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很小，仿佛刚出生的人类婴儿，但它的五官清晰分明，精致极了，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更添可爱。
被它这样眼巴巴的，满是欢喜和依赖的看着，实验室里的助理们心都是一软。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秋晚萤。
她冷静的，近乎严苛的扫视着这张脸。
真的是人？
秋晚萤失衡的心跳加剧。
‘妈妈、’
他的唇瓣开合，模糊的声音落在秋晚萤耳侧。
是它在说话？
它在说什么？
秋晚萤安静的等待了瞬间，X的声音没有响起。
它没有收录到这个从蛇蛋中诞生的，小怪物的声音。
最先出来的是三号。
这时，一号晚一步钻了出来，同样的黑发黑眸，同样的喊了她一声妈妈。
最后的是二号。
X始终没有动静。
人类听不到的声音吗？因为什么？
秋晚萤开始思考。
而这个时候，三号正努力的爬出蛋壳，随着上半身的出现，一片片细小的，和蛇蛋上一般无二的黑色鳞片出现在他的腰间，鳞片的质感呈现出宝石般的晶莹，点缀在冷白色的肌肤上，仿佛上等的手工艺品。
再往下，是一条黑色的蛇尾，细细长长，拖在他身后。
它匍匐着，拖着尾巴爬了出来，蛇尾下意识的盘起，手臂用力，似乎想要直起身，却又软软的倒下。
‘妈妈’
它巴巴的看着秋晚萤，瞧着可怜又可爱。
秋晚萤的表情微变。
刚才的梦依旧清晰，梦中人正是这样人身蛇尾的模样。
“等我回来。”
她一并想起了这句话。
诡谲的梦，梦中的蛇人，莫名亲近的蛇蛋，以及蛇蛋中钻出的蛇人。
这之间是否有着神秘的，她不知道的关系？
那个危铖，也叫过她‘妈妈’
秋晚萤忽然清晰的意识到，她已经被卷入了一桩非同寻常的事件中。
一号随后爬出，最后是二号。
“X，检测它们的身体数据。”将疑惑压下，秋晚萤开口。
‘收到’
X立即回应。
很快，一秒钟的时间，三道详尽的数据全数浮现在秋晚萤身前忽然弹起的屏幕上。
详细的等比例虚拟模型和各项详尽到小数点后三位数的数据。
全长一米左右。
身体大约二十三厘米，尾长七十七厘米，三个小怪物的数据相似，浮动在0.01中之间。
三个半人半蛇的小怪物明显还不会使用它们的腰部力量，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着她的方向爬过来。
这个时候，通讯器急促的响起，姚学勤和洪长峰先后打了过来。
秋晚萤立即了然，两人那里的蛋肯定也孵化了，而情况和她差不多。
她同时接通，屏幕弹出，三人都看到了彼此那里的情况。
正如秋晚萤想的那样，对面也是两个人身蛇尾的小怪物。
而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看向了他，唇瓣开合的说着什么。姚学勤和洪长峰毫无反应，更加确定了秋晚萤的猜测。
至此，X研究所的五枚蛇蛋，全都孵化。
涂明那里一直没有动静，秋晚萤罕见的开始等待他的通讯。
她很想知道，其它三十九枚蛇蛋，是不是也是这样。
大约半个小时后，涂明的通讯打了过来。
屏幕中，他的眼睛亮的惊人，哪怕竭力遏制，也能看出他的兴奋和急切。
照旧拉了个小分组，他大致和三个人说了其余蛇蛋的情况。九个研究所中的蛇蛋全都孵化，出来的都是这种人身蛇尾的——
“蛇人。”涂明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解释道，“有人猜测这应该是神话传说中女娲的后裔。”
根据他唇形的变换，秋晚萤猜测他更想说的是怪物。
但等话说完，他又陷入了那种激动。
女娲，传说中抟土造人的神明。
神话中人类之母。
秋晚萤心中想着，莫名的身上有些发热，感受到了同样的激动和兴奋。
她们将要，亵渎神明。
不过，女娲的后裔？
她梦里的可是个男，不，这样形容不正确，应该说是雄性。
按照大自然界的分类。
“上面希望你们能破解这些蛇人的基因。”
涂明最后说。
秋晚萤毫不惊讶，可以存活万年的蛇蛋，神话中人身蛇尾的形状，还有种特异之处。
在发现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三个人全都兴致勃勃的应下。
既然孵出了蛇人，那再呆在孵蛋器中就不合适了。
研究所早就准备了五个蛇类动物的巢穴，但如今既然孵化出了蛇人，那之前的巢穴就要重新准备了。
趁着这段时间，秋晚萤做好防护，开启了最先出来的三号孵蛋器，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去。
小蛇人高高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她。
‘妈妈’
他喊，躺在那里，努力的抬起手试图握住她的手指。
又是那种听不清的声音，秋晚萤不为所动，将小怪物过长的蛇尾盘起，将他捧了出来。
小怪物乖巧的任由她动作，没有攻击倾向，只是看着她嘴唇嚅动。
‘妈妈’
宣临和墨钧的目光看去，牢牢黏在秋晚萤和蛇人碰触着的地方。
渴望，急切，妒火。
在疯狂的灼烧着他们的理智。
没有神嗣不想被妈妈碰触。
那是她的垂怜。
“妈妈——”
墨钧深深的，喟叹般喃喃了一声，他眼中被妒火灼烧到发红，落在蛇人身上时，满是狠厉暴虐的色彩，可等望向秋晚萤，就只剩下了痴迷与温顺。
