枞菌,“哎呀,今天运气真是好,一进来就发现了鸡枞!”

    只见,落叶间,立着一朵朵黑褐色或者微黄的鸡枞,有独窝的,也有成片的,有的才冒出土顶着蒜头帽,有的已经逐渐舒展成伞状,有的伞盖微裂露出洁白的菌丝,还有的已经带有成熟的微黄。

    此刻这些鸡枞都在呼唤着:“快来挖我呀,挖我呀。”

    在脑海里回味了一下二婶做的鸡枞油的鲜香滋味,林小玉立马听从了鸡枞的呼唤,加入了挖菌子的队伍中。

    挖过鸡枞,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

    树林里比竹林更为凉爽湿润,水汽、泥土、青草、松柏的油脂、香樟的气味糅合在一起,是一股大自然独有的香氛,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地上的松针点缀着一朵朵青灰色的菌子,扁圆干燥的菌帽,中心微微下凹,质地坚固,带着一股浓郁的清香。

    “这是青头菌,”一旁的表姑秀云见她好奇,解释道,“一般炒着吃,味道一般,不如鸡枞。”

    林小玉点点头,采了几朵青头菌放在篮子里,继续往里走,又见一种杏黄色的鲜艳菌子,个头不大也不高,菌帽同样扁圆,有的菌帽下凹,看上去像是枇杷掉落在了地上。

    “表姑,这个菌颜色这么亮眼,是不是有毒啊?”林小玉指着黄菌子转头问表姑。

    表姑看了看:“这个是鸡油菌,没有毒。你看它,像不像鸡汤上漂浮的油花,又黄又香。除了鸡枞,这个可以算我最喜欢的菌子了,长得好看招人爱”

    林小玉汗颜,看来表姑除了是个鸡枞一级爱好者,还是个颜控。

    表姑顿了顿,接着又说“哪有那么多有毒的菌子?只要煮熟了怎么可能会有事!”

    林小玉懵懵地点头:“哦。”

    “好学生”林小玉看着不远处同样是杏黄色的菌子,饱满的圆形菌帽,长长的菌柄,菌柄上还带着一圈乳黄色的围裙,长得真是俏皮可爱,表姑一定也很喜欢。

    她采了一朵,递到正在采鸡油菌的表姑面前,献宝般说:“表姑,你看,这个菌子也好看。”

    表姑吓得花容失色:“这个是黄罗伞,吃了会闹人的,快扔远点!”

    接下来的一路,表姑一直跟着林小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稍不留神就让她又捡了毒菌子,到时候闹得全家人躺板板那就糟了。

    表姑在树下又发现几朵黄色的牛肝菌,和一小片喇叭菌,让林小玉来捡。

    喇叭菌菌如其名,像一个个朝天的喇叭,又像一个个倒转的马蹄,菌帽颜色呈橘黄色,中心更加鲜艳,有一股诱人的菌香。

    一个不留意,林小玉又往旁边走去了,发现在一片厚密的落叶间,冒出了一些嫩红色的尖芽,有一些还舒展出了心形的叶片,叶子正面是绿色背面是红色,还带有一股莫名熟悉的腥味。

    这次,林小玉学聪明了,没有去拔,而是喊表姑过来看是什么。

    表姑松了一口气说:“哦,这个呀。咱们这叫猪鼻孔,上面的嫩芽嫩叶可以凉拌着吃,也可以腌成咸菜拌面,还有些人喜欢连根茎一起挖回去,晒干了泡水或者炖汤。不过,我听说县城里的人好像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好像、好像叫什么折耳根。”

    原来是现代火遍大江南北的折耳根呀,林小玉了然。不过,常言道“众口难调”,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折耳根。毕竟,折耳根又不是钞票,人见人爱。

    有些人觉得折耳根脆能爽口,芬芳异常,是越嚼越香,爱得不得了;而有些人则觉得它腥味刺鼻,闻上一口便恶心想吐,更别提品尝,唯恐避之不及。而林小玉刚好是前者,前世第一次尝到折耳根的滋味,便为之深深着迷。

    如今,有这么一大片新鲜的野生折耳根就在她面前,她又怎么能够错过呢?

    说干就干,她拿起一把趁手的工具就开挖。不把这一片折耳根挖光,她是绝不会罢休的。

    表姑被她突然打了鸡血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见她不在霍霍毒菌子,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她不要跑远,便去不远处接着捡菌子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表姑转了一圈回来,林小玉还蹲在那儿挖折耳根,便过去帮她一起挖

    不多会儿,其他人也估摸着时间回来了。其中,二婶:“小玉、秀云,时候不早了,该下山了。”

    下山的路上,一行人依然有说有笑,只不过其他人说的是捡到了什么菌子,或者是可惜没有捡到见手青、扫把菌等,只有林小玉一心牵挂剩下没挖的折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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