那是一种仿佛对方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迟疑应允的神情。
宛如献祭。
莫名的，模糊的声音在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在这一刻又忽然加大。
它们感受到了。
妈妈抱起了一个同伴。
不甘，嫉妒，急切，渴望。
它们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妈妈，希望能得到她的垂怜。
耳畔的声音骤然便的嘈杂。
秋晚萤眉心不由微皱，被吵得心浮气躁。
太吵了！
气息翻滚。
来自妈妈的不满被清晰的传递出去。
霎时间，所有声音一静。
感受到妈妈的不满，急切又渴盼的蛇人们乖乖的匍匐在地，以一种近似献祭般的姿态，陷入了沉静。
异事局，中控室内。
这里有九个研究所内所有关于蛇人的监控。
一直观察着监控的男人骤然坐正，立即按下手边的按钮，充满警惕和防备的看去。
这种场景，让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那些邪魔歪道在举行献祭请神等诡异仪式时就会这样。
而每次这样造成的后果，无疑都是十分严重的。
霎时间，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就出现在了他身前。
他心中顿时一松，喊道，“姜老师。”
斯文男人身前别着的工作证明上清晰的写着【姜源】二字。
姜源没说什么，随后又有好些人都赶到了这里，在他们的注视着，屏幕中的蛇人们都安静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
“没有动静。”
片刻之后，有人说。
他们一直感受着基地周围的气息波动，灵气，阴气，煞气，邪气，魔气。
天地间气息繁多，有的相近，有的相斥，无事时都安静的飘浮在天地之间，但只要动了，就会有波动。而刚才，他们等了一会儿，一直很平静。
“可这些东西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为了这些蛇人，异事局的过半精锐都在这里，他们都是知道这些蛇人来历的。
众人没有答案。
姜源默默观看了许久，目光扫过之后，落在了秋晚萤身上。
X研究所，看着秋晚萤的动作，小张心里发紧。
她最怕蛇了。
使劲咽了口口水，她让自己稳住了别掉链子。
秋晚萤开始采集样本。
血液，头发，瞳纹，指纹，鳞片。
瞳孔成仙竖直椭圆形，有指纹，鳞片较软，血液呈现暗红色。
通过扫描，上半身构造和人类极为相似，从腰部向下，开始成为蛇尾。
她忙碌时，那蛇尾就轻轻的缠在了她的手腕上，慢慢摩挲。
微凉的触感带来轻轻的痒意。
秋晚萤只是扫了一眼，没太在意，完成后就将它放回孵蛋器，准备抽手的时候，小怪物的尾巴却不放。
小东西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墨黑色的瞳孔里只有她，满是依赖，甚至还有些许痴迷？
秋晚萤不动声色的看着，捏住尾巴尖尖，毫不留情的抽开，随后关闭孵蛋器。
同样的方法，她检查完另外两个。
几只的行为模式极为相似，乖巧的任由她检查摆弄，哪怕拔鳞片抽血的时候也只是温顺的看着她，但在放回去的时候却会露出不愿意的情绪缠住她。
将所有样本放好，几个小怪物的巢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之前模拟的是三种不同环境下的蛇穴，放弃了蛇穴之后，秋晚萤简单的准备了一个山洞，将几个孵蛋器放进去，然后打开孵蛋器的门。
给三个蛇人准备的巢穴是挨着的，这也是为了检测它们的群居性。
孵蛋器打开后，三个蛇人都慢吞吞的爬了出来。
秋晚萤敏锐的察觉到，现在的他们比起刚孵化的时候动作灵活了很多，甚至若有若无的长大了一些。
她启动了检测，然后发现这不是错觉。
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三个蛇人平均都长大了一厘米。
成长速度很快。
它们出来之后看都没看巢穴，只是紧紧的贴着玻璃墙壁，眼巴巴的看着秋晚萤。
看着这一幕，秋晚萤眸光微动。
她半转过身，目光落在宣临和墨钧身上，两人一个笑的清浅，一个笑的温和，但他们的目光——
秋晚萤又看向那些蛇人。
正确来说，是目光中的某些东西，一模一样。
那种痴迷，那种狂热，那种专注到几乎诚挚，仿佛随时都会俯首称臣般的神采。
一模一样。
这一幕是有些诡异，甚至有些惊悚的。
秋晚萤忽然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颤栗。
是了，宣临和墨钧就是在蛇蛋之后来的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
秋晚萤生来似乎就没有害怕慌乱这种情绪，在发现之后，她更多的是探究和好奇，当然，还有激动。
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
莫名的，秋晚萤又想起了梦中那个将星空都碾压在身下的大蛇。
那真的只是单纯的梦吗？
秋晚萤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旺盛的探究欲望。
她相信科学，但并不排斥鬼怪等灵异的存在。
看不见的就不存在吗？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现在的科学还不足以支撑她们‘看见’？
敏锐的感觉有一道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徐徐敞开。
关于这一点，自己的梦，自己所有的发现，秋晚萤都牢牢藏在心底，不准备和任何人分享。
她喜欢研究，但不代表喜欢被别人研究。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秋晚萤在几个巢穴前站了好几分钟，而那些蛇人也一直趴在玻璃墙上看着她。
执着而坚定。
它们的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只是无意义的嚅动。
只有秋晚萤能听到，那一声接一声落在耳畔的，模糊朦胧的声音。
痴迷的，狂热的，迷醉的。
秋晚萤安静的看着它们，转身离开。
玻璃墙内，几个小蛇人一直看着她，直到那道背影消失不见。
小张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这一幕，有些惊奇，但又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
没太在意这一闪而过的情绪，她忍不住问，“老大，这些蛇人，真的是女娲的后裔吗？”
真的有女娲吗？
那些只在故事书里看到过的神话生物，真的存在吗？
小张真正好奇的是这个。
“不知道。”
秋晚萤回答的干脆，忽的一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这些事情才足够迷人，不是吗？”
小张眨巴了一下眼睛，附和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不觉得迷人，但老大说的话，当然要配合。
小怪物们看了秋晚萤很久，一直到那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看不见了，才不甘心的慢慢收回视线，看向对方。
三个房间，呈三角形。
拟生态的内室里草木繁盛，树藤缠绕，而三个蛇人都没有动。
它们只是死死的看着另外两个，直到最后试图突破玻璃墙无果后，才放弃这项行为，转而慢吞吞往树林里爬去。
屏幕弹开，秋晚萤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开始进行初步推断。
这样看着对方，是来自同族的吸引？
三个小怪物都没什么表情，暂时无法给出结论。
墨钧站在那里看着，眸光微眯。
蛇蛋孵化，吞噬，开始——
是夜，秋晚萤心中急跳，莫名的愉悦促使她从梦中醒来。
好像缺失的一部分找到了——
那种兴奋和满足仍旧残存于大脑皮层，秋晚萤睡不着了。
她靠坐在床上，索性打开了几个巢穴的监控。
三个小蛇人立即都出现在她眼前。
它们安静的呆在自己的栖居地，很正常。
看了几眼后，秋晚萤随手关闭了监控。
还是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后，她想了想，登录上某个隐秘的论坛。
几个飘红的帖子置顶，十分醒目。
她一一点开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植物的异变越来越明显，动物也出现了异变，那人呢？
植物长得越发高大，原本不起眼的树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长高了十几米，动物或是速度变快，或是聪慧近人。
这是异变，还是进化？
而这还是被放出来的消息，没放出来的变化，可能会更加惊人。
果然，在她持之不懈的刷新下，一个帖子忽然出现——
【牵牛花吸血】
她飞快点进去，就见楼主简单说了今天的遭遇，他出门时遇见一棵牵牛花，一个人不小心被它缠住，然后被吸了血。
而且是大量的，几乎致命的剂量。
那个人被紧急送去了医院，而牵牛花也被一群忽然出现的神秘人给烧毁了。
再一刷新，帖子已经没了。
秋晚萤敛眸思考，又打开了好些个论坛，一一看过去。
最终确定，这种异变，是大范围的。
虽然论坛上没说，但秋晚萤很怀疑，人怕是也不能幸免。
秋晚萤抬手轻轻碰了碰耳朵。
那她能听见的模糊声音又算什么？
而且，目前似乎只能听到那些蛇人的话，还听不清楚。
异能还没有彻底觉醒？
她也是看过小说的，这个念头忽然浮现，秋晚萤把自己给逗笑了。
没再深思下去。
管外界如何，当下才是最要紧的，秋晚萤打开宋老师的聊天框叮嘱她最近小心，然后睡觉去了。
卧室安静下来，另一边，宣临和墨钧两人在几个蛇人巢穴面前对视一眼，都朝着三号而去，然后又互相阻拦。
最后到底是宣临抢先一步，吞噬了三号。
墨钧眉眼满是戾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选择了一号。
悄然间，X研究所原本有的七道蛇人气息变成五道。
随后一道又一道飞快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两道。
属于宣临和墨钧。
巢穴之中，小小的蛇人依旧趴在那里，抬起眼，痴痴的看向秋晚萤的房间。
他是三号，也是宣临。
他们都浅浅的笑了笑